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归途》另予

7、陨落

　　白塔，像一座巍然矗立的权力丰碑，无动于衷地，注视着脚下哀嚎的城市。
　　没有了信号干扰，这里安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咚!"
　　一声闷响。奥利弗整个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砸在地上，钛合金地面裂开冰丝一样的细纹。
　　索恩的全部精神力像是一个被压缩到极致的黑洞，瞬间坍缩，将对手狠狠压制。
　　如果没见过深海的压力，就没法想象此刻奥利弗承受的痛苦。那不是物理上的重压，而是直接作用在大脑皮层的绞杀。因为拒绝了四年疏导，奥利弗的精神图景本就支离破碎，此刻在这股S级精神风暴面前，就像飓风里试图拼凑的积木，摇摇欲坠。
　　"呃啊......"
　　奥利弗双手死死抓着地面，指甲崩断，血淋淋的。他七窍开始流血，视野迅速发黑。脑子里，那头独狼发出凄厉的哀鸣，被只无形的黑色巨手死死掐住喉咙，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就是你拼死保护的？一条断了脊梁的疯狗。"
　　索恩从阴影里缓缓走出。他走得很慢，每步都踩在精神威压的节点上。失去权力的伪装，此刻的他像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眼里只有毁灭的欲望。
　　"既然控制不了，那就碾碎。"索恩抬手，虚空一握，"先从他的脑子开始。"
　　"不......"
　　肖恩跪在奥利弗身边，想去拉他，但手指刚碰到奥利弗皮肤，就被那狂暴溢出的精神乱流弹开。
　　看着奥利弗在地上痛苦抽搐，看着那双曾经骄傲的眼睛逐渐失焦，肖恩感到一种比四年前断链时更彻骨的寒冷。
　　要是不做点什么，奥利弗会死。就算不死，也会变成个彻底失去自我的傻子。
　　肖恩闭上眼。
　　在他精神深处，那些为了适应"双子星"系统植入的人造神经回路，此刻正发出危险的红光。那是过载的警报。
　　"奥利弗，听我说。"
　　肖恩声音很轻，却透过精神层面直接响在奥利弗快崩溃的脑子里。
　　接着，他做了个疯狂的决定。
　　他没把精神力用来防御索恩攻击，而是完全敞开了自己。他调动那经过改造的、能承载庞大数据流的"适配者"体质，把自己的精神图景强行扭曲成了一座桥。
　　链接——强制超频。
　　"嗡——!"
　　那一瞬间，奥利弗感觉原本正在挤压大脑的恐怖压力突然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了，是被转移了。
　　他艰难睁眼，看到令他心碎的一幕——
　　肖恩挡在他身前，身体像张被拉满的弓。无数肉眼看不见的精神风刃正在疯狂切割肖恩的屏障。肖恩的鼻子、嘴角、甚至眼角都在不停涌血，把那件浅灰色风衣染成骇人的暗红。
　　"肖恩!"奥利弗嘶吼着想爬起来。
　　"别动......"肖恩没回头，声音都在抖，但传过来的精神力却前所未有地充沛，"我在......把你的碎片......拼起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酷刑。
　　肖恩一边以一己之力对抗索恩全部攻击，一边还要分出一半精神力，像缝合伤口似的，在那狂暴的战场中心，一点点修补奥利弗破碎的精神图景。
　　就好比一个人在烈火焚身的同时，还小心翼翼护着怀里的一朵花不被烤焦。
　　"你会死的！停下！快停下！"奥利弗绝望地喊，他能感觉到肖恩生命力正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流逝。
　　肖恩回过头，露出一个凄惨却温柔的笑。
　　"我能做到，奥利弗......相信我......"
　　他脸色白得像纸，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光芒在涣散，但其中盛满的爱意却浓得化不开。
　　"去吧......去结束这一切。"
　　哪怕燃烧殆尽，我也要为你铺平这条路。
　　话音落下，肖恩脑子里的人造回路彻底熔断。
　　"轰!"
　　最后一次爆发得精神冲击，替奥利弗挡下索恩必杀的一击，甚至将不可一世的索恩震退了半步。
　　肖恩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软软地倒了下去。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奥利弗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肖恩，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了。
　　"索——恩——!"
　　一声咆哮响彻云霄。
　　原本被压制的独狼此时体型暴涨一倍，浑身浴血，但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出于暴怒。它一口咬碎那只黑色精神体乌鸦，带着毁天灭地的煞气，和主人一起冲了出去。
　　没了精神压制，索恩在这个身经百战的S级特种兵面前，脆弱得像个婴儿。
　　"不......等等......"索恩惊恐看着那个浑身浴血冲过来的死神。
　　"咔嚓!"
　　奥利弗没给他说话机会。他像颗炮弹，直接撞碎索恩身前最后一道屏障，一把掐住索恩脖子，把他整个人狠狠砸在中央控制台上。
　　巨大冲击力让控制台火花四溅，金属扭曲变形。
　　"去死！去死！！"
　　奥利弗双眼赤红，拳头像雨点般砸下。每一拳都带着骨头碎裂的声音。他不再是那个讲究战术的队长，只是一头失去伴侣的野兽，只想把眼前这凶手撕成碎片。
　　索恩的脸已经血肉模糊，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
　　奥利弗拔出腰间□□，刀尖悬在索恩眼球上方，手背青筋暴起，那是极致的杀意。
　　就在刀尖要刺下的瞬间——
　　"通告——"
　　冰冷的电子音突兀响起，带着刺耳回声。
　　"索恩部长权限已被最高委员会强制冻结。宪兵队已接管现场。重复，目标已失去威胁，请立即停止私刑。"
　　"哐当。"
　　控制室大门被撞开，全副武装的宪兵队冲进来，十几把枪口对准中央。
　　但没人敢开枪。
　　奥利弗像根本没听见周围声音。他死死盯着身下已经昏死的索恩，胸膛剧烈起伏，那刀悬在半空，只要再往下压一厘米，索恩就会成为一具尸体。
　　杀了他。杀了他给肖恩报仇。脑子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咆哮。
　　但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像某种残留的精神余温，轻轻拂过他脑海:"奥利弗，你属于光明，不属于黑暗。"
　　那是肖恩昏迷前留在他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
　　"啊啊啊啊——!"
　　奥利弗发出绝望的嘶吼，猛地调转刀锋，狠狠扎在索恩耳边的金属台面上，直至没柄。
　　他松手，踉跄后退两步，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没再看那罪魁祸首一眼，转身，跌跌撞撞冲向倒在废墟里的身影。
　　"肖恩......肖恩......"
　　奥利弗跪在地上，颤抖着抱起肖恩。
　　怀里的人轻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那件浅灰色风衣已被鲜血浸透，变得沉重冰冷。
　　奥利弗慌乱想去摸肖恩脉搏，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根本停不下来。
　　"别睡......求你，别睡......"奥利弗把脸贴在肖恩冰凉的额头上，眼泪混着血水滴在肖恩苍白的脸上，"你不是说还要回学院教书？你不是说还要看着我？骗子......你这个骗子......"
　　废墟上，只有奥利弗压抑到极致的哭声，和远处宪兵队沉默的脚步声。
　　双星依然在天际，但其中一颗，此刻黯淡无光，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