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簪染霜华》啊生

5、第五章 竹影追踪佩合纹

　　谢云辞引开追兵的法子很险。

　　他将琴穗系在苏清鸢腕上，自己则解下外袍，以灵力灌注，让那袭青衫在林间疾驰如人影。长老们的呼喝声追着衣袍远去，竹影晃动间，他已折返原地。

　　苏清鸢正与林墨对望。

　　小弟子躲在竹丛后，脸色发白，手里紧握着半块馒头——像是仓促逃出时顺手抓的干粮。看见谢云辞回来，他眼睛一亮，又迅速黯下去。

　　“魏长老的玉佩……”林墨声音发颤，“赤色，火焰纹，我在他袖口瞥见的。昨日他去后山密室，我偷偷跟了半程，听见他说‘温阁主放心’。”

　　苏清鸢从怀中取出那半块玉佩。

　　玉质温润，边缘残缺，刻着半幅卷云纹。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用素绳系着，贴肉戴了二十年。

　　林墨盯着玉佩，瞳孔骤缩。

　　“这纹路……”他咽了口唾沫，“我打扫宗主旧居时见过类似的。宗主有只木匣，匣里收着半块残佩，纹路与这个……好像能拼上。”

　　竹风忽然急了。

　　谢云辞倏然转身，寒雪琴已横在身前。几乎同时，三道黑影破雾而来——黑衣，袖口绣火焰纹，面覆黑巾，只露一双赤红的眼。

　　赤阳阁追兵。

　　为首那人二话不说，扬手便是三道赤芒。芒如毒蛇，直扑林墨面门。谢云辞五指扫弦，琴音裂空，将赤芒震散大半，仍有一缕擦过林墨肩头。

　　衣料焦黑，皮肉翻卷。

　　林墨闷哼一声，竟没倒下，反手从怀中掏出张符纸——最基础的“御”字符，青岚宗入门弟子都会画。符光微弱，却真将后续袭来的暗器挡偏三寸。

　　苏清鸢指尖凝起青光。

　　这是禁术“凝魂诀”的第二式，以魂力暂压怨气。她不敢多用，前世记忆残缺，只知此术伤敌亦伤己。青光如网，罩向三名追兵，黑气触光即散，三人动作滞了一瞬。

　　只一瞬，够了。

　　谢云辞琴音再起，此次弦震如雷。竹林簌簌，竹叶纷落如雨，叶缘凝霜，竟成无数细刃，直刺黑衣人周身要穴。

　　为首者厉喝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物。

　　血色，浑圆，约莫鸽卵大小。表面裂纹密布，内里似有黑雾流转——血灵珠碎片。此物现世，周遭怨气暴涨，竹叶凝成的霜刃尚未近身，便纷纷消融。

　　琴音被压制了。

　　谢云辞指下弦颤，音调渐低，额角沁出细汗。血灵珠专克正统术法，怨气如潮，一波波冲击琴音结界。另两名黑衣人趁机扑向苏清鸢，赤芒直指她心口。

　　千钧一发。

　　苏清鸢发间青簪骤亮。

　　她未及多想，反手拔簪，簪尖直刺寒雪琴身——那里，琴尾有个极隐蔽的凹槽，形状与簪尾卷云纹严丝合缝。

　　青簪嵌入。

　　“铮——”

　　琴音变了。

　　从清越高昂，转为沉厚磅礴。灵力如潮翻涌，竟将血灵珠的怨气逼退三尺。谢云辞眸光一凛，十指齐按，七弦同震！

　　音浪如实质。

　　三名黑衣人倒飞出去，撞断七八根青竹。为首者手中血灵珠裂纹扩大，黑气四溢。他咳着血，嘶声喊：“温阁主有令……斩草除根……”

　　话音未落，人已气绝。

　　另两人见势不妙，遁入雾中。谢云辞未追，他指尖轻抚琴身——青簪仍嵌在凹槽里，簪身与琴木交界处泛着莹莹柔光，像本就是一体。

　　林墨瘫坐在地，肩头伤处黑气萦绕。

　　苏清鸢蹲身查看，从药篓里翻出艾草与白英。正要捣药，却发现篓底多了几株新鲜的疗伤草——三七、血竭，都是治外伤的上品。

　　她瞥向林墨。

　　小弟子别开脸，耳尖泛红：“顺手……顺手采的。”

　　谢云辞已将血灵珠碎片收起。碎片触手冰凉，内里黑雾挣扎欲出，他以琴音暂封，纳入怀中。远处又传来人声，这次更近，是魏苍松带着长老们搜过来了。

　　“走。”

　　他拔下青簪递还苏清鸢，单手扶起林墨。三人绕到竹屋后院，院角有口枯井，井壁有暗阶——是地窖入口。

　　林墨率先下去，却被台阶青苔滑了脚。

　　“哎哟！”

　　他向前扑倒，正撞在苏清鸢后背。药篓脱手，草药哗啦洒了谢云辞满身。艾草挂在肩头，白英沾在袖口，甘草落在脚边。

　　谢云辞面无表情。

　　他弯腰，从满地草药里拾起最干净的那根甘草，递给苏清鸢：“补气血。”

　　苏清鸢接过，指尖触到他掌心，温热。

　　地窖很暗。

　　谢云辞以灵力点亮墙壁油灯，昏黄光晕漫开，照出窖内陈设。这里不像储藏之地，倒像间简陋静室——石桌石凳，壁上刻着字。

　　字迹斑驳，但能辨认：

　　“封印妖兽，青幽同心”

　　八字如铁画银钩，正是盟约残痕上缺失的后文。

　　谢云辞从怀中取出另半块玉佩。

　　玉质、纹路、残缺处，都与苏清鸢那半块严丝合缝。两半相合，卷云纹完整浮现，玉佩背面，露出两个小字：

　　玄渊。

　　苏清鸢指尖触上合璧玉佩。

　　烫意炸开。

　　记忆碎片汹涌：母亲抱着我站在石壁前，父亲抚琴，说“这封印，需青幽两派守护”，琴音温软，玉佩在掌心发烫。

　　她猛然收手。

　　谢云辞正看着她。地窖昏暗，油灯在他眸中映出两点跳动的光。他未问回忆内容，只将合璧玉佩放在石桌上，又取下寒雪琴。

　　琴身因方才灵力催动，仍有余温。

　　他执起她的手，轻轻按在琴身上。温热透过掌心传来，驱散了地窖阴寒。苏清鸢怔住，他却已转身查看石壁刻字，耳廓在昏光里泛着微红。

　　苏清鸢低头，摩挲青簪。

　　簪身刻痕在灯光下清晰可见——那纹路，竟与合璧玉佩上的卷云纹完全契合。就像……就像这把簪子，是专门为开启某物打造的钥匙。

　　窖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魏苍松的声音很近，近得像就在井口：“血迹到此而绝。掘井，搜地窖！”

　　石桌微微震颤。

　　油灯火苗晃动，将三人影子投在刻字石壁上。“青幽同心”四字在光影里明明灭灭，像在无声诉说——

　　当年两派共同封印的妖兽“玄渊”，或许就是一切祸乱的根源。

　　而开启封印的钥匙，此刻正握在苏清鸢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