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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因果 ...

  •   问尘回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飞剑缓慢缀在他的身后,漫天红霞里,他孑然一身,好似要就此消散在暮色里。
      肖小小看着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应该是这样的”那该是哪样的,他却也说不出来。
      他的目光始终胶着在对方身上,直到问尘走到近前,才骤然察觉出不对劲“你的脸?”问尘原本的脸是没有五官的,光滑得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玉,平坦无波,此刻却隐隐浮现出轮廓的起伏,能辨出鼻眼的位置与形态,只是那些轮廓蒙着一层纱,看不真切。即便如此般般雾里探花,那份朦胧下的美感也足以令人惊艳。
      “你能看见他的脸了?”
      “可以,但不清楚,像蒙了一层东西。”他话音刚落,只见刚才还靠在一边的白岁安攥住了问尘的手腕,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就是出去一趟”说着他握着问尘的手抬起,连带着露出问尘隐在袖下的腕,此刻本来的皓白牵上了好几道红线,即使是肖小小这般低的修为都能感受到那线上不详的气息“就沾上这么多因果?”
      问尘脸色也不好,背负因果本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更遑论他现在是灵魂体,他缠着线的左手沉的厉害,因果线系着的地方有针刺般的疼痛漫上来,所幸不难熬,只是持续不断的有些烦人。
      “不是沾上的,”他抽回手,将手收回袖中,不动声色的施了个障眼法。
      白岁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本就苍白的脸色雪上加霜,“那.......”还未说完又闭了口,脸色难看的换了句话“你是阎王确保要送入轮回的,既然这样他就一定有办法。”
      “我恢复记忆他就出现了,”问尘直接将他没说下去的话补全,“这只是一部分记忆”换而言之,这只是一部分因果,鬼知道他恢复记忆后这红线还要再添多少。
      他如今好似是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局,恢复记忆,满身因果,天地不容,不恢复记忆,灵魂残缺难以维系日复一日的磨损,最后消散于天地间,区别只在于时间长短和过程罢了。
      白岁安依旧缄默不言,狭小的空间里一时又重归寂静。
      肖小小听不懂他们打的哑谜,但他能感受到突然沉闷的氛围,他硬着头皮开口“因果沾上了应该是能消的吧,白哥,你别一副死了人的样嘛,”他说着觉着这话不对,又急忙改口“而且前辈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不是好事吗,别苦着脸啊,先解决手上的事嘛。”
      肖小小一个小孩都开口了,两个不知比他大了几何的老鬼也不好就这么倔下去。
      白岁安一扶额,压下满身不知冲谁的火气“说吧,接下来怎么做,这阵不是随随便便能解的。”
      “等”问尘抱剑靠到另一边的门框上,看着外面的夕阳。
      “等多久?”
      “太阳彻底下山。”
      即便白岁安时常和问尘对着干,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有本事,而且是在记忆全失的情况下。
      他俩被阎王指派给问尘,确保此人能顺利入轮回(如今连这点都未必能保证),却也不能时时守着问尘——冥界素来人手短缺,他们偶尔也得抽身去搭把手。那会儿问尘尚不能踏出冥界半步,他们便将待处理的卷轴带回他身边处理,问尘状态好些时也会搭把手。久而久之,他俩便发现此人厉害之处处,明明失了忆,见了些阵法、法宝、符纸,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却总能一眼看穿其优劣、用处与破解之法,有时他们甚至疑心他的失忆是装出来的。
      有次白岁安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疑惑,问尘当时正皱着眉,手上不动声色将符水上残留的灰刮去,他眼也没抬,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一问扰了兴致,搁了茶盏,那杯鬼仆费心沏了半天的茶终归没进他肚子“这不是常识吗”。
      轻飘飘一句话差点让白岁安怀疑真正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究竟是问尘,还是他自己。
      夕阳沉下地平线的最后一秒异变陡生,肖小小只觉一股吸力从脚底传来,原本正常的地面突地变成了沼泽,不过瞬息将他的双腿吞噬,甚至还在一路向上。
      肖小小想要动,却发现四肢像是注了铅,一点力气也没有。
      “前辈,这,这怎么回事......”他转头,一把剑砸在他身上,他赶忙抱好。
      问尘抬了抬眼“别动了,就是要叫他吞进去。”言罢整个人没入剑中。
      他转头看白岁安,白岁安也只是冲他一点头接着化作黑雾钻进了他额头。
      “你们这样显得我像个傻子,真的。”
      当所有光线被吞没,窒息感从喉咙开始蔓延,接着四肢痉挛,心率飙升,就当肖小小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英年早逝时,他被一道力拉出了土层,他想要张口呼吸,一个冰凉的东西直接拍在了他嘴上,接着是问尘熟悉的嗓音“这是在水里,你觉得你能呼吸?”,他费力的张开眼,只见他们不知何时到了湖底,透过盘错的树根,隐隐还能见到水面上闪烁的火光,那个冰凉的东西,就是肖小小不知忘到哪里的剑。
      问尘和白岁安正飘在水里,见肖小小恢复了意识,原本看着他的两人齐齐看向了水面。
      肖小小忙挣扎了几下引起他俩的注意,见两人又看了过来,他忙比划了个手语“我脚抽筋了,”还指了指自己喉咙示意快没气了。问尘看不懂手语,但看他比划,大概也能知道他的意思。“你不会避水诀吗?”他手指一动,原本立在他身侧的剑就飘到了他脚下,拖着他上升,那听话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问尘才是它主人。
      肖小小还是没停,这下两人都明白了,这人还真不会。白岁安一边替他捏了个诀一边损到“我要是你师父,就不会放你下山,在山上老死,也比下山第一天就不知道怎么死的好。”
      一记法诀打出,肖小小周身的水骤然分开,围出一方方正正的空间,他粗重地喘息着,好不容易才缓过神,刚抬头想道谢,却撞进一双黝黑空洞的眼眶里,他慌忙退开,却又触到了一个光滑的东西。
      他原先快要窒息而死,一直不曾细看,如今低头便瞬间僵在原地,那是一个头骨,不,应该说是全是头骨,密密麻麻的骨头被盘错的根须连着,仿佛一颗颗节在根上的果子,荒诞诡异。
      “这.......”他张口,声音却滞涩,反复两次皆是如此,还是白岁安看不下去了“我白天去看的时候没有这些头骨”他说着抬手指了指上面,透过盈盈水光可以看到有火光朝着一个方向移动。
      “跟着他们”白岁安一抬下巴,点了点火光去的方向,“另外,”他转身盯着肖小小的眼睛“无论见到谁,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暴露我们的存在。”
      水面之上,几十艘竹筏将那棵巨大的古槐团团围在中央。筏上一张张脸孔举着火把,跳着癫狂的舞蹈,远处湖岸传来的阵阵鼓声愈发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洞穿这沉沉夜幕。
      一张布满褶皱的脸从船上踱下,他手持骨杖,一步一叩首,待行至槐树旁,他久久伏地,半晌好似不甚惶恐的抬起身,一双被白翳遮盖的浑浊眼球看向树上被捆着的女子。那女子一袭素白长裙,眉目如画,整个人被一根粗麻绳紧紧缚在老槐树上,纵然身陷这般狼狈境地,她望着面前老人的眼眸里,却半分波澜也无。
      有人恭敬地将一个陶罐奉上,那老者一手接过,随即将手举高,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淋下。与这干脆利落的动作截然不同的是,老人一边动作,嘴唇一边开合,口中却带着恳求的语气“仙长,求仙长可怜可怜我们”
      不知何人高声喝彩,不知何人鼓盆而歌。
      “那边开始了,只剩她了,将她献给观音!”
      “我们要解脱了!”
      “解脱啊,解脱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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