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合作悖论 ...
-
3
寝室暖黄的灯营造触一隅安静舒适的避风港来，至少在表面上。林风一边感叹着着副本里还是有舒服地方的，一边四顾无人似的躺在最里面的空铺位上，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冷空气和暖空气交汇着，还留着肥皂痕迹和黑笔涂划的窗帘在窗边晃动，让人心烦。林风看着趴在窗边对着稿纸遣词造句的高中生NPC，莫名心中一阵怜悯，于是转了身打算拉窗帘。
突然一阵刺痛从腿侧传来，他怔了一下，看到眼前一道荧蓝色的八芒星闪过。
楼九居把书一甩，身体便从上铺悬挂下来，冷淡地望着他。
表情里甚至没有任何惊讶的态度。
林风愣了一下，倒是乖乖地把手让出来，奄奄一息的样子躺在床单中央。
楼九居见他这样也不说什么，手指从他裤兜里径直夹出了一枚柳叶样的小刀。
他手盘着小刀上下翻转了几周，几乎怼到了半框眼镜前。小刀刃是钝的，侧面锈得厉害，几乎结成了玫瑰样的花纹。除此以外，这刀就没什么其他突出的特点了，灰得发黑，通体朴素的厉害，不过就是旧款式的遗物罢了。
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把林风的手指放在八芒星的中央，光芒就以一种不可置信的速度旋转变大并变成活页手册的样式。
楼九居极轻微地挑了一下眉，点开了手册的主页面给一旁沉默着的林风看。他似乎愣了一下，目光又徐徐向下，从深色磨砂的封面掠去，眼神似有似无地颤着，给人一种掩饰过的紧张感。
【手册提示：欢迎猎人林风触发手册~全员集齐！
自动跳转至副本简介页面。
当前故事线名称：心情高中（5人竞赛）
灵魂所属人：谷泠安（技能：未知）
故事线进度：0%（自动存档修正中）
故事线时长限度：无限制？
猎人名称：林风
执念技能：只差一秒的时间猎人
具体技能：进度未超过60%，技能隐藏中
技能载体：钝刃窄刀
当前状态：单人猎手】
…
林风读了一遍基本信息，就没再往下看，满腹狐疑道：“这…什么东西？看不懂啊！“
“怪不得一直没法激活技能，原来剧情进度没超过60%用不了。不过这也告诉我们，故事线前60%是相对安全的时期，抢先集到60%进度也会有利于我们胜利。“楼九居好像根本没听到他的抱怨，垂下眼眸道。
“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和这把小刀的故事是什么？只有把弱点暴露给对方，我们才能形成可靠的盟友关系吧——比如你的执念，用来保证你不会背叛我。“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认真，随手从NPC本子上撕了一页，执起笔来语气淡漠地问道。
“对了，这些谈话NPC理应会被屏蔽，你最好说实话。”
“……”林风又被吓到，清清嗓子想骂他几句，又说不出口。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这个要求没错，虽然有点伤自尊。
问的只是刀啊。他缄默着。
闭上眼，思绪穿回到那个不再触及的维度。
他从小记忆中就只有母亲的身影，低头洗碗，抑或是对着他安静地笑着，眼尾漾出不易发现的波纹来。大家都说他很懂事，背着书包打篮球的身影淹没在人们的赞美声和时间的节拍中。一幅热心肠的性子让他很受欢迎，沿着一条并不算曲折的路来到了高中。
在某日的灯光下，他罕见地浑身失力，不受控制地伏在桌前。原来还想硬撑的他明白这不是普通问题，捂着心口跪在橱柜前，忍着反胃灌药，把微波炉里留的饭菜热了又热。他偷偷地去了医院，医生板着脸告诉他这是心脏病，确切来说是冠状动脉的病变。他沉默着接过一大罐药丸，把诊断单烧成了灰烬，不敢面对母亲佝偻的背影。
…
“那把小刀是母亲留给我的东西，余下的我不想说。”但他这么说道，反手把小刀塞进了口袋，略略僵硬地躺在一边。
“……”楼九居沉默了一下，似乎是默许了，收起笔回到了上铺。
这家伙的心恐怕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粗。他也不好强求他说什么，于是伸手关掉了房间的灯，待NPC的抱怨声慢慢平息之后灯查寝。
夜渐渐深了，氤氲进窗帘的粗糙光线夜暗了下去。楼九居勉强辨认出十点半的时间，手枕在头下仔细听着呼吸声中夹杂的走路声，脑子里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于来了。他估算了一下NPC从右侧揍楼梯的时间，又听到脚步声诡异地明朗了起来 。把头埋进枕头，以假乱真地装睡的人眯起一只眼睛观察房门，脑中的时钟随心跳不间断地滴答。
门突然间开了，手电筒的强光照射一圈后隐进了门缝，留下了一阵谈话声。
“都睡着了。今天学生们莫名特别乖，经常总会有人来捣乱的……扣不了那群坏孩子的德育分真让人不爽。”一个低沉男声用过重的鼻音“哼”了一下，“今天两点钟再从一楼转一圈，如果有人不在床上就直接处分。”
“太大声了，别让学生听到，趁这段时间钻空子。”一个柔软的女声小心翼翼地说。
这什么剧本啊…有必要提示这么明显吗？！
楼九居把脸转过去，继续听着脚步声掐时间，知道声音再左侧楼梯扣消失。309是走廊最右边的房间，从309走到301就相当于走完一条走廊，方便算NPC检查整栋宿舍的时间。
一层楼梯大约20秒，一层走廊大约2分钟，那么整栋宿舍需要……算上时间损耗，10分钟。
楼九居垂下手狠狠敲醒了下铺混沌中的林风，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到两个宿管慢悠悠地走进小道才松了口气。
“现在赶紧走，出宿舍，去教学楼。”他用口型对撑开眼皮的林风说，随机就扒拉上鞋子，从门缝里溜走了，“你快点…我害怕。”
林风一想到自己要看守这个小子，像枯萎一样变丧了。自己那么害怕还冲前面，真不要命。
顺着右侧楼梯潜下去之后，楼九居费劲地扯开窗翻了出去，浆过的白衬衫在灌木丛中窸窸窣窣地响着。
现在校园的灯是全暗的状态，一整个极纯净的夜晚。
林风看着前面那个人胆颤的可怜状态，就没有怨言地跟上去了。
说实话，很奇怪，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人格外有信任的心态，即便自己知道自己并不是被信任的那个。
“教学楼在路的末端，潜进去应该不会又太大障碍。”他指指前面，“你去开路。”
林风顺手捡了几块小石子，就沿小路往前走了。
楼九居则回过头，极端平静地看向一个错开的人影。
潜进教学楼的行动比想象中顺利，林风收敛着脚步走到四楼——楼九居描述的办公室所在地。再走到走廊底就到了。他努力撑起半夜沉重的眼皮，感到手心里硌人的石头已经被汗浸湿了。
【猎人林风故事线进度2%，解锁班主任记忆片段，正在存档……】
他看到眼前屏幕一亮，不禁一身冷汗。
这段故事线的视角从同学展开，那么班主任记忆片段应该指代的是我在经历主人公的记忆片段，而班主任就在不远的地方。刚想到这里，一阵明朗的高跟鞋脚步声从楼下平台的方向幽幽传来。
这老师真勤奋哪…他在心里骂了几句，从走廊窗户侧面扬手把石子徐徐倒下去，阴森森的花坛残枝落叶哗啦哗啦动了一阵，倒真像有人隐匿的声音。灯脚步声渐渐隐下去，林风贴着墙壁，挪到走廊尽头的位置，一闪身进了门。
自求多福吧，九哥……老师已经引到你那了，运用你的聪明才智解决掉，别怪我添麻烦了。他合上门，抿嘴给自己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深吸一口气后，他掏出了口袋里的小刀，架在身前，一步一步往光影斑驳的窗前走去。黑暗里一片模糊，他瞳孔微张，仔细辨认着桌上看不出颜色的作业本。7班，3班，4班，8班……只有最后一张办公桌了。林风额头沁出薄薄一层汗来，环顾四周后走到月影苍茫的木桌旁。
月光浅淡地映进他深色的瞳孔里，把透出几分呆滞的虹膜照得清亮。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瘦削苍白的手指在杂乱无章的试卷中匆忙地翻阅着，又像丢弃子一样一一抛下。
抽屉半开着，燕尾夹没翻合上，两个班的试卷混在一起。
林风缓缓地退到窗边，手里的小刀往前伸着，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还在的话，出来吧。话的尾音拖得很长，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空荡荡的房间中，呼吸声变得厚重，伴随着衣服布料的摩擦声。
林风叹口气，手指握的力度更紧了，八芒星的图案泛出纯白的光。
他在上来的时候，除了班主任的脚步声，没有听到人任何异常声音，不论上下。但这个书桌的翻动痕迹，明显是有人找过东西
——并且没收好。
很可能就是听到了我或班主任的脚步声，匆忙中躲起来了。那么既然没有人上下楼，拿走寝室表的人必定还躲在办公室，而且大概率是进入这个故事线的其他猎人。
也就是说，敌人。
还不知道有没有武器的那种。
暗处，某个置物柜边，一个人影优柔寡断地站了起来，两手举起作投降姿势，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张薄的透光的打印纸。那人脸上带着一种淡漠的笑，高挑的身材逐步向林风逼近着，带来随空气浸染的压迫感。每一步都沉稳而缓慢，有一种不属于心高气傲少年的优雅冷漠。
林风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变亮，面容一点一点明晰，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后腰撞到了窗沿。他把刀直直地伸着，咬唇审视对方漫不经心的笑容。
“你也是来这里偷寝室表的吧？”那个人走到了亮处，把手收到背后。“那么……不介意的话，我就先走了？”
对方寒性的目光直直地刺破了他的软弱伪装，轻笑之间就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见对方还没离开，林风也没说话，暗暗嫌弃自己怎么能这么没用。
看了看自己手里钝得可怜的小刀，林风狠狠地“呸”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打算找解决办法。
“你都拿到寝室表了，进度也够了，还留在这儿干嘛？见都见面了，我们…我们可以合作，互相帮助，合作共赢嘛……”
“要是不愿意合作，那就快点跑，免得我抢你的。”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傻傻地装出一种肯定以及不好惹的语气，重又举起小刀，侧下脸掩饰慌得不行的内心。
空气凝固了一瞬，他暗骂一声，手也渐渐垂落裤缝。
傻瓜才踩这个坑。愿者上钩。
对方却笑了一声，手指撩过后脑的狼尾，头微微垂落，现出庄重的神情。
“行啊，合作，那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林风意料之外地语塞，被他的话呛得气急败坏。
“我朋友可以给你当智囊！”忽然，他很自信地开了口。
“智力多少？”对方黑暗中的脸上仍是波澜不惊。
“不知道，但绝对够用。”林风信誓旦旦，“他没给我看过手册。”
又一段沉默，不久又被一段突兀的笑声打断了。
“成交。”对方又往前进了一步，清秀的脸庞在月光下完整地衬出，淡白的校服在微光飘忽的夜里晕出色彩来，更描绘出纤细的白皙肌体。他交过手上的寝室表，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以一种极严肃的神情映进林风薄薄的眸子。
“我叫舒漻，以后会是你们最可靠的朋友，或者说，战友。现在，带我去见见你的朋友吧。”
林风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却也只是重吸了一口凉气，小刀入鞘准备离开。
忽地，门缝处闪过一道人影，渐渐地停留下来，遮过门板一半的面积，伴随着极轻的脚步声。
合页的轻微碰撞声。
他拉上对面那个刚认识的战友，刹那之间躲进褪色窗帘的阴影中。
呼吸声逐渐重合。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2-2 合作悖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