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簪染霜华》啊生

12、卷一·幽冥旧梦 第十二章 分兵寻契入莲海

　　防护阵的光罩又暗了一分。

　　裂纹如蛛网蔓延，血灵珠的黑气丝丝缕缕从缝隙渗入，触到地面便“嗤嗤”灼出焦痕。

　　秦岳额头沁汗，双手结印，灵力源源不断注入阵眼，却只堪堪让裂纹扩张的速度慢了三成。

　　“半柱香。”

　　他声音嘶哑，

　　“最多半柱香。”

　　石洞内，夜明珠的光映着众人凝重的脸。

　　村民孩童的啜泣声被刻意压低，更添压抑。谢云辞盘膝坐在石桌旁，寒雪琴横于膝上。

　　他垂眸，指尖轻抚琴身背面——那里，第七道卷云纹的凹槽比旁处略深。

　　父亲临终前的话在耳边回响：

　　“云辞，若他日封印危、盟友现，按此纹七下，内有助你之物。”

　　他食指用力，按着独特节奏连叩七次。

　　“咔。”

　　极轻微的一声，琴身侧板弹开寸许窄缝。

　　缝内躺着一枚三寸长的玄铁钥匙，钥匙头部正是精雕的卷云纹。钥匙下压着张泛黄的纸笺，纸已脆薄，墨迹却清晰如新：

　　“吾儿云辞、清鸢亲启：琴谱藏于青岚藏书阁七层‘云纹禁室’，此钥可开。

　　莲灯在忘忧草海‘海眼’之畔，需浣花谷莲纹秘钥为引。温贼势大，分头寻之，切记。——苏珩手书”

　　“苏珩”二字入眼，苏清鸢呼吸骤停。

　　父亲……果然未死。

　　钥匙被取出的刹那，异变陡生。

　　苏清鸢发间青簪骤亮，腰间的九瓣莲佩发烫，谢云辞怀中的寒雪琴自发嗡鸣。

　　三器金光与钥匙玄光交融，在空中凝成一道细细的淡金色光线——线的一头连着青簪，另一头蜿蜒指向石洞东南方的黑暗，正是忘忧草海的方向。

　　柳轻絮腰间的莲纹玉佩也在这时泛起柔光，与九瓣莲佩的光晕一脉相承，共鸣轻颤。

　　“来不及了。”
　　秦岳盯着阵外越来越浓的黑气，
　　“必须分兵。谢公子带林墨返青岚山，取琴谱。苏姑娘与柳姑娘去忘忧草海，寻莲灯。我率觉醒派死守据点，为你们争取时间。”

　　林墨“啊”了一声，脸色发白：

　　“我、我想跟苏姑娘去草海……”

　　他声音越说越小，

　　“……画地图我能帮忙……”

　　秦岳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力道不重，带着无奈的笑意：

　　“小师弟是怕忘忧草海的迷魂阵吧？当年训练时，谁困在里头哭鼻子来着？”

　　林墨耳根通红，闭嘴了。

　　谢云辞起身，走到苏清鸢面前。

　　他没说话，只抬手，解下了寒雪琴的琴穗。

　　白流苏在他掌心垂落，穗绳编着的银线在昏光里泛着细碎微光。他执起她的手，将琴穗放入她掌心。

　　“持此为契。”

　　他看着她眼睛，声音很低，

　　“必归。”

　　苏清鸢指尖微颤。

　　她拔下青簪，指腹抚过簪尾——那里有道极细微的旧裂痕，是幼时不小心摔的。

　　她用力一掰，“咔”一声轻响，簪尾约莫半寸长的一小截碎片落入掌心。碎片边缘锋利，断面却流转着淡金色光晕。

　　她将碎片递给他：“寻莲灯，等你。”

　　交接时，他的指尖不小心触到她掌心。

　　两人同时一颤——琴穗上的银线与青簪碎片的光晕在触碰的刹那同步亮起，发出极轻微的嗡鸣，像在应和什么古老的约定。

　　柳轻絮悄悄往苏清鸢的药篓里塞了个小瓷瓶：

　　“破迷香丸，含服可暂保灵台清明，对抗草海的迷魂阵。”

　　转身又往林墨手里塞了颗糖丸，

　　“壮胆糖，浣花谷特制，含久了能定心神。”

　　林墨接过糖，慌忙塞进嘴里。

　　恰在此时，阵外传来魏苍松厉声喝骂，伴随炼魂尖啸。林墨吓得一呛，“噗”一声，糖渣混着口水喷了秦岳半截衣袖。

　　秦岳：“……小师弟，壮胆糖不是呛咳糖。”

　　林墨欲哭无泪。

　　秦岳从怀中取出一枚铁木令牌，递给谢云辞：

　　“藏书阁七层有守旧派弟子轮值，持此令可畅通至五层。六层以上……需靠你们自己了。”

　　令牌边缘刻着细密的卷云纹，与玄铁钥匙的纹路隐隐契合。

　　“轰——！”

　　防护阵光罩剧烈震荡，最大的一道裂纹已蔓延至阵眼边缘。

　　血灵珠的赤芒透过裂缝刺入，洞内温度骤降。阵外，魏苍松的狞笑清晰可闻：

　　“秦岳！你若交出苏珩之女，本长老可留你全尸！”

　　秦岳面色一寒，双手印诀再变，厉声道：“走！”

　　谢云辞不再犹豫，抓起玄铁钥匙，对林墨低喝：

　　“跟上。”
　　两人闪身钻进石洞东南角的狭小侧门——那是通往地下暗河支流的秘道，可绕回青岚山方向。

　　几乎同时，苏清鸢与柳轻絮冲向东北角的另一道暗门。

　　门开刹那，浓郁到化不开的忘忧草清香扑面而来。

　　门外并非实地，而是一片翻涌的、淡紫色的“草海”——忘忧草生得极高，几乎没顶，草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轻响，如泣如诉。

　　柳轻絮腰间的莲纹玉佩光芒大盛。她率先踏入草海，苏清鸢紧随其后。

　　就在两人身影被草叶吞没的刹那，身后的暗门“砰”地闭合，与石洞彻底隔绝。

　　草海之内，天地骤变。

　　方才还能看见的来路已消失无踪，前后左右皆是摇曳的淡紫色草浪。

　　草叶摩挲的沙沙声里混进了极细的低语，似男似女，似老似少，不断往耳中钻：

　　“回头吧……前面是死路……”

　　“莲灯已毁……不必寻了……”

　　“睡吧……睡下便无烦恼……”

　　苏清鸢握紧青簪，簪身发烫。她腰间九瓣莲佩散发的暖香与柳轻絮玉佩的清辉交融，在两人身周三尺撑开一个淡金色的光球，将那些蛊惑低语隔绝在外。

　　“是迷魂阵。”

　　柳轻絮凝神感知，

　　“草海本身便是阵眼，这些忘忧草被苏婉前辈以特殊手法培育，花香叶响皆可乱人心智。需尽快找到阵核，否则困得越久，越难脱身。”

　　苏清鸢掌心的青簪碎片忽然一震。

　　几乎同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是用耳朵，而是直接响在灵台深处。

　　是琴音，极短促的三个音节，清越而急切，正是谢云辞的寒雪琴所发。琴音里包裹着清晰的意念：“小心迷魂阵，循簪光。”

　　是琴穗与簪片的感应！

　　她福至心灵，将青簪平托于掌心。簪尖微颤，缓缓转向左前方。

　　那个方向，草浪的颜色似乎比旁处更深些，泛着隐隐的幽蓝。

　　两人循着指引前行。没走几步，前方草海忽然翻涌，淡紫色草叶如活物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

　　小径尽头，隐约可见一点极淡的、冰蓝色的光晕。

　　苏清鸢脚步一顿。

　　记忆碎片就在这时刺入脑海：母亲牵着我站在忘忧草海，说“迷魂阵只认三器与浣花谷莲纹佩，护莲灯不被恶人夺”，父亲的琴音从远处传来，与阵纹共振……

　　“是那边。”她指向冰蓝光晕。

　　身后遥远的石洞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以及秦岳嘶哑的怒吼、炼魂尖啸、剑刃交击——防护阵，破了。

　　几乎同时，一个阴冷如毒蛇的声音穿透草海，清晰响在两人耳边：

　　“魏苍松，破据点，杀光觉醒派。苏清鸢……本座亲自来追。”

　　是温若寒。

　　苏清鸢与柳轻絮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绝。没有退路，唯有向前。两人加快脚步，冲向小径尽头那点冰蓝幽光。

　　而手中的青簪碎片，温度越来越高，烫得掌心发疼。

　　仿佛在无声诉说——另一端的持琴人，也正闯向未知的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