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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陈宇的挑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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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的夜晚过去,晨光依旧如期而至。
学院里的气氛明显不同了。公告栏贴出了星域政务厅的正式通告,措辞严谨而模糊,将昨日的陨石事件定性为“罕见的星际物质异常活动”,并宣称“未知的强大守护力量”及时介入,化解危机,目前星域已恢复稳定,呼吁民众保持冷静,秩序如常。
通告下方,是学院的新通知:即日起,所有日常训练和课程照常进行,同时增加“星域安全与应急响应”理论课程,并将定期举行更大规模、更贴近实战的团队演练。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强压下的镇定和加速运转的紧迫感。
杨青禾站在人群外围,默默看完了通告。周围的议论声嗡嗡作响,有人庆幸劫后余生,有人猜测那“守护力量”的身份,也有人对新增的课程和演练感到兴奋或抱怨。但像沈沫转述的那种深层真相,似乎被严实地封锁在了某个层级之上,并未扩散开来。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割裂感——明明知晓了部分可能触及世界本质的黑暗秘密,却依旧要按部就班地回到训练场,面对那些“微不足道”的个人烦恼。
比如,陈宇。
上午的灵力基础理论课刚结束,杨青禾收拾好东西,准备去修炼场继续练习苏晴教的“铁砧桩”。刚走出教室门,就被一个人堵在了走廊拐角。
不是吴锐,是陈宇。
几天不见,陈宇脸上那招牌式的热络笑容淡了不少,眼神里多了些阴鸷和不加掩饰的烦躁。他显然也听说了昨日观星台的惊变,但那种宏大危机带来的冲击,似乎并未洗去他身上的市侩和戾气,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焦灼易怒。
“哟,杨学弟,挺用功啊。”陈宇抱着手臂,斜倚在墙边,挡住了大半去路,语气带着惯有的、令人不适的亲昵,“听说你们队前天试炼,输得挺惨?啧,吴锐那蛮子,下手没个轻重。”
杨青禾心头一紧,脚步顿住,下意识地握了握拳。他没忘记那天晚上在小巷里,陈宇在成铭面前是如何的卑躬屈膝,又是如何拿着成铭的钱袋仓皇逃窜。此刻对方主动找上门,绝无好意。
“……陈师兄有事?”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没事就不能关心关心学弟了?”陈宇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我就是好奇,成铭……成少,那天晚上那么大张旗鼓地替你‘主持公道’,把你被骗的定金连本带利都要回去了,还额外‘补贴’了你不少吧?怎么,拿着那些钱,买了什么好东西?灵力恢复药剂?还是搞到了什么秘密修炼法门?怎么试炼场上,还是那么……不堪一击啊?”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过来。刻意提起成铭的介入,既是在讽刺杨青禾自己没本事只能靠别人出头,也是在试探成铭是否还在继续“关照”他。最后那句“不堪一击”,更是赤裸裸的羞辱。
杨青禾脸上火辣辣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顶。他想反驳,想告诉陈宇,那些钱他根本没动,原封不动地收着。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无比苍白。事实就是,无论有没有那笔钱,他在试炼场上的表现,确实就是“不堪一击”。
“哦,对了。”陈宇见他不语,眼神更加阴冷,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几乎贴着杨青禾的耳朵,“我听说,成少家里最近生意上好像遇到了点‘小麻烦’,星域局势不稳嘛,有些旧账难免要清算清算。你说,他还有没有那么多闲钱和闲工夫,来管你这种……‘丙下偏弱’的闲事?”
威胁。
毫不掩饰的威胁。
他在告诉杨青禾,成铭的“庇护”可能靠不住了。而且,他将杨青禾的“丙下偏弱”再次拎出来,像展示一个耻辱的标签。
走廊里还有其他学员经过,投来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杨青禾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难堪和愤怒,身体因为紧绷而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陈宇那张写满算计和恶意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并不会因为经历了共同的灾难就变得善良。危机反而可能让他们变得更加贪婪、更加不择手段。
“让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陈宇非但没让,反而又逼近了半分,脸上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快意。“怎么?生气了?想动手?来啊,让我看看,成少给你撑腰之后,你长了多少本事?”他特意提高了音量,吸引更多目光,“正好,我也手痒,咱们去修炼场‘切磋切磋’?放心,师兄我会‘好好指导’你的,就像吴锐那样。”
他提到了吴锐,提到了试炼的惨败。每一句都在撕扯杨青禾尚未愈合的伤口,并试图将他逼入更加狼狈的境地——当众接受挑战,然后再次被羞辱性地击败;或者当众认怂,坐实“废物”和“只能靠别人”的名声。
杨青禾的呼吸粗重起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胸膛里有一股灼热的东西在横冲直撞,叫嚣着要喷涌而出。他想一拳砸在眼前这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但残存的理智,像一根冰冷的细线,死死勒住了这股冲动。
不能动手。
苏晴的铁砧桩还没站稳,沈沫的水流步还无比生涩,他自己连最基本的发力都控制不好。和陈宇动手,只会是又一次自取其辱。而且,陈宇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很可能就是看准了成铭暂时被家事牵绊,无暇他顾。自己若冲动应战,正中其下怀。
可是……难道就这么忍着?任由他羞辱,然后灰溜溜地离开?
周围的视线像细密的针,扎在身上。陈宇脸上得意的笑容越来越大。
就在杨青禾几乎要被怒火和屈辱淹没,理智的弦即将崩断的瞬间——“陈宇。”
一个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声音不大,却像一滴冰水落入滚油,瞬间让嘈杂的走廊安静了一瞬。
众人循声望去。
沈沫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她依旧穿着学院制服,水蓝色的裙摆一丝不苟,手里抱着几本书籍和笔记。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清冷,仿佛只是路过,随口叫了一个名字。
陈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沈沫和他不同级,也不同班,但沈家在学院乃至星域研究院的余荫尚存,沈沫本人又是新生中罕见的甲等天赋,更重要的是,她身上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疏离,总给人一种摸不清底细的感觉。
“沈……沈学妹。”陈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语气不自觉软了几分,“有事?”
“赵□□让我通知你,”沈沫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你上周提交的《灵力材料辨识》实践报告,数据存在三处明显谬误,分析逻辑混乱。赵□□要求你今天下午放学前,重新提交一份。如果再次不合格,将直接影响你的期末综合评定。”
她说完,目光平静地扫过陈宇,又落在杨青禾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然后微微颔首,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简单的传话任务,便抱着书,转身沿着走廊离开了。
整个过程,她没有多看陈宇一眼,也没有对杨青禾表现出任何特殊的关注。就像一阵无意间吹过的风,恰好吹散了聚集的蚊蝇。
但效果立竿见影。
陈宇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赵□□是出了名的严厉古板,在期末评定上拥有不小的话语权。沈沫带来的这个“通知”,无论真假,都像一根精准的刺,扎在了陈宇最在意的地方——他的学业成绩和毕业前景。
他狠狠瞪了一眼杨青禾,眼神里的阴鸷几乎要溢出来,却终究没敢再放什么狠话。他低低咒骂了一声,猛地推开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低年级学员,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走廊里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低声议论着刚才的一幕。
杨青禾站在原地,依旧保持着紧绷的姿态,过了好几秒钟,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里,已经被指甲掐出了几道深深的白痕。
他看向沈沫离开的方向,走廊尽头空空如也。
没有感谢,没有交流。
一次轻描淡写的“传话”,一次恰到好处的“解围”。
沈沫用她的方式告诉他:在这个复杂的、充满恶意的环境里,有时候,冷静和恰到好处的“信息”,比愤怒的拳头更有力量。同时,也提醒他,个人的恩怨和挑衅,在学院严苛的规则和更大的压力面前,并非无懈可击。
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杨青禾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
陈宇临走前那怨毒的眼神,像一条冰冷的蛇,钻进了他的心底。
挑衅不会停止。
威胁只是暂时退去。
而成铭的“麻烦”,沈沫的“传话”,都像一面面镜子,映照出这个世界运行的另一套更加复杂、也更加无情的规则。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转身,朝着修炼场的方向走去。
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