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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忽见粉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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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次女温云漪今年二十有五,不知怎得入了当今陛下青眼,一夜之间,圣旨下,从废臣罪女一跃成了宫中嫔妃。
次日,皇帝近侍太监亲自来宣旨,不大的院中跪满了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温氏次女,禀性温恭,淑慎端良;性秉柔嘉,行符内则。姿容婉丽,德行规范,册立温氏为贵人,居和庆宫。尔其受兹册命,益修厥德。敬事中宫,协和妃嫔
钦此
“叩谢陛下!”
温柳带着温云漪恭敬接过圣旨,展开看了又看,落款陛下金印,这是真圣旨,错不了。
不过只见这父女二人对视一眼,面上皆是诚惶诚恐。
如此皇恩,怎不见二人脸上有喜色。
这掌事太监一看温柳是这反应,眼珠一转,双手合起,边朝天上作揖,一边弯下腰笑眯眯说“温大人,这可是泼天来的富贵,这得接住啊!”
“自从前贵妃被废,畏罪伏诛,这后宫里柳鲜少有新主子了,这温姑娘是头一个陛下点名入宫直接封嫔,入住还是盛宠优渥的和庆宫,这恩宠朝堂上下,温大人您家是头一份啊!”
太监细长的声音还在激动的游说着这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降皇恩,没察觉温家父女已变了脸色。
原因无他,这前贵妃被废弃伏诛,就是在这和庆宫,先不说住的地儿晦气不晦气,主要是这前贵妃温清漪是这温云漪的亲姐姐。
亲姐姐被废,父亲户部尚书的官职被罢免,也是一夕之间,炙手可热,前途昭昭的温家人人厌弃,这温府里的每个人都成了不详之身,就连路边的狗都过而不入。
然可见,君恩如水向东流,又是一夕之间,温柳摸着自己已经渐白的头发,不知道还能承受几次大起大落。
“温大人”太监拖着声音,向后摆摆手,身后宫人抬着的礼品源源不断的送到院子里。
“圣上重视温嫔,还请大人为温嫔风风光光的办一场出阁宴,莫要辜负圣上美意”
重视吗?不见得。温柳只知道天子枕边伺候着都是一朝一夕掉脑袋的活。可那又如何?
温柳陪笑道连连称是,终于把宫人全部送走。一转身,温云漪早已是满脸苍白,跌坐在地。喃喃自语。
两日后
温府上下装点一新,门前堂后各处都挂着红绸缎子,就算再不情愿,这出阁宴还是得办。
更让温柳没想道的是,太子殿下携刚刚回京,靖国公世子亲临。
这小侯爷随靖国公三破边外异族防线,承宠回京,当日就封为平远候,正是风头无量的时候。
如此,更让温柳两股战战,得了消息早等在门口,远远见宫中轿撵刚转过胡同,温柳赶忙跪下,以头触地,行大礼。
一直到轿撵在温府门口稳稳落下,帏帐拉开,当今太子段君琢下轿,轿撵旁立着一匹通体玄色的高头骏马,小将军霍昀昭仍安然的坐在马上,随意拉着马缰,目光自上而下的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人,没有任何表情。
又见太子亲手扶起温柳 。
“温大人,何故如此大礼?
“草民温柳携家妻郑氏,叩见太子殿下,平远候。太子殿下,小侯爷舟车劳顿,快请下马,到府上稍作歇息。”
霍昀昭翻身下马,“温大人不必多礼。”
太子殿下与小侯爷并肩而立,一个沉静如玉,一个意气风发,
温柳恭敬把二位贵客请入院内。
“后院为殿下,侯爷备好了茶水,,二位可移步后院用些点心。”
段君琢环顾一圈,抬了抬手,一把搀起温柳弯着的腰,寻了一处安静地方说话去了。
“温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大人从前任尚书时,孤就听闻大人一些政绩,孤欣赏才人,不忍明珠蒙尘孤听闻……
听着二人声音渐远,霍昀昭揉了揉眉心,终于不用听殿下长殿下短,这君圣臣贤的游戏让段君琢做去吧。
“小侯爷,奴婢带您去后院稍作歇息。”
穿过一段小廊,视野突然开阔。
温府前堂后院大相径庭,面子上清贫节俭,里子不说雕栏画栋这么夸张,也是错落有致。
先入眼就是一方水池,池子上一座石桥,石桥上雕了大量的花鸟蝴蝶,还有一些线条形似人形。
然后就是郁郁葱葱的花,遍地都是。霍昀昭不爱花,地上五颜六色的,他都叫不出名字,不过有几种但是眼熟,御花园中宫人精心培育的品种,竟在此处也可见到。
再往水深处有一片竹林,竹林紧挨着院墙,竹竿生的又高,将这座府邸围了个严严实实。
池子中有不少鱼,这水原是从城外引来的活水,清澈如镜,有三两亭子立在池子旁,周围还挂着纱帐,随着水轻轻飘摇,朦朦胧胧,倒是极美。
霍昀昭靠在石椅上,垂手用指尖拨了拨地上的花。柔软的触感传递到指尖。再把目光移到倒茶的小厮脸上,开口道 “单看外院,看不出你们府中别有洞天,你们老爷倒是个会享受的。”
不过是一句随意的打趣,那小厮却像是如遭雷霆,正在倒茶的手一顿,匍匐跪在地上。
声音有些打颤:“侯爷打趣了,原是我们家小姐喜欢。特意妆点成这般。”
霍昀昭挑眉,拿起茶杯润唇。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没说这都是你们老爷受贿贪污来的。”
不过京中官员大多如此,霍昀昭看着这小厮的反应有点好笑。怎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
霍昀昭捏着茶杯,喝到见底。站起身,随意捡起一块石头,打散聚在池中央的鱼群。
“下去吧。”
霍昀昭发话,地上那小厮应了一声,迅速退出亭内,朝后头那花朵摇曳深处去了。
花香悠悠,亭脚处鱼儿来来回回吐着泡泡,然后啵的一声破了。霍昀昭又捡了几块石子,轻扔在鱼儿头上。
纱帐过长,有的已飘到水里去了,霍昀昭觉出几分碍事,大手一挥,全拉开了。
这才发现在他身后竟还有一大片花圃,旁边一条石子路整整齐齐的铺在地上。
霍昀昭神色中浮出几分惊讶,抬脚踩在圆润的石头上。缁色鞋面绣着祥云样的靴子,一抬一落,朝花团锦簇处走去。
霍昀昭只身走过数十米,一面花墙堵在他脸前。断断续续有说话声透过花墙传到霍昀昭耳朵里。
透过花枝间的空隙,能看得,中间有一大片绿草地,地上架着大秋千,秋千木杆上爬着鲜花的花茎,花朵争相开在秋千上,余的地方都用织锦软枕垫着。
花墙上的花太密,视线能看到的地方实在是有限。霍昀昭啧了一声,抽出腰间随身携带的一柄匕首,用刀鞘往旁边压了压花藤,这才瞧见,花朵交相映衬,都没有歪坐在秋千中间的那人一分绝色。
温玉珩身着一身桃粉色纱衣,布料柔软的贴在身体上,长发在颈边编做一条长辫子垂到腰间,另一侧些许头发飘在了数千架上伸出的花朵上,墨黑的长发在娇美的花瓣更是显眼。
瓷玉一般的肌肤,饱满樱红的唇,浓密纤长睫毛遮住微微垂下的眼,双颊透着一股一份薄红。
温玉珩手中轻拍着一把白羽扇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站着身边的五六个侍女,俱是低着头,身后站着一名小厮,也是一副愁面。
墙外的霍昀昭入定一般,透过缝隙,一眨不眨盯着温玉珩。
似有所觉,温玉珩稍稍侧头,抬眸,视线精准落在这位行为冒昧的贵客身上,眼珠里没有任何感情。
“主儿,这会儿子风大了,奴婢伺候您回屋歇会吧。”现在温玉珩身后的顺安低声近乎央求着。
温玉珩终于站起身,问道:“那是谁?”
顺安接过温玉珩手中的扇子,扶着他站起身,仔细避开地上根茎环绕的藤,听到温玉珩的声音也看过去。
只见小侯爷木愣愣站定,薄唇微启,眼珠子跟着牢牢黏在温玉珩身上,视线仿若化作实体,如此这般,周身竟透出来一种莫名其妙的虔诚,顺安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那是谁?”温玉珩又一次出声。
顺安无奈低声开口道:“主儿,这是靖国公家世子,定远侯”
“是刚回京的那位小将军?”
“是,主儿,回屋歇着吧,今日人多眼杂。”顺安低声对温玉珩劝道。
温玉珩没应,就这般立在百花之中,目无波澜的回视霍昀昭。
顺安一看这架势,不中,都快急坏了。给旁边侍女使眼色。
还没等侍女有所动作,一道低沉的声音插入:“小侯爷,时辰不早了。”霍昀昭内侍何秉忠站在距离霍昀昭三步远半跪行礼。
霍昀昭敛了心神,转过身。
"你....."
"太子殿下呢?"
何秉忠答:"殿下在前院等您,时辰不早了,小侯爷。"
“嗯。”霍昀昭应道。
待他再回头,只留下被衣衫拂过的花枝微微颤着。
前院
段君琢依旧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还在跟温柳说着话。
这温大人总是微弯着腰,做足了一副谦恭的姿态。过于自谦,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霍昀昭走到段君琢身旁,突然发问:“新入宫的温嫔年岁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