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簪染霜华》啊生

6、卷一·幽冥旧梦 第六章 密道逃踪谱藏秘

　　石板在头顶震动。

　　簌簌尘灰落下，烛火摇得厉害。魏苍松的声音隔着石板闷闷传来：“掘地三尺也要撬开！那妖女必藏在此处！”

　　林墨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谢云辞的目光扫过地窖四壁。石壁湿冷，青苔斑驳，唯独西南角一块石板异常干净——无苔，无尘，边缘有细微磨损。他走到近前，指尖抚过石板表面。

　　纹路粗粝，似曾相识。

　　寒雪琴横在身前，琴身底部的刻痕在昏光里显现。他眸光一凝，将琴身轻轻抵上石板。

　　严丝合缝。

　　“簪。”他回头。

　　苏清鸢会意，拔下青簪递去。谢云辞却未接，只将琴身往石板凹槽又推了半寸：“需双人同力。”

　　她上前，青簪对准凹槽中心。

　　簪尖触及石板的刹那，琴穗忽然无风自动，白流苏缠上簪身，将两人的手轻轻缚在一处。谢云辞耳廓微红，苏清鸢指尖微颤，同时发力——

　　“咔哒。”

　　机括转动声闷响。石板向内滑开，露出黑洞洞的入口。阴湿气息扑面而来，林墨慌忙去抱药篓，却因手抖打翻了篓子。

　　草药哗啦撒在入口石阶上。

　　“快走。”谢云辞率先踏入，寒雪琴横在身前探路。苏清鸢拉上林墨，三人刚进密道，头顶石板便轰然合拢。

　　几乎同时，地窖传来石板碎裂声。

　　魏苍松闯进去了。

　　密道极窄，仅容一人通过。石壁沁着水珠，脚下湿滑，林墨紧张得同手同脚，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搓揉衣袋里的一株三七。

　　谢云辞走在最前，琴音低低响着，荡开前方黑暗。苏清鸢紧随其后，忽觉手边一暖——是谢云辞将散落在石阶的几株草药归拢，轻轻放到她触手可及处。

　　其中一株三七，叶脉完好。

　　她心头微动，未言。

　　密道渐深，两侧石壁出现箭孔。谢云辞脚步一顿，琴音骤急。几乎同时，无数石箭破空射来！他横琴一扫，音波如墙，石箭撞上纷纷碎裂。

　　碎屑纷飞中，前方石缝渗出淡绿色雾气。

　　毒气。

　　苏清鸢拔下青簪，簪尖向前一点。柔光如罩，将三人笼在其中。谢云辞五指按弦，琴音震荡，竟将毒气逼得四散。青簪光罩过滤残毒，林墨忙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浸了随身水囊的水捂住口鼻。

　　“百草堂的避毒方。”他声音闷闷的，“艾草、薄荷、甘草，捣汁浸帕。”

　　苏清鸢瞥他一眼：“你倒细心。”

　　林墨耳尖红了。

　　又行半柱香，前方出现岔路。谢云辞停下，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纸册。册子边缘破损，纸质脆弱，在微光里显出密密麻麻的音符。

　　琴谱。

　　苏清鸢瞥见谱子右下角，有个极淡的墨迹署名：苏婉。

　　她呼吸一滞。

　　谢云辞翻到末页，谱子边缘有行小字：“左三右七，遇毒则避。”他抬眸看向左侧岔道，那里石壁湿滑，隐约有绿色苔藓。

　　“走右。”

　　话音未落，身后破空声至！

　　魏苍松追上来了。他率三名长老破开毒雾，周身赤芒缠绕——是赤阳阁的“焚心诀”，以邪术催动灵力，双目赤红如鬼。

　　“谢云辞！”魏苍松厉喝，“交出那妖女，我可保你霜弦仙君之位！”

　　谢云辞横琴在前，未答。

　　赤芒如网罩下。寒雪琴音骤起，与赤芒撞在一处，爆出刺目白光。灵力激荡，石壁簌簌落灰。谢云辞指下弦颤，额角冷汗渗出——魏苍松的邪术竟能吸食琴音灵力，反哺己身。

　　琴音渐弱。

　　苏清鸢掌心青簪烫得灼人。她看见谢云辞指节发白，看见他唇色渐淡，看见魏苍松眼底的得色。

　　不能等。

　　她咬破指尖，血珠沁出。以血为媒，禁术“凝魂诀”第三式——前世她最擅长的杀招，也是耗损精血最烈的禁术。

　　指尖凝血，凌空画符。

　　青光炸开！

　　青簪脱手飞出，与寒雪琴身轰然相撞。琴谱被气浪掀开，纸页翻飞间，谱上音符竟如活物般跃出，与琴音、青光交融，汇成滔天灵流！

　　魏苍松面色大变。

　　赤芒崩碎，他连退七步，撞在石壁上才堪堪站稳。三名长老更惨，口吐鲜血昏死过去。魏苍松死死盯着苏清鸢，嘶声道：“你果然是……”

　　话音未落，苏清鸢眼前一黑。

　　精血耗损过剧，禁术反噬来得迅猛。她软倒前，模糊看见谢云辞接住她的身影，听见自己唇间溢出两个字：

　　“父亲……”

　　黑暗吞没意识。

　　再醒来时，人在破庙。

　　残垣断壁，漏风漏雨，一尊泥塑神像歪在角落，蛛网缠了满身。苏清鸢躺在干草堆上，身上盖着件青衫外袍。

　　袍子有淡淡的霜雪气，是谢云辞的。

　　她撑起身，发现发间青簪沾了点灰——琴灰，淡白色，落在簪尾卷云纹里。谢云辞正坐在庙门边拭琴，见她醒了，指尖顿了顿。

　　“你昏迷三个时辰。”他声音很平，“林墨去采药了。”

　　苏清鸢低头，看见腕间琴穗还在，穗绳系得紧紧。她抬手去摘簪，想拂去琴灰，谢云辞却已走到近前。

　　他蹲下身，用袖角轻轻擦拭簪身。

　　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什么。昏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他低垂的眉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擦净了，他未起身，反而从怀中取出那卷琴谱。

　　“这是我父亲遗物。”他翻开末页，“谱子最后一曲，名为《青幽契》。谱上音符，与你青簪纹路、合璧玉佩，完全契合。”

　　苏清鸢接过琴谱。

　　指尖触纸的刹那，昏迷时破碎的记忆翻涌而起：父亲抚琴，母亲站在一旁，两人在盟约上补刻“温若寒篡改，青幽决裂”，琴谱落在案上，沾了母亲的泪痕。

　　她指尖发颤。

　　谢云辞指着谱末一行暗语：“看这里。”

　　小字极淡，需对着光才能辨认：“玄渊封印，需琴簪佩合一。”

　　庙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林墨抱着草药冲进来，脸色惨白：“不好了！山下传来消息，魏长老已通知各仙门，说……说幽冥殿主重现，勾结赤阳阁残害同门！”

　　他喘着气：“赤阳阁弟子率先响应，已在集结人手，要上青岚宗讨说法！”

　　破庙忽然死寂。

　　远处山林，惊鸟群飞。近处残烛，火苗跳得厉害。谢云辞收起琴谱，寒雪琴横在膝上，琴身“鸢”字在昏光里莹莹发亮。

　　苏清鸢掌心的青簪，烫得像要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