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真实的自己》法渡

1、我又要被收养了？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电话那头的男人用力拍了下桌子，语气里满是遏制不住的怒意
　　“那你去找别人呗，”另一头的少年无聊的敲着桌子，声音漫不经心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敢接你这份‘提着脑袋换答案’的活？”
　　“你！”男人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眼底最后一丝挣扎被无奈取代，“唉，行吧……五百万就五百万”
　　“爽快。”少年轻笑一声，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先转账，账户我发你了。”
　　“知道了，”男人咬牙切齿地应着，语气里满是肉痛，“先挂了。”
　　电话被匆匆挂断，房间里重归寂静
　　过了约莫三分钟，“叮咚——”一声清脆的转账到账提示音划破空气
　　坐在木制椅上的少年缓缓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浅影，嘴角却勾起一抹贪婪而满足的弧度。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品尝金钱带来的甘醇，喉间溢出一声喟叹：“嗯~就爱听这个声音”
　　话音落下，他睁开眼，眼底褪去慵懒，只剩下锐利如鹰隼的光芒。指尖在黑色键盘上快速跳动，屏幕上瞬间弹出密密麻麻的代码，他眼神炽热地盯着屏幕中央闪烁的红色漏洞标识，低声呢喃：“来，让我看看，你这神秘软件的漏洞在哪”
　　纤细修长的手指如寒玉雕琢，在纯黑键盘上翻飞跳跃，敲出密集如骤雨的声响。指尖掠过键帽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冷冷扫过屏幕上滚动的绿色代码，像在审视一件毫无价值的玩物
　　突然，他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定格在一行冗余代码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那笑声清冽如冰棱碰撞，却裹着刺骨的嘲讽，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我还以为，这世上再难遇到这般蠢笨的人，没想到啊……还真让我捡着一个”
　　“身为市值千亿的集团总裁，居然连这么明显的逻辑漏洞都看不出来。”他指尖悬在键盘上方，目光扫过屏幕时满是讥诮，薄唇轻嗤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啧，早知道他这么蠢，五百万确实要少了”
　　指尖随意点了两下回车键，屏幕上的红色警报瞬间淡去大半。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双臂交叠在胸前，眼底漫上一层慵懒的凉意：“算了，看在这五百万的份上，就让好心的我，勉为其难帮他堵上这个窟窿吧”
　　修复这个漏洞对他而言，无异于碾死一只蝼蚁般简单。他甚至懒得动用双手，仅用尾指轻轻搭在触控板上，慢悠悠滑动、点击，屏幕上的代码便自动重组、补全，不过十秒，那曾让集团上下焦头烂额的漏洞，便彻底消失在绿色的字符流中
　　他直起身，指尖拎起桌边的咖啡杯，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莫名的滞涩。走到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划过冰凉的玻璃，目光落向楼下——街上行人步履匆匆，三五成群的人谈笑风生，眉眼间满是寻常的暖意；不远处的街角，几个小孩子追跑打闹，清脆的笑声刺破天空，还有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受了委屈，瘪着嘴扑进妈妈怀里，眼眶红红的告状
　　这一切都鲜活而热闹，却像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让他觉得遥远又陌生。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说不清是羡慕，是嫉妒，还是早已被遗忘的酸涩。他皱了皱眉，猛地转过头，将那片喧嚣隔绝在视线之外，眼底重新覆上惯有的寒凉，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动容从未存在过
　　“叮铃铃——”
　　突兀的铃声划破房间的沉寂，打断了残留的滞涩情绪。他指尖一顿，从桌子上拿起手机，屏幕亮起的冷光映在他眼底，屏幕上显示两个字“圣女”
　　他拇指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声音虽还是平时的平淡，却带有一丝温柔欢快：“圣女小姐有何贵干呐？”
　　“檀烬，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檀烬知道她在憋什么心思，但还是很配合的说：“好消息”
　　“好消息是没有坏消息”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没有好消息”
　　檀烬轻笑一声，心想我就知道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其实，”她突然压低声音说，“你又要被收养了”
　　檀烬的心里涌出一些不好的回忆
　　檀烬，17岁，他小时候一直在各个家庭周转，饱受折磨，而让他印象极为深刻的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
　　他的经历，属实残忍：
　　两岁那年的阳光带着铁锈味，他攥着父母衣角的小手还没捂热，就看见叔叔踩着油门冲过来——车轮碾过血肉的闷响，是他对“亲人”的第一记烙印。随后被叔叔领回家，皮带抽在背上的痛感成了日常，他学会了把哭声咽进喉咙，因为眼泪只会招来更狠的殴打
　　三岁的冬天，他抱着从小养大的土狗缩在墙角，那是唯一肯蹭他掌心的温暖。可叔叔揪着狗脖子，把它从七楼扔了下去，狗狗凄厉的惨叫被车轮碾压的脆响截断。当叔叔喝醉酒把他忘死里打的时候，他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也没吭一声——因为不远处，那个同样被叔叔拐来、常年遭家暴的女生正翻窗逃跑，他的沉默，是能给她的唯一掩护
　　四岁被叔叔随意丢进孤儿院，刚被第一对养父母领走，就撞见他们那患有超雄综合征的儿子。拳头、脚踹、木棍抽打成了每日功课，他在又一次被掐住脖子时，摸到了桌底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刺向对方喉咙——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也是第一次明白，软弱只会任人宰割
　　四岁半，他再次被送回孤儿院，很快被第二对看起来温和的养父母收养。他们有个患心脏病的儿子，起初对他好得不像话，给他买从未穿过的新衣服，做他爱吃的红烧肉。直到那天，他被推进手术室，麻醉剂渐渐失效时，他听见医生说“准备取心脏”，求生的本能让他摸起手术台旁的手术刀，硬生生划破束缚，捂着还在跳动的心脏逃了出来——那温热的触感，成了午夜梦回时最恐怖的梦魇
　　五岁，他第三次被弃养，又遇到了一对“和善”的养父母。他们有个傻儿子，他小心翼翼地讨好，一点一点获得信任，以为终于能有个家。可傻儿子指着他说“想要”，养父母就把他绑在床架上，粗糙的手撕扯他的衣服，腥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的踹开他，逃了出来，那屈辱的瞬间，成了第二个挥之不去的梦魇
　　七岁，第四次被弃养，他被一户家境优渥的人家收养，本以为能摆脱苦难，却成了他们全家的笑柄。他们逼他穿女生的短裙跳舞，让他跪在地上学狗叫，把食物扔在地上让他舔着吃。半夜，他路过门口，听见养父母说“一个没爹没妈没人要的野种，没钱没势，不欺负他欺负谁”，这句话像冰锥扎进他心里，让他彻底明白，钱和权，才是这世上唯一的保护伞
　　八岁，他主动要求回到孤儿院，从此开始了无休止的学习。白天啃书本，晚上练编程，饿了就啃干面包，困了就用冷水浇脸，好几次累得晕倒在书桌前，差点猝死。院长三番五次劝他休息，每一次都准时准点的来送饭，但最后都会变成冷掉发霉的，甚至对他说可以放弃一下，精力充沛的时候再继续，可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放弃，什么是死心——那些刻在骨血里的痛苦，早已化作支撑他活下去的执念，他要变强，强到没人再能欺负他，强到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最终靠着自学成为自由职业的代码写手，漏洞测试员。每一项的工作都是百万起步，但他只有百分之二十留给自己，剩下的全部分着捐给不同的孤儿院，或者偏远山区
　　他不和合作方见面，所有沟通都靠网络，表面上是个好说话的技术宅，实则对每个项目都留着后手，以防被人卸磨杀驴
　　只有握在手里的本事，才是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东西
　　当年的场景历历在目，宛如刚刚发生
　　电话里传来声音：“没事，以我的能力，谁要是在欺负你，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后悔”
　　檀烬缓缓抬起双眼，她，应该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了“谢谢”
　　“谢什么啊，我应该谢谢你”
　　“是吗”
　　“怎么不是啊，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尊严”
　　“嗯，你本来就是世上最厉害的苗族圣女”
　　她，蚩尤，骨子里淌着苗族先民的热血，生长在黔东南云雾缭绕的山寨里。母亲是寨中有名的蛊师，父亲虽不种蛊，但也略懂一二，待她极好，木楼前的吊脚楼挂满晒干的草药，火塘边总煨着暖身的甜酒，而她仿佛天生带着与蛊虫通灵的天赋——三岁能唤回走失的毒蛾，五岁能让蛊虫乖乖蜷在掌心，寨里老人都说，她是百年难遇的圣女坯子
　　六岁那年，寨中举行圣女甄选大典。她穿着绣满银饰的百褶裙，戴着沉甸甸的银项圈，一步步走向祭台，蛊虫在她袖中安静蛰伏，连祭祀的老巫祝都点头赞许。可就在此刻，几个平日里嫉妒她天赋的同族少女突然哭喊着跪倒在地，指着她嘶吼：“她心思不正！我亲眼看见她用蛊虫害隔壁寨的小羊！ “她偷偷养禁蛊，想篡夺圣女之位！”
　　谣言像毒藤般疯长，族人们看她的眼神从期盼变成鄙夷，连曾经疼爱她的长辈都皱起眉头。老巫祝沉吟片刻，最终摇了摇头：“心术不正者，不配为圣女。”她想辩解，想拿出证据，可没人愿意听一个六岁孩子的话。银饰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百褶裙上的刺绣仿佛都在嘲笑她，她知道，自己在寨里再也待不下去了
　　趁着夜色，她揣着母亲塞给她的蛊卵和一把草药，独自逃进了深山。林间的瘴气差点让她丧命，野兽的嘶吼在耳边回荡，她一路跌跌撞撞，从青葱少女长成沉默坚韧的模样，那些年的委屈与不甘，都被她藏在冰冷的眼神里
　　直到在陌生的街道遇见了檀烬。那个同样可怜的男孩。在听完她断断续续的讲述后，没有像旁人那样质疑或嘲讽，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将原本冰冷的称呼轻轻换了——“圣女”
　　这两个字，像一道微光，刺破了她多年来的阴霾。那是被践踏的尊严重新被拾起的重量，是漂泊多年后终于被人认可的暖意，成了她在这冰冷世间，最后的救赎与执念
　　“不过我倒是好奇，”檀烬的声音再次响起，“收养我的是谁”
　　“嗯……好像是两个男的，超级有钱”
　　“哦~希望可以破纪录”
　　“唉，但愿吧，超过一年的纪录，我感觉够呛”
　　“行，明天我会孤儿院看看”
　　“好啊好啊，几点，我也要去看看”
　　“差不多下午两点吧”
　　“好！”
　　电话挂断，檀烬又恢复了以往的高冷，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上面闭上眼睛，手指按着眉心，心里想着将要收养自己的人，但想来想去只觉得可笑，他觉得院长周景和应该有和他们说自己的症状，自己的……精神症状
　　长期处于那种环境，心理很难不出现问题
　　他抬头看向天空，天色以渐渐变暗，落日余晖
　　檀烬拿起旁边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点燃。吸了一口，随后缓缓吐出烟雾
　　这么看来，檀烬嘴角微微上扬，他倒是很期待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