《尤丽狄茜协议》豌杂面

3、第 3 章

　　门被推开的声音很轻。

　　不像有人用力开门，更像是门本来就虚掩着，被空气推了一下。门轴发出一声短促的响，很快又停住。

　　有人走了进来。

　　不是脚步声先到，而是一阵粉笔灰被带起的味道，混着冷空气，从讲台那一侧慢慢散开。

　　索未没抬头。

　　她看见的是桌面上那层灰被轻轻震了一下，细小的颗粒滚动，重新停住。

　　“坐好。”

　　声音不高，偏低，听不出年纪，也没有明确的情绪。像是在提醒，又像只是说给空间本身听。

　　索未这才抬眼。

　　站在讲台前的是个女人。

　　穿着很旧的深色外套，袖口磨得发白，头发束得很紧，额前有几缕没收住的碎发。她的脸不显老，但眼睛很沉，看人的时候没有焦点，像是并不在意有没有人和她对视。

　　她没有拿点名册。

　　甚至没有看向学生。

　　“今天是第一节。”她说，“规则很简单。”

　　赫尔在后排换了个姿势，脚落回地面，椅子发出一声轻响。

　　女人的视线在那一瞬间扫了过去。

　　很短。

　　赫尔没有回避，也没有迎上，只是垂着眼，像是在听。

　　“你们已经坐下了。”女人继续说，“这很好。”

　　她伸手，从讲台上拿起那只铁皮盒。

　　盒子不大，边角磕过，锁扣上有锈迹。她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把盒子放在讲台中央。

　　“但坐下，不代表你们的位置成立。”

　　索未的背脊绷紧了一下。

　　那是一种熟悉的预感。她见过太多次这种开场，知道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什么，只是不知道会落在谁身上。

　　“确认座位的方法有三种。”女人说，“你们不需要现在知道。”

　　她抬起头，终于正眼看向教室。

　　视线在索未身上停了一瞬。

　　索未感觉喉咙里那点铁锈味又泛了上来，她下意识咬紧牙关，没让自己出声。

　　“下课之前，”女人说，“我会打开这个盒子。”

　　她敲了敲铁皮盒，声音空而闷。

　　“到时候，盒子里有什么，会决定谁留下。”

　　赫尔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笑了一下，又像只是呼吸。

　　索未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赫尔没看她，只低声说了一句。

　　“至少不是抽签。”

　　索未的注意力被黑板吸引了。

　　刚才那行粉笔字还在，但最下面多出了一道新的痕迹，像是有人用指甲在黑板上划过，却没留下完整的字。

　　只是一条很浅的白线。

　　女人转身，开始在黑板上写字。

　　这一次，她写得很慢。

　　每一笔都很用力，粉末落下的声音在教室里被放得很大。

　　门是在粉笔落到一半的时候响的。

　　不像敲门，而是门被推了一下又停住，像有人在外面犹豫了一秒。

　　吊灯轻轻晃了一下。

　　女人停下写字的动作，没有回头。

　　教室里没人说话。

　　门还是被推开了。

　　一个男生站在门口，呼吸有点乱，像是一路跑过来，又在最后几步硬生生停住。外套没拉好，书包带滑到手肘，他站在那里，没有立刻进来。

　　“我——”

　　他刚开口又停住。

　　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

　　女人这才转过身。

　　她看了他一眼，很短的一眼。

　　“迟到了。”她说。

　　不是询问，是结论。

　　男生点头，又摇头，脸色发白：“我刚才……我刚才明明在——”

　　他的话没说完。

　　女人没有让他进来。

　　她站在讲台前，手还搭在粉笔上，声音不高，却很清晰。

　　“你找到座位了吗？”

　　男生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往教室里看了一眼，视线扫过一排排桌椅，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我可以坐后面吗？”他说，“空着的。”

　　赫尔的脚尖在地面上轻轻点了一下，又收回去。

　　索未没动。

　　女人摇了摇头。

　　“座位只在上课前存在。”她说，“现在已经不算了。”

　　男生的呼吸明显乱了。

　　“那我站着也可以。”他说得很快，“我不坐，我站后面——”

　　“站着，”女人打断他，“不算。”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黑板上那条浅浅的白痕忽然延长了一点。

　　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顺着划了下去。

　　索未的手指在桌面上收紧。

　　她能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收缩感，从四周慢慢往中间逼。是空间本身在重新定义边界。

　　男生站在门口，脸色一点点发灰。

　　“那我怎么办？”他低头问。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

　　她转身，走到讲台旁，把那只铁皮盒往前推了一点。

　　盒底和讲台摩擦，发出一声短促的声响。

　　“算一次提醒。”她说。

　　铁皮盒的锁扣轻轻响了一声。

　　赫尔抬眼，看向索未。

　　她们没有说话，但都明白一件事：这个迟到的人，不会等到下课。

　　门外的光慢慢变暗，就像是有人在走廊里，一盏一盏地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