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钱恋爱》吻彦KissYans

1、叔叔

　　夜里十点的“漫潮”酒吧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重低音鼓点震得人耳膜发颤，彩色射灯在攒动的人影里穿梭，把空气都染成了暧昧又喧嚣的色调。
　　游粼缩在吧台最角落的位置，指尖捻着杯沿的柠檬片，被酒液浸得发酸的果香漫进鼻腔，他微微皱了下眉。身上那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和周遭的光怪陆离格格不入，袖口被他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腕骨上戴着个细巧的银镯子，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轻轻晃。
　　“又一个人躲这儿？”调酒师熟稔地递过来一杯无酒精的莫吉托，“单哥吩咐的，说你胃不好，别碰烈的。”
　　游粼弯了弯眼睛，眼角那颗小痣跟着漾出点浪/荡的笑意：“谢啦，还是小漫疼我。”他声音偏细，尾音带点天生的糯，不笑的时候还好，一笑起来，那点刻意压着的柔气就全泄出来了，搁在这满是荷尔蒙的地方，显得格外惹眼。
　　单小漫是他发小，开了这家兰波酒吧。
　　正百无聊赖地戳着杯子里的冰块，一道阴影忽然落了下来，罩住了他面前的一小片光。
　　游粼抬眼，撞进一双极亮的眼睛里。
　　是个年轻得过分的男生。
　　身形很高挑，穿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没戴，露出有些长的头发，发梢被灯光染成了浅浅的栗色。他下颌线锋利得像刻出来的，眼神却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直白和野气，正低头看着他，嘴角勾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
　　游粼愣了愣，下意识地挺直了点脊背，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银镯子。他长这么大，因为这副偏女向的长相和腔调，没少被人打量，但眼前这男生的目光太直接，带着点不加掩饰的好奇，倒不叫人讨厌。
　　男生没说话，就那么看了他几秒，然后俯身，手肘撑在吧台上，凑近了些。酒吧里的噪音被隔在一段距离外，他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带着点被风吹过的清爽感：“叔叔，一个人？”
　　“叔叔”两个字砸进耳朵里，游粼差点没把嘴里的莫吉托喷出来。
　　他猛地呛了一下，咳得眼角泛红，抬眼瞪着对方，那点软乎乎的劲儿里掺了点恼：“你叫谁叔叔呢？”
　　男生挑了挑眉，似乎觉得他这反应挺有意思。他直起身，松松地倚在吧台边，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明明是随性的姿态，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张力。他上下扫了游粼一眼，目光落在他腕间的银镯子上，又落回他泛红的眼角，慢悠悠道：“看你穿得这么/浪，还以为年纪挺大的。”
　　游粼气结，又觉得有点好笑。他今年二十二，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怎么就到了被叫叔叔的年纪了？他撇撇嘴，伸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指尖划过细腻的皮肤，带着点不自觉的娇态：“我看着很老？”
　　“不老。”男生答得干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就是看着……很/浪，像那种风流人物，跟这儿的氛围……很搭。”
　　游粼哼了一声，转回头去戳冰块，心里却有点莫名的悸动。这男生的声音很好听，像冰镇的汽水，清清凉凉的，撞得人心尖发颤。他偷偷抬眼瞟了对方一下，正好对上男生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的野气淡了点，多了点促狭。
　　“你呢？”游粼定了定神，主动开口，“看着才多大，就来泡吧？是g/a/y？”
　　“十八。”男生答得坦荡，伸手拿起吧台上的一瓶啤酒，指尖碰到瓶身的瞬间，游粼注意到他虎口处有个浅淡的疤痕，看着像旧伤，“成年了，合法喝酒，是”
　　十八。
　　是g/a/y。
　　游粼心里咯噔一下。
　　差了四岁。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被一个刚成年的小屁孩叫叔叔，怎么想怎么别扭。他磨了磨后槽牙，没好气道：“十八就敢叫我叔叔？我才二十二。”
　　“二十二啊。”男生拖长了语调，尾音带点戏谑，“那是比我大，叫叔叔没毛病。”
　　游粼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干脆扭过头去，假装看舞池里的人。余光却瞥见男生没走，依旧倚在吧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鸡尾酒，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很奇妙，不讨厌，甚至有点……让人紧张。游粼的耳朵悄悄红了，他抬手摸了摸，指尖烫得吓人。
　　他正盘算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溜掉，吧台那头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女里女气的男声响起：“游粼！你跑这儿干哈……”
　　单小漫的话卡在了半路上。
　　游粼回头，看见单小漫正站在男生身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换成了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走过来，拍了拍男生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江无篪，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让你在吧台待着等我吗？”
　　江无篪。
　　这名字挺好听的，和他这人一样，带着点冷冽又张扬的劲儿。游粼心里默念了一遍，觉得这名字和“叔叔”两个字搭在一起，格外违和。
　　被叫做江无篪的男生挑了挑眉，回头看单小漫：“在那待着没意思，过来看看表哥的地盘。”
　　表哥？
　　游粼的瞳孔微微一缩，猛地看向单小漫。
　　单小漫是他发小，俩人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怎么不知道单小漫还有个这么大的表弟？
　　单小漫显然也看出了他的疑惑，他走过来，挨着他坐下，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道：“我姑姑家的儿子，刚成年，今天来这边玩，我本来想着晚点忙完了再带他转转。”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江无篪，笑着补充，“这小子，浪/得很。”
　　江无篪没理单小漫的吐槽，他的目光又落回了游粼身上，这次带上了点了然，他冲游粼举了举啤酒瓶，嘴角弯着：“原来叔叔是我表哥的朋友。”
　　“谁是你叔叔！”游粼又炸毛了，他瞪着江无篪，眼角的痣因为情绪波动，显得格外艳，“我叫游粼，游于四海的游，波光粼粼的粼，不许叫叔叔！”
　　江无篪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带着点磁性。他没应声，只是看着游粼，眼神里的促狭更浓了：“知道了，游，粼。”
　　这声“游粼”叫得格外清晰，尾音微微上扬，和之前那声“叔叔”比起来，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游粼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有点发烫，他别过脸，不敢再看江无篪的眼睛。
　　单小漫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他挑了挑眉，伸手戳了戳游粼的腰，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怎么着？看上我这表弟了？”
　　游粼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蔓延到耳根，他猛地推开单小漫，又羞又窘：“你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单小漫挑眉，笑得一脸促狭，“刚才是谁被人叫叔叔，气鼓鼓的，眼睛却黏在人身上没挪开过？”
　　游粼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能狠狠地瞪着她，手指攥着银镯子，镯子硌得手腕有点疼，却压不住心里那点乱窜的小鹿。
　　他确实……对这个叫江无篪的十八岁男生，有点兴趣。
　　那种少年人的直白和野气，像一束突然刺破乌云的光，撞得他心里乱糟糟的。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向单小漫，眼神里带着点豁出去的认真，脸颊还泛着红：“小漫。”
　　“嗯？”单小漫挑眉看他。
　　“你表弟……”游粼咬了咬下唇，声音低了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
　　这话一出，不仅单小漫愣住了，连一直倚在吧台边看热闹的江无篪也愣了一下。
　　霓虹灯光在江无篪脸上明明灭灭，他看着游粼泛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那双带着野气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悄悄发生着变化。
　　单小漫反应过来，忍不住低笑出声，他揉了揉游粼细软的金色中短秀发，又扭头看了一眼江无篪，挑眉道：“行啊，不过我这表弟，可是块硬骨头，你确定要啃？”
　　游粼没说话，只是抬眼，看向江无篪。
　　四目相对的瞬间，酒吧里的鼓点似乎慢了下来，彩色的灯光在两人之间流淌，空气里弥漫着柠檬的酸、酒的醇，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的味道。
　　江无篪看着他，忽然笑了，他举起啤酒瓶，冲游粼晃了晃，声音清冽，带着点少年人的张扬：“叔叔，不，游粼。”
　　“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