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后》李总不吃肉

3、第 3 章

　　陆萧经常会接到一些电话，然后匆匆离开，很晚才回来，身上有时带着伤，有时带着酒气。
　　有一次，周靳野半夜起来喝水，听到陆萧在阳台上打电话，那是他第一次听见陆萧卑微地讨好别人：
　　“高哥，再宽限几天，下个月一定还上......是是是，我知道......拳馆的生意不好做......”
　　高哥？
　　周靳野记住了这个名字。
　　后来他才知道，陆萧因为生意失败欠了债,开始干起了流氓活儿,他拜的老大就是这里的□□高宇。
　　陆萧经常会叫周靳野去帮忙，说好听点叫打工，说不好听的就是去当□□，去当流氓。
　　第一次是在一个晚上，陆萧扔给他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穿上，跟我走。”
　　周靳野跟着他来到一个建筑工地。那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都是二三十岁的男性，不少人身上有纹身，手里拿着钢管和棒球棍。
　　高宇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手里还拿着烟。他看到陆萧，咧嘴笑了：“来了？哟，还带了个小徒弟？”
　　“高哥。”陆萧点点头，态度恭敬，“这是周靳野，我徒弟，带他来见见世面。”
　　高宇上下打量着周靳野：“长得挺俊，会打架吗？”
　　“会一点。”陆萧说。
　　那天晚上的“活儿”是恐吓一个拖欠工程款的小老板。一群人堵在对方家门口，骂骂咧咧，砸了几个花盆。周靳野站在人群最后面，手插在口袋里，没说话，也没动手。
　　回去的路上，陆萧开着车，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今天的事，别往外说。”
　　“你欠了多少钱？”周靳野问。
　　陆萧愣了一下，苦笑：“不少。”
　　“拳馆赚不到钱吗？”
　　“拳馆？”陆萧自嘲地笑了笑，“这年头，谁还学拳击啊？都去练什么瑜伽、普拉提了。拳馆一个月连房租都挣不回来。”
　　周靳野看向窗外。城市的夜景在车窗外飞速倒退，霓虹灯闪烁，繁华又冷漠。
　　“以后这种活儿，我不干。”他说。
　　陆萧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想干？我是没办法。”
　　“那我也没办法。”周靳野声音平静，“我是要打拳的，不是当流氓的。”
　　陆萧没再说话。
　　但事情并没有因为周靳野的拒绝而结束。
　　高宇似乎看中了周靳野。
　　有一次，他直接来拳馆，说是要“看看陆萧教出来的高徒”。
　　那天拳馆里人不多，高宇让周靳野和一个手下切磋一下。那个手下是个二十多岁的Alpha，身高体壮，一看就是街头打出来的狠角色。
　　周靳野不想打，也得打，拒绝难免会惹祸上身。他咬了咬牙，戴上拳套。
　　那场切磋根本不是什么切磋。对方招招狠辣，专攻下三路，完全是街头斗殴的打法。周靳野一开始还想按照拳击规则来，但挨了几记阴招后，火气也上来了。
　　他用了在陆萧这里学到的一切，灵活的步伐躲开对方的猛攻，精准的直拳击中对方的面门，一记勾拳打在对方肋下。
　　不到三分钟，那个Alpha就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起不来。
　　高宇鼓起了掌：“好，打得好，这小子我喜欢。”
　　他走到周靳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跟着我干吧，比打拳有前途。一场地下拳赛，赢了能拿这个数。”他伸出了五根手指。
　　“或者给我打打下手，帮帮忙也行。”
　　周靳野甩开他的手，没说话，转身就走。
　　那天晚上，陆萧回到家时，周靳野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电视开着，但他没在看。
　　“高哥很欣赏你。”陆萧说，语气有些疲惫。
　　“所以呢？”周靳野问。
　　“他那里......有更赚钱的路子。”
　　“地下拳赛？混□□？”
　　陆萧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我不去。”周靳野说得很干脆。
　　“靳野......”陆萧揉了揉太阳穴，“我欠的钱，靠拳馆一辈子也还不清。高哥答应我，如果你愿意打几场，他就把我的债免了，或者打打黑工也行。”
　　周靳野转过头，看着陆萧。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拳击冠军，现在眼袋深重，鬓角有了白发，背也有些驼了。
　　“那是你的债。”周靳野说，“不是我的。”
　　陆萧愣了一下，苦笑着点头：“对，是我的债。”
　　他站起身，往自己房间走，走到门口时停下，没回头：“你要是想走，随时可以走。学院有宿舍吧？搬去住也好。”
　　周靳野没说话。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想起了很多事。
　　陆萧虽然是把他从困苦生活中拯救出来的恩人，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一个好的监护人。
　　而现在，这个监护人想把他推进另一个火坑。
　　周靳野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学院教练说，以他的天赋，再练两年，有机会进省队，甚至国家队。
　　高宇说，一场地下拳赛，能赚五万。
　　陆萧说，如果他去打几场，欠的债就能还清。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但这一次，十六岁的周靳野感到了比饥饿更难受的东西。
　　那是一种被撕裂的痛楚。
　　一边是擂台的灯光和观众的呐喊。
　　一边是暗巷的阴影和金钱的诱惑。
　　而他站在中间，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周靳野明白说什么多亏高宇帮忙还债之类的恩情,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主要是因为帮忙干活能赚不少钱。毕竟靠比赛奖金去支付体育馆的月租实在是捉襟见肘。
　　还是别卷入暴力事件为好。
　　虽说他是业余的,但毕竟是选手,而且还在学校注册为体育特长生。
　　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取消选手资格、禁止参加比赛,甚至可能被高中退学。
　　可他周靳野终归还是欠了陆萧很大一个人情。
　　他不想干但那能怎么办？总得生活下去，欠着的东西还是得还。再说了他周靳野也不是一个优秀到讲道德的人。
　　他从一开始就是个流氓，流氓就应该干流氓事。
　　他同时做流氓和学生，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
　　对，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
　　后来周靳野便走了黑白两道，一边上学一边给高宇打黑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