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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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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嬴政是在一片陌生的寂静中醒来的。
客房的窗帘是厚重的灰色遮光布,只透进一丝微弱的晨光。他坐起身,身上那件属于墨白绫的浴袍滑落,露出清瘦的肩膀和锁骨。昨夜的一切像一场不真实的梦,但空气中残留的雪松香,和床头柜上那杯已经凉掉的牛奶,都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悄悄地走出房间,客厅里空无一人。墨白绫的门紧闭着,想必还在睡。餐桌上贴着一张便签,是墨白绫清隽的字迹:“冰箱里有牛奶和面包,自己热一下。我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没有多余的问候,却处处是体贴。
嬴政的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不想走,他想留在这个安全的港湾里,等墨白绫回来。但他不能。他身上还背负着哥哥姐姐的期望,背负着对萧怀然的仇恨。娱乐圈这条路,再泥泞,他也必须走下去。
他简单地洗漱,用冰箱里的东西解决了早餐,然后换上了昨天那身已经半干的卫衣。
在玄关,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拿起笔,在墨白绫留下的那张便签背面,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一句简单的“谢谢”。
他轻轻地带上门,将那份温暖留在了身后,重新走进了那个冰冷的世界。
KTV娱乐公司。
当嬴政站在这栋位于商场角落、招牌字体俗气又掉漆的写字楼前时,他再次感受到了继父萧怀然那深不见底的恶意。这家公司,与其说是个娱乐公司,不如说是个草台班子,网上能查到的信息寥寥无几,唯一的“业绩”就是捧红过一个昙花一现的网络歌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把他扔进这样一个快倒闭的地方,是想让他永无出头之日,自生自灭。
嬴政扯了扯嘴角,眼神冷了下来。李斯越是想看他失败,他就越要站到最高处,让他看。
他走进公司,准备迎接想象中嘈杂混乱的景象——电话铃声、员工闲聊、跑龙套的艺人来来往往。
然而,当他推开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太安静了。
安静得不像一个正常运营的公司。前台空无一人,公共办公区里,零星几个员工都缩在自己的格子间里,噤若寒蝉,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小心翼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这不对劲。
嬴政皱起眉,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总裁办公室。他知道,这家公司的总裁叫顾半月,一个据说手段狠辣、以压榨艺人闻名的女人。想必,又是她搞出了什么幺蛾子。
他走到那扇紧闭的总裁办公室门前,里面隐约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和压抑的怒骂。
嬴政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然后,他就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巨大的落地窗前,两个男人正在……打架。
不,那更不能称之为打架,而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一个穿着昂贵西装、油头粉面的男人被死死地按在落地窗的玻璃上,脸颊被挤得变形,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而压制着他的,是一个黑发长发的男人。
那男人一头及腰的长发只是随意地在脑后用一根发带束着,几缕不羁的发丝垂在脸侧。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劲装,身形挺拔如松,动作却快如闪电。
他一只手反剪着那个西装男的胳膊,另一只手扼住他的后颈,力道不大,却让对方动弹不得,脸上满是痛苦和恐惧。
整个办公室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花瓶碎在地上,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
就在嬴政推门进来的瞬间,那个黑发男子动作一顿,缓缓地侧过头。
他的目光,像两道淬了冰的利剑,直直地射向嬴政。
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线条冷硬,眉眼如画,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煞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古井,里面沉淀着千年的风霜与杀伐之气。
当他的目光落在嬴政身上时,那份凌厉却奇迹般地收敛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仿佛跨越了时空的审视。
他松开了那个西装男,后者立刻像一滩烂泥一样滑坐在地,连滚带爬地躲到了角落,大气都不敢出。
黑发男子转过身,面向嬴政,一步步向他走来。他的步伐很稳,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人的心跳上。
他在嬴政面前站定,比嬴政高出半个头的身高带来了绝对的压迫感。他上下打量着嬴政,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哟,你就是嬴政吧。”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沙哑,像是久未言语的刀剑终于出鞘。
嬴政心中警铃大作,这个人身上的气场,太过熟悉,太过危险。那是只有在尸山血海中才能磨砺出的、属于顶尖剑客的杀气。
黑发男子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以后我就是你的经纪人了,我叫盖聂。”
他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只有嬴政能懂的、跨越了千年的追忆与了然。
“上辈子,我们应该见过。”
“确实见过,不过不是这种情况。”
盖聂说出名字的那一刻,嬴政就认出他来了。盖聂吗,自己上辈子的剑术教头,那个总是板着脸,却会在他练剑受伤时默默递上伤药的天下第一剑客。那份深入骨髓的熟悉感,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来的。
不过也挺奇妙的,这辈子,他竟然是自己的新经纪人。
“所以你们刚刚是在……”嬴政的目光从盖聂身上,移到了地上那两个蜷缩成一团、哼哼唧唧的身影上。一个是油头粉面的西装男,另一个……大概就是这家公司的总裁顾半月了?只是这形象,和他想象中那个狠辣的女强人,似乎有点出入。
“啊,不用在意。”盖聂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他抬手随意地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动作潇洒,却让嬴政瞥见了他指节上尚未干涸的血迹。
“我只不过给这个老板一点小小的教训而已。陪酒就算了,还想让你去睡金主?你原来的经纪人尽然也同意,不过我可不同意,所以……”
盖聂说着,慢条斯理地捏了捏自己的拳头,骨节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那声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惊心。
“……我就小小的,教训了他一下。”
嬴政看着地上那两个已经被打成了猪头、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出来的人,嘴角抽了抽。
这小小的教训,真小啊。
他甚至能想象出,就在几分钟前,盖聂是如何用他那快如闪电的剑招,或者说,拳头,将这两个人渣教训得毫无还手之力。那不是单纯的暴力,而是一种绝对的力量压制,是顶尖剑客对蝼蚁的蔑视。
“行了,不说他们了。”盖聂踢了一脚那两个人,“跟我来吧,我们来商量商量,你接下来的行程。”
于是盖聂就拉着嬴政来到了他的办公室里,盖聂的办公室和外面那间总裁办公室的奢靡混乱截然不同,甚至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一张简单的办公桌,一把椅子,一个书架上塞满了各种历史和军事类的书籍,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连盆绿植都没有。空气中没有顾半月办公室里那种甜腻的香水味,只有淡淡的、像是剑鞘里檀木的冷香。
这里不像一个经纪人的办公室,更像一个剑客的修行室。
盖聂将那份薄薄的文件夹“啪”地一声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拉开椅子坐下,双臂环胸,靠在椅背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嬴政。
“你自己看吧。”
嬴政走过去,拿起文件夹。
里面的内容少得可怜。一张A4纸,上面用最基础的宋体字打印着几行字:
艺人:嬴政
行程:
1.明天下午三点,城西“金碧辉煌”KTV,王总饭局。
2.后天晚上七点,参加“星光之夜”网络红人走秀,当背景板。
3.下周一,拍摄某牌泡面广告,台词:“就是这个味!”
嬴政的视线在“王总饭局”和“背景板”这几个字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他缓缓地、无声地笑了。
那是一种极冷的笑,不带任何温度,嘴角上扬的弧度像是用冰刀刻出来的。萧怀然,还真是好算计。用最廉价的资源,把他往最肮脏的泥潭里推,想让他一身清白,还没开始,就染上一身洗不掉的骚。
“看完了吧,旁边有碎纸机,扔里。”盖聂伸了个懒腰,“要我说,没实力的家伙就是这样,谈资源都谈不好。”
嬴政无语的呵呵了两声,就好像盖聂能谈出什么好资源一样,毕竟两个人都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转世过来的,在这光怪陆离的现代社会,他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的河童。
盖聂瞥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腹诽,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怎么?觉得我也谈不出好资源?”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抱于胸前,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睥睨天下的傲气,“你忘了,上辈子,我辅佐你平定六国,这谈资源……可比打仗简单多了。”
嬴政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向碎纸机,将纸扔到了里边,碎纸机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将那张写满羞辱与算计的A4纸吞噬,化作一地无意义的碎屑。那声音,像是萧怀然计划破产的序曲,又像是嬴政无声的战书。
“上辈子,你压根也没出过什么力。”嬴政转过身,背靠着嗡嗡作响的机器,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他记得,盖聂总是这样,于无声处听惊雷,于无形中定乾坤。他嘴上说着不出力,可每一次危机,每一次绝境,不都是这个男人为他化解的吗?
盖聂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从喉咙深处滚出,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低沉而悦耳。
“哦?”他挑了挑眉,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漾开一丝玩味的涟漪,“陛下记性真好。不过,那时候我的职责是护你周全,扫清障碍。至于平定六国这种小事,自然不必亲自动手。”
他将“小事”两个字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午餐。那份与生俱来的、属于天下第一剑客的傲然,即便是在这间家徒四壁的办公室里,也丝毫未减。
“那现在呢?”嬴政走近办公桌,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与盖聂的视线齐平。空气中,那股冷冽的檀木香混合着嬴政身上残留的雪松气息,形成一种奇妙的、充满张力的氛围。“现在,你的职责是什么,盖聂?”
盖聂的目光从嬴政的眼睛,缓缓滑到他撑在桌上的手,再到他微微抿起的嘴唇。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这具年轻的躯体,看到那个曾经君临天下的灵魂。
“现在,”他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磁性,“我的职责,依然是护你周全,扫清障碍。”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嬴政手边的桌面,将一点看不见的灰尘抹去。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至于资源,”盖聂收回手,重新环抱胸前,嘴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打仗需要粮草,需要盟友,需要时机。娱乐圈也一样,下午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比这些垃圾,还要高端的人。”
“垃圾?”嬴政重复着这个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他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盖聂,那双深邃的凤眼里写满了“你莫不是在吹牛”的审视。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盖聂似乎对他的怀疑早有预料,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靠在椅背上,姿态愈发闲适。他抬起手,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小片线条分明的锁骨,那动作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慵懒与性感,与这间简陋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要知道,我这辈子的家境也不错,”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更别提,我还有个外交官的身份摆在这呢。”
“外交官?”
这两个字从嬴政的嘴里吐出来,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他上上下下地重新打量着盖聂,从他那头不羁的及腰长发,到身上那身简单的黑色劲装,再到指节上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这副模样,哪里半点像是严谨刻板的外交官?倒更像是哪个地下拳场的王牌打手。
盖聂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玩味的弧度。“怎么,不像?”他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外交官也需要多种形象,有时候,拳头比语言更有说服力。”
“如果你要是上辈子你说你是外交官,我说不定还能信一信,毕竟你上辈子是鬼谷传人,但你这辈子……”嬴政欲言又止。
“行了行了,人都是会变得,现在我年轻,总得潇洒一点吗。”盖聂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行了,跟我走吧,老子带你大方光彩去。”
嬴政看着盖聂那副“跟我走有肉吃”的自信模样,心底那点因为萧怀然的算计而升起的烦躁,竟奇迹般地平复了些许。他上辈子信了这个人一辈子,这辈子,似乎也没有理由不信。
“去哪?”他问,声音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冷。
“去了就知道了。”盖聂拿起椅背上搭着的一件黑色风衣,随意地披在身上。那风衣的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与他身上那身简单的劲装形成了奇妙的反差,却硬是让他穿出了一种纵横捭阖的宗师气度。
他率先走出办公室,经过那间狼藉的总裁室时,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角落里那两个“猪头”瑟缩了一下,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嬴政跟在他身后,脚步沉稳,目不斜视,仿佛只是路过两件无足轻重的家具。
公司的压抑气氛依旧,但当他们二人走过时,那些噤若寒蝉的员工们,眼神里除了恐惧,更多了几分敬畏与好奇。
盖聂的车就停在楼下,是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低调,却难掩其贵气。他亲自为嬴政拉开副驾驶的门,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嬴政坐进去,车内弥漫着和盖聂身上一样的、冷冽的檀木香。他系上安全带,看着盖聂坐进驾驶座,熟练地发动车子。
“外交官的车,都这么不显山不露水?”嬴政忍不住问。
“这车是我自己的,不是公家的。”盖聂目视前方,嘴角微扬,“公家的车,牌照太扎眼。”
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与周围那些匆忙的车辆相比,它像一条沉默的鲨鱼,冷静而高效地穿梭着。嬴政发现,盖聂的驾驶风格和他的人一样,精准,果断,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约莫半小时后,车子驶离了繁华的主干道,拐进了一条绿树成荫的安静街道。最终,停在了一栋外观古朴的独栋小楼前。小楼被高大的梧桐树环绕,门口没有招牌,只有一块刻着古朴篆文的木牌,挂在门楣上,写着“闻香榭”三个字。
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谈生意的地方,倒像是一间私人茶馆,或是某个文人雅士的居所。
“下车。”盖聂解开安全带,语气不容置喙。
嬴政跟着他下车,走进那扇厚重的木门。门内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铺着青石板,一角种着几竿瘦竹,一架紫藤萝开得正盛。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清雅的香气,不是茶香,也不是花香,而是一种混合了多种草木的独特味道。
一个穿着改良式汉服的年轻女孩从正屋里走出来,对着盖聂盈盈一拜:“盖先生,您来了。您的父亲已在‘听雪轩’等您。”
“嗯。”盖聂点点头,领着嬴政穿过庭院,走向东侧的一间雅室。
雅室的门是纸糊的推拉门,盖聂没有敲门,直接拉开。
屋内的景象,让嬴政再次感到了意外。
没有想象中的商业会谈,没有满桌的文件和电脑。一个穿着宽松白色棉麻衬衫的男人正跪坐在榻榻米上,身前摆着一张小巧的案几。他低着头,正专注地捣弄着一个石臼,动作轻柔而富有韵律,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老爸。”看见这个男人,盖聂就扑了上去,非常亲昵的叫着老爸。
那声“老爸”叫得又快又响,带着几分孩童般的亲昵和撒娇,与盖聂平日里那副冷硬如铁、生人勿近的模样判若两人。
嬴政站在门口,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被称为“老爸”的男人。男人闻声抬起头,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鬓角却已有了几缕银丝,非但不显老态,反而增添了几分岁月沉淀的儒雅。他的眉眼与盖聂有七分相似,但盖聂的英俊是锋芒毕露的剑,而他,则是内敛光华的玉。
他看着扑过来的儿子,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精准地捏住了盖聂的后颈,像拎一只大猫一样将他稍稍推开了一些。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躁。”男人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没看到有客人在吗?”
他的目光越过盖聂的肩膀,落在了门口的嬴政身上。那目光很温和,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穿透力,仿佛能瞬间看穿你所有的伪装。
“这位就是……嬴政吧?”他站起身,身上那件简单的棉麻衬衫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贵气与从容。他朝着嬴政微微颔首,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盖聂的父亲,盖文。你可以叫我盖叔叔。”
“盖叔叔,您好。”嬴政迅速回过神,收敛了所有的惊讶,礼貌地回应。他打量着这位盖文,以及这间名为“听雪轩”的雅室。这里没有商业气息,只有淡淡的、由石臼中散发出的复杂草木香气。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角落里燃着一炉线香,烟气袅袅,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高雅。
“老爸,你还在弄你的香?”盖聂被捏着后颈,也不恼,反而饶有兴致地凑到石臼前,用手指捻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嗯……龙涎香、沉香、还有……乳香?这是要做什么新配方?”
“一个朋友定制的,助眠的。”盖文松开手,走到一旁的水盆边净了手,然后用干净的布巾擦干,这才重新看向嬴政,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嬴政,别站着了,坐吧。盖聂这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没什么分寸,你别介意。”
嬴政依言在案几的另一侧坐下,姿势标准,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回到了上辈子在咸阳宫议事的模样。
“我倒觉得他很有分寸。”嬴政淡淡地开口,目光扫过盖聂,“至少,在处理某些垃圾的时候,手法很利落。”
盖文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他看了一眼自己儿子那副“那当然”的得意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脾气像他妈妈,执拗。看不过眼的事情,总想管一管。”盖文重新坐下,将石臼里的香粉用小勺仔细地收进一个青瓷小罐里,“他早上打电话给我,说你在公司遇到了麻烦。我让他处理,他倒好,直接把人给打了。”
“那种人渣,不打留着过年吗?”盖聂在一旁插嘴,他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姿态随意,却自有一股气场,“老爸,你别说,这娱乐圈比我们想象的还脏。他们那些家伙,根本就是想把嬴政往死里整。”
“一个丝毫没有背景的人,在娱乐圈要么自己摸爬滚打,要么就是傍大款,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盖文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不过对于这个小朋友来说,应该是他的继父做局了,不然怎么可能一天下来到处都有酒局。”
“没错。”嬴政接话,声音冷了下来,“就是萧怀然那个家伙,做的局。”
盖文看着他,温和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郑重。“嬴政,我知道你的处境。盖聂把你带到这里来,是想让我帮你。”
他顿了顿,拿起案几上的一个小巧的银质香炉,将刚刚收好的香粉填了一小勺进去,然后用火柴点燃。一缕极细的青烟升起,清雅安神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我这个儿子,从小就不爱继承家业,非要去当什么外交官,现在又跑去给你当经纪人,真是胡闹。”盖文嘴上说着胡闹,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备,“不过,他看人,一向很准。他既然认定了你,那你就一定有过人之处。”
嬴政沉默不语,他知道,这才是今天的正题。
“我呢,不搞娱乐,也不玩资本。”盖文看着那缕青烟,缓缓说道,“我做的,是‘味道’的生意。香水、香料、定制香氛……我的客户,遍布全球,但数量不多,因为每一个,都是能影响一方风向的人物。”
他抬起眼,目光温和却锐利地看着嬴政。
“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个机会。下个月,在巴黎,有一场我举办的私人香氛鉴赏会。全球顶级的时尚圈人士、艺术家、还有一些……你想象不到的大人物,都会参加。我会为你留一个位置。”
嬴政的心猛地一跳。
巴黎!私人鉴赏会!这已经不是“高端”可以形容的了,这简直是直接把他送上了国际舞台的入场券。
“不过,”盖文话锋一转,“这个机会,不是白给的。我不管你上辈子是谁,有多辉煌。这辈子,你只是一个新人。在那场鉴赏会上,你需要做的,不是去社交,不是去讨好谁。”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个香炉。
“你只需要,成为‘味道’本身。”
“成为‘味道’本身?”嬴政蹙眉,不解其意。
“没错。”盖文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我会为你打造一款独一无二的专属香氛。在那场会上,你不需要说太多话,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你只需要出现,然后让人们记住你身上的味道。记住,最高级的营销,不是推销产品,而是创造一种向往。”
盖聂在一旁听得眼睛发亮,他一拍大腿,对嬴政说:“听见没!我爸可是大师!他调的香,能让最挑剔的疯子都为之疯狂!到时候你往那一站,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成为全场的焦点!”
嬴政没有理会盖聂的激动,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盖文身上。这个男人,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了最狂妄的话。可偏偏,让人无法反驳。
这比给他一千万、给他十个顶级资源,都要来得有分量。这不是施舍,而是一场豪赌。赌嬴政本身,就是一件值得被世界记住的“艺术品”。
“我需要做什么?”嬴政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兴奋,是蛰伏的巨龙即将腾飞前的战栗。
盖文笑了,那笑容如春风拂面。
“你什么都不用做。”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庭院里的紫藤花香混着香炉里的草木香飘了进来,“从今天起,到出发前,你每天下午都来这里。我会教你如何呼吸,如何行走,如何让香气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至于盖聂……”
他回头,看向自己那个已经兴奋得快要跳起来的儿子。
“你,就负责把他安全地带来,再安全地送回去。还有,把你那身打打杀杀的气给我收一收,别熏坏了我的香。”
“知道了!”盖聂响亮地应了一声。
这个时候,大门突然被推开了,“哟,这是干嘛呢,捧角不叫我。”
一个慵懒而带着纯正伦敦腔的女声从门口传来,那声音像是擦过天鹅绒的威士忌,醇厚又带着一丝危险的辛辣。
嬴政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高挑的女人斜倚在门框上。她有一头耀眼的金发,随意地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几缕不驯的卷发垂在脸颊旁。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像极了晴朗的加勒比海,此刻正带着玩味的笑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屋内。
她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皮衣,内搭是简单的白色T恤,下身是一条修身的牛仔裤和一双马丁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这间雅室格格不入的、充满野性的强大气场。
“妈妈!”盖聂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比刚才叫“老爸”时还要响亮几分,他几乎是立刻松开了嬴政,几步就冲了过去,像只看到主人的大型犬,亲昵地抱住了女人的胳膊。
嬴政彻底僵住了。
盖聂……的妈妈?一个金发碧眼的英国女人?
“妈妈”这个词,从盖聂这个冷硬如铁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已经足够震撼了。而眼前这个女人,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危险气息,更是让嬴政瞬间联想到了某种组织。
盖文看着自己妻子,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伊莎贝拉,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要去处理码头那批货吗?”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今天去超市买菜吗”一样自然。
“哦,那点小事,我让大卫去办了。”伊莎贝拉——盖聂的母亲,伸出戴着银色戒指的手,宠溺地揉了揉盖聂的黑发,目光却越过儿子的肩膀,直直地落在了嬴政身上。“我听说,我们家的小剑客,终于不玩他那套‘维护世界和平’的外交官游戏,跑去当经纪人了?”
她的视线在嬴政身上逡巡,那不是长辈看晚辈的审视,而更像是一头雌狮在评估一头闯入自己领地的年轻雄狮。她的目光锐利、直接,充满了侵略性。
“而且,还带来了这么一个……有趣的小家伙。”伊莎贝拉松开盖聂,迈着优雅而充满压迫感的步伐,缓缓走向嬴政。她停在嬴政面前,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那双湛蓝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
“你就是嬴政?”她开口,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听盖文说了,萧怀然那个蠢货在找你麻烦。”
嬴政的心沉了下去。码头、货、大卫……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再配上眼前这个女人的气场,一个让他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
“盖聂,”嬴政没有回答伊莎贝拉,而是转头看向身边一脸“我妈妈最厉害”表情的男人,声音干涩地问,“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盖聂还没开口,伊莎贝拉就先笑了。她笑得花枝乱颤,伸手勾起嬴政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她的指尖冰凉,带着金属的触感。
“小家伙,别紧张。”她嘴上说着别紧张,动作却充满了掌控的意味,“我们家盖聂,一半是他爸这种文人雅士的血脉,另一半嘛……”
她凑到嬴政耳边,用那纯正的伦敦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继承了我。我是伊莎贝拉·康罗伊,伦敦某些街区的……负责人。你可以理解为,□□的老板。”
轰——
嬴政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一个调香的父亲,一个□□母亲。
盖聂这个家,到底是个什么神仙组合?!
“妈!”盖聂终于反应过来,有点不高兴地拉开伊莎贝拉的手,将嬴政护在身后,“你别吓唬他!他胆子小!”
嬴政:“……”
他胆子小?他上辈子焚书坑儒的时候,这女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伊莎贝拉挑了挑眉,看着自己儿子那副护食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哦?护上了?可以。”她拍了拍盖聂的脸颊,然后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看向嬴政,“既然是盖聂看中的人,那就是我们康罗伊家的人。”
她转身从皮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片,随手扔在了案几上。卡片发出一声轻响,正落在那个小巧的银质香炉旁边。
“卡没有密码,全球通用。额度……够你买下一个小岛。”伊莎贝拉的声音恢复了慵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霸气,“盖文给你的是阳谋,是让你站在光里,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她顿了顿,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戾。
“而我,给你的是阴谋。”她对着嬴政,露出了一个堪称森然的笑容,“如果有人想在暗地里对你动手,或者让你不痛快……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让他,和他的家人,都永远地安静下来。”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香炉里的青烟,还在悠悠地升腾。
嬴政看着那张黑色的卡片,又看了看一脸“我妈妈超酷”的盖聂,再看看一脸“老婆真霸气”的盖文。
他忽然觉得,自己上辈子平定六国,似乎……也没这么刺激过。
“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伊莎贝拉潇洒地一挥手,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对着盖聂眨了眨眼,“儿子,干得漂亮。下次再有人欺负你的人,直接打断腿,妈给你兜着。”
说完,她便消失在了门口,只留下一阵淡淡的、混合着皮革和硝烟的味道。
屋内,恢复了宁静。
盖文拿起那张黑卡,递给嬴政,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别介意,伊莎贝拉她就是这个性格,直接了当了一些。”
嬴政默默地接过那张仿佛带着温度的卡片,感觉自己像是接过了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盖聂凑了过来,搂住嬴政的肩膀,得意洋洋地低声笑道:“怎么样啊嬴政,我给你提供的资源,可比你那小破公司给你的资源可强多了吧”
他看着嬴政震惊的表情,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
“好了,别惊讶了,有我们在,以后你的星途会一片大好的,你就相信我吧,不给你捧成顶流,我就不叫盖聂。”
然后盖聂拉着嬴政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