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簪染霜华》啊生

11、卷一·幽冥旧梦 第十一章 密道逢援契初显

　　密道入口的石板在身后轰然合拢，却只阻了追兵三息。

　　“砰——！”

　　血灵珠的赤芒撞上石板，闷响如雷，整个密道簌簌震颤。石屑混着陈年积尘从头顶簌簌落下，迷得人睁不开眼。

　　苏清鸢被震得踉跄半步，手中青簪却自发亮起——金光如网，护住她与身旁的谢云辞，也照亮了石壁上簌簌剥落的旧苔。

　　苔下露出淡金色的刻纹。

　　卷云纹，与她簪身纹路一模一样，只是更大、更密，从入口向内延伸，像一条指引前路的光带。

　　她瞬间记起母亲手记残页边角的批注：“

　　密道三重护，首重卷云引路。”

　　“走。”

　　谢云辞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一手抱琴，一手极快地虚扶了她手肘一下，稳住了她的身形。触之即离，指尖的温热却透过衣袖，短暂驱散了密道阴寒。

　　四人护着村民向深处退。

　　密道越走越窄，石壁湿滑，林墨画的卷云纹标记在青簪金光下泛着微光。

　　行至一处岔口，走在最前的柳轻絮忽然停步，袖中药囊无风自动——是里面的“避毒散”在预警。

　　几乎同时，两侧石壁机括声炸响！

　　“咔哒、咔哒、咔哒——”

　　数十支石箭破壁射出，箭镞幽蓝，正是第九章遇过的淬毒箭。

　　谢云辞琴音先至，弦震如波，将箭雨尽数荡开。然而箭势太急，仍有两支漏网，一左一右直取苏清鸢与柳轻絮背心的村民。

　　苏清鸢未及思索，反手将青簪按在身前谢云辞的琴身上。

　　“铛”一声轻响，簪身金光与琴音银芒交融，竟在刹那间凝成一面尺许的光盾，正正挡住毒箭。

　　谢云辞动作一顿，侧眸看她。密道昏光里，他瞳孔深处有什么极快地掠过，旋即广袖一拂，琴音再起，将后续箭矢彻底清空。他只说：

　　“我护你，无需护琴。”

　　苏清鸢抿唇，收回青簪。

　　簪身微烫，方才那瞬间的灵力交融，让她心口莫名一跳。

　　石箭落尽，地面却再次浮现光纹。此次并非锁纹，而是由卷云纹交错构成的防御符阵。符阵核心处，有个凹槽，形状似令牌。

　　“这是二重机关。”

　　柳轻絮凝眉，

　　“需特定的信物才能激活，暂时阻住追兵。”

　　林墨急得额头冒汗：

　　“可、可我们哪有信物……”

　　话音未落，密道深处忽然传来清越的叩击声。

　　“叩、叩、叩。”

　　三长两短，节奏分明。林墨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亮起：

　　“是觉醒派的暗号！卷云纹的笔顺节奏！”他慌忙趴到石壁上，用指甲顺着某道刻纹轻轻刮了三下，又重重刮了两下。

　　石壁另一侧，叩击声变了。

　　“叩叩、叩叩、叩。”

　　暗号对上了。前方石壁悄无声息滑开一道缝，仅容一人侧身而过。

　　一个身着青岚宗服饰、却未佩守旧派剑纹的青年探出身来，目光锐利如鹰，先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清鸢发间青簪上。

　　他侧身：

　　“快进。”

　　众人鱼贯而入。

　　缝隙后是一处稍宽敞的石室，约莫十余名青衫弟子持剑而立，神色肃穆，袖口皆绣着一枚小小的卷云纹叠青岚叶——正是觉醒派的标记。

　　为首者是个中年男子，面容刚毅，腰间悬着一块玄铁令牌。

　　令牌露出半截，上面刻着的幽冥殿九瓣莲纹，让苏清鸢呼吸一滞。

　　男子拱手：

　　“在下秦岳，苏珩殿主旧部，现为青岚宗觉醒派执事。”他解下令牌，双手递向苏清鸢，

　　“此物乃殿主当年所赐，言明‘见簪如见人，持令者可号令旧部’。”

　　苏清鸢指尖微颤，接过令牌。

　　令牌触手冰凉，内里却隐有暖流。她腰间的九瓣莲佩、发间青簪、连同谢云辞怀中的寒雪琴，在这一刻同时发烫！

　　三器金光与令牌玄光交融，竟在空中拼出一幅完整的“青幽同心”纹路。纹路成型刹那，一股柔和却磅礴的灵力荡开，将石室入口处正在逼近的一缕血灵珠黑气“嗤”地弹散。

　　秦岳见状，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转为深深的慨然：

　　“果然是您……清鸢小姐。”

　　石室外，温若寒的冷笑穿透石壁传来，伴随着更剧烈的撞击声。秦岳脸色一沉：

　　“此地不宜久留。魏苍松那老贼已带人封了密道另一出口，我们须从备用暗道走。”他挥手，两名觉醒派弟子立刻上前，扶起虚弱的村民。

　　林墨凑到秦岳身边，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句暗语。

　　秦岳听完，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卷云栖青岚，叶落知秋深’……林小师弟，口诀背得倒熟，就是上次对暗号时，把‘叶落’说成了‘叶掉’，毛躁的性子还没改？”

　　林墨耳根一红，嘀咕道：“

　　秦师兄你咋还记得……”

　　众人正要动身，石室入口处的防御符阵光芒急剧闪烁——快撑不住了。

　　秦岳快步走到符阵核心，将自身灵力注入那令牌形状的凹槽。

　　苏清鸢福至心灵，执青簪上前，将簪尾轻轻点入凹槽旁的细小孔洞。

　　青簪嵌入的刹那，整面石壁的卷云纹刻痕次第亮起！

　　金光流转，沿着纹路迅速蔓延至众人方才经过的通道。通道石壁上，那些沉寂的刻纹仿佛活了过来，射出无数道淡金色的光矢，结成一张巨网，暂时封死了来路。

　　温若寒的怒哼隐隐传来。

　　“走！”秦岳率先推开石室另一侧暗门。门后是向下的狭窄石阶，深不见底。众人依次而下，苏清鸢走在谢云辞身前。石阶湿滑，她脚下一绊，谢云辞的手已稳稳托住她肘弯。

　　“当心。”

　　他声音就在耳畔，气息拂过她鬓角。

　　苏清鸢低声道谢，腕间系着的琴穗流苏轻轻扫过他手背。

　　柳轻絮在队伍中段照应村民，分发防魂毒香囊。

　　路过秦岳时，她目光不经意扫过他翻飞的袖口——那里用同色丝线绣着极淡的九瓣莲暗纹，与她袖中的纹路如出一辙。

　　她眸光微动，未语。

　　石阶尽头连接着一条更古老的甬道，空气里有股陈腐气息，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忘忧草清香。

　　秦岳引着众人拐入一处岔道，推开一扇隐蔽的石门。

　　门内是个不大的石洞，壁上嵌着几颗夜明珠，发出幽幽冷光。

　　洞中央有石桌石凳，角落堆着些蒙尘的陶罐木箱，像是废弃已久的临时据点。秦岳示意弟子们安顿村民，自己走到石壁前，指尖抚过某处凹凸的刻痕。

　　“此地应是苏婉前辈与殿主早年准备的避难所之一。”

　　他转向苏清鸢，神色凝重，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魏苍松与温若寒勾结，并非近年之事。二十年前，殿主与谢长风前辈察觉温若寒篡改盟约、意图解封玄渊后，便暗中联络宗内正直同门，组建觉醒派，以期制衡。不料消息走漏，魏苍松联合温若寒心腹，血洗了当时集会的幽冥殿偏殿。殿主为护我等突围，独自断后，从此……下落不明。”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

　　“事后，魏苍松将所有罪责推给殿主，污蔑幽冥殿勾结邪祟、意图颠覆仙门。觉醒派就此转入地下，这二十年，我们一边躲避追杀，一边暗中收集证据，守护封印相关的线索。”

　　苏清鸢攥紧手中令牌。冰凉的铁牌边缘硌着掌心，父亲模糊的面容与“下落不明”四字纠缠在一起，让她心口发闷。谢云辞沉默地站在她身侧半步之处，像一道无声的屏障。

　　秦岳从怀中取出一卷以油布包裹的皮纸，小心翼翼展开。皮纸边缘残破，但中央字迹清晰，正是《青幽盟约》的完整篇章！其中一行朱笔小字，与苏清鸢在心核屏障前听到的低语完全重合：

　　“玄渊心核，以‘清鸢’为名固其形，以‘云辞’为契稳其魂。名契相合，三器为桥，血脉为引，封印可固。”

　　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注释：

　　“名契相合，需以两派信物为证——青岚宗《天籁琴谱》载其契，幽冥殿‘溯光莲灯’印其名。”

　　“琴谱……”谢云辞蓦然开口，“在我父亲遗留的手札中提过，应藏于青岚山藏书阁第七层禁室。禁室有卷云纹锁，需特定钥匙。”

　　秦岳点头：“莲灯的下落，据殿主当年零星提及，应在‘忘忧草海深处’。那地方，恐怕就在幽冥殿旧址的某片禁地。”

　　洞外甬道深处，隐约传来炼魂的嘶吼与法术爆裂的轰鸣——温若寒正在强行破阵。林墨自告奋勇带两名弟子去洞口布置预警符阵。他紧张兮兮地掏符纸，口中念念有词，一不小心却将一张“警示符”贴反了。符纸光芒乱窜，把他自己的脸映得一阵红一阵白。

　　秦岳见状，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打趣道：“林小师弟这是想扮鬼，先吓自己一跳，再吓退外面的炼魂？”

　　苏清鸢看着林墨手忙脚乱的样子，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唇角微弯。谢云辞面无表情地走到林墨身边，抽掉他手中贴反的符纸，指尖在符纸背面一抹，沾了点朱砂符灰，然后将其端正贴在石缝处。
　　光芒立刻稳定下来。

　　林墨嘿嘿傻笑，挠了挠头。

　　秦岳走到石洞另一侧壁前，抹去厚尘，露出下面刻着的一幅简陋地图，指向洞窟更深处的黑暗：

　　“这里还有一条更隐蔽的通道，通往地下暗河，顺暗河可远离幽冥殿范围。我们必须分头行动：一队护送村民从暗河撤离；另一队……”他看向苏清鸢与谢云辞，“必须尽快寻回两派信物。名契之约既现，心核异动只会越来越剧烈，温若寒绝不会罢手。”

　　苏清鸢与谢云辞对视一眼。

　　洞外，炼魂的嘶吼越来越近，夹杂着血灵珠令人作呕的腥气。

　　洞内，夜明珠幽光落在《青幽盟约》的朱砂字迹上，映着“清鸢”、“云辞”两个名字，也映着两人眼底映出的、同样坚定的微光。

　　谢云辞将寒雪琴抱稳，指尖拂过琴身那个小小的“鸢”字，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响在石洞中：

　　“名字为契。你愿试？”

　　苏清鸢握紧青簪与令牌，簪身传来的暖意与令牌的冰凉交织。她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