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炖雪》回塘满

2、漠视

　　蓝色的窗帘被燥热的夏风吹的不断鼓动起来，帘子尾部像一圈荡漾的裙摆，一起一伏。

　　“你很好，哥哥会喜欢。”

　　陈悠蓝鼓了鼓脸，固执地盯着林词，一字一句道。

　　“你哥知道你这么卖他吗？”

　　第一次见面就能判断对方好坏吗？

　　林词翘起唇角，乐了。

　　回班后，班主任安排陈悠蓝坐到空出来的位置，就在林词右手侧靠走廊的位置。

　　班主任又说新书到了，让几个人去F楼搬书。

　　F楼里面都是专门的复读班，但这两年来复读的人很少，就留了几层楼放杂物和书籍。

　　柏溪立马举手，连忙说“我我”，又拉着李双双一起去。

　　“你咋这么兴奋？”

　　李双双无语地说。

　　“你不知道，我要出去看帅哥，听说复读班来了个大帅哥。”

　　柏溪道。

　　在学校这个封闭的环境，除了跑操就很少接触到别的班人，加上文科班本来男生就少，见到帅哥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

　　“那不得去。”

　　李双双也激动起来。

　　班主任在讲台上点了几个举手的人，没想到想去的人有点多，没有点到她们两个。

　　柏溪一下子蔫了。

　　教室外走廊上，班主任交代几句让林词领人去，自己就去忙别的事。

　　李双双趴在窗户那，伸出头，望向林词，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眼睛眨了眨。

　　林词立马扭过头数了数人，淡淡地说:

　　“好像还差两个人，我再去叫两个。”

　　其他人没什么意见，多点人还轻松点。

　　李双双拉着柏溪立马出来，嘴里还嚷嚷。

　　“看帅哥咯。”

　　又挤眉弄眼地撞了下林词。

　　“这就是上面有人的感觉吗？我好幸福啊。”

　　林词:“……”

　　围墙下的校园，瓦蓝空旷的蓝天，飘着几片薄云，宽大的枫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

　　F楼距离林词所在的楼层大概三四百米，看着老旧很多，白色的教学楼外面贴着的瓷砖剥落下来，一道道黄痕顺着水痕流淌在上面，扶杆上的黄铁锈让人洁癖发作。

　　“复读生好惨啊，怎么这么破。”

　　柏溪吐槽道。

　　林词想复读总归在一些人的眼里不体面，是失败后的破釜沉舟，没有资格也没人再要求生活水平了。

　　来到三楼后，林词让班里同学依据各自负责任务开始搬书。

　　柏溪到处瞅，现在除了他们班和隔壁班暂时还没有人来搬书，她有些不甘心。

　　林词见状拍拍她的肩膀，假装生气地告诫道。

　　“不许偷懒，快搬书。”

　　柏溪吐了吐舌头，答应着。

　　“知道啦。”

　　第一批书被搬走了，林词留在这里清点剩下的书籍，和隔壁班班长交流一下书籍数目对不对。

　　林词清点完，没事干了。

　　就环顾这个空教室，两三个教室彼此打通，厚重的墨绿色窗帘紧紧拉着，一丝明亮光线映在地板上，整个空间隐隐透着光，弥漫着潮湿闷人的气味。

　　继续往里走了走，她无意间瞥到了高三的新书籍，好奇的伸手翻了翻，淡淡的纸墨香弥漫开来。

　　“同学，可以让让吗？”

　　一道磁性冷淡的声音响起。

　　林词一下子被吓到了，后推两步，心慌地摸了摸耳朵，默念着:“别怕，别怕……”

　　这是林词奶奶在的时候经常哄被吓到的小林词的动作和话，她也下意识每次这样哄自己一会儿，慢慢就慌张的心就会安定下来。

　　林词回过神，看向说话的男生。

　　他皮肤苍白，身姿挺拔，下颌线凌厉，黑色的刘海遮住眼睛显得没有多余的表情，透着股倦态。

　　林词虽然没见过多少帅哥，但是眼前这个确实称的上帅。

　　陈望山看着面前的女生，心想，他有这么可怕吗？摸着耳朵哄自己那么久。

　　她冷白的脸上还蹭着灰，眼神却格外明亮，嘴角微抿一副思索样。

　　“抱歉，不是故意挡着的。”

　　“高一的书在那。”

　　陈望山搭着眼皮，厌厌地说。

　　林词不想过多解释自己是高二，只想快点走，缓解和陌生人相处的尴尬。

　　“好，谢谢。”

　　转过身连忙走了，李双双他们一看见林词就看到主心骨似的。

　　“林词，去哪里了？”

　　“进里面看看了。”

　　林词道。

　　可能是层层堆积如山的书籍和课桌板凳什么的，隔绝了视线加上她和那个人声音小，所以他们没找到她。

　　路上，柏溪抱着书，嘟着嘴道。

　　“好可惜，没见到帅哥，听说是忧郁男神类型的。”

　　林词一下子呆住了，忧郁男神？

　　确实蛮忧郁的，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的样子。

　　跟这样的人她也没法聊天。

　　到底是谁在喜欢这样的人，她想了想，嗯，核心出装是那张脸。

　　发书后就开始上课了。

　　这学期任课老师倒是没什么改动，不过确实像老胖所说的，特殊关照她，每节课都要起来回答问题几次。

　　“厉害，这也能答出来。”

　　王羽啧了一声：。

　　林词生气了。

　　她要找老胖说明一下，她不是要这种关注，她要的是偶尔被老师提问起来装一下，下课有单独辅导的机会。

　　晚饭的时间，陈悠蓝跟林词说一声，她去找他哥，可能晚点到班。

　　等吃完饭回来，林词发现桌子上多了一瓶酸/奶。

　　“我哥给你带的。”

　　她转头就看见陈悠蓝的笑。

　　等等，林词开始思考。

　　转学生，帅哥，哥哥……

　　难道是一个人？

　　哪有这么巧？她哥学习好应该不会来这里复读。

　　“我哥说放学想见见你。”

　　“见我？”

　　“对呀，他说你是个很温柔的女孩。”

　　陈悠蓝点点头道。

　　林词:“……”

　　第一次被说温柔，第一反应竟然是想笑，奶奶说她从小到大都不服管，脾气冲，调皮捣蛋，让人操碎心。

　　总担心她这样横冲直撞的个性会伤到别人，和别人相处不好，慢慢没有人可以玩下去，所以她慢慢收敛个性，一点点冷下自己的躁动，成为那个稳重和沉默内敛的自己。

　　“算你哥哥有眼光。”

　　柏溪偏了偏头，笑嘻嘻地说。

　　不过，她宁愿一辈子没朋友，也不愿意失去唯一爱她的奶/奶，甚至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林词摸了摸酸/奶瓶，瓶身上的水珠沁湿她的掌心，她的心也如同浸泡在连绵的雨天里一样，阴冷潮湿，不见天日。

　　太阳要落山了，凉风习习吹进教室，最后一抹绚丽的晚霞随意地涂抹在天边，蝉不知疲倦地叫着，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只有刷刷地书写声和纸页翻动的声音。

　　叮铃铃——

　　放学了。

　　林词抬起细长的手指，揉了揉眼睛，疲倦地“哈”了一口气。

　　“开学真累。”

　　“哎，明天又要早起。今天还要熬夜。”

　　王羽面如死灰，数了数书包里的试卷。

　　陈悠蓝站在走廊，轻扯林词的衣角，语气里带着恳求，让她等等她哥哥过来。

　　“我哥哥来接我，不要走好吗？我们一会儿送你回去。”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班里稀稀拉拉只剩下几个人，林词看了看表，还好自己住学校附近。

　　班里一位同学在门口喊着陈悠蓝的名字，说你哥哥来了。

　　她飞奔着拉着林词出来，林词到了晚上脑子就混沌起来，迷迷糊糊被拉着，刚站稳，陈悠蓝就把她推到她哥哥面前。

　　“哥，她是林词。我新交的朋友。”

　　“嗯。”

　　男生语气冷淡，垂下眼，修长的身体靠在扶杆上，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林词双手插在兜里，仰起头直视着他。

　　黑发男生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僵硬地偏了下头，避开她的打量。

　　“哥！”

　　陈悠蓝喊了一声，语气里有些着急。

　　他妹妹就是这样，自己喜欢的人一定要让他喜欢，不然就是背叛她。

　　他的视线终于定在林词身上，缓缓开口。

　　“陈望山。”

　　“林词，诗词的词。”

　　陈望山的表情微微一变，过了会垂下纤长的睫毛。

　　林词挑了挑眉，选择无视他的不情愿，一下子握住他的手，晃了晃，算做见面礼。

　　温热的体温像羽毛轻轻卷过陈望山的手心，他冰凉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一下。

　　陈悠蓝满意了，还想再为他哥哥解释几句。

　　“林词，我哥哥性格很好的，之前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你千万不要怕他。”

　　林词没怕过什么人，更何况是个连自己的视线都不敢对上的人。

　　但不代表他可以这样忽视她的存在。

　　“没事，只是你哥哥看起来不太想和我交流而已。”

　　林词有些委屈地叹了口气。

　　还没等陈悠蓝接话，陈望山听不见嘲讽似的，拿起她的书包背在肩上，转身抬步离开。

　　“走了，天有点晚了。”

　　“哥——我们先送林词回去。”

　　陈悠蓝追上去，示意林词跟上。

　　林词虽然平时冷淡寡言但在这种场合里被忽视得这么彻彻底底，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

　　陈望山根本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不想和她多说话，也是他妹妹剃头挑子一头热，估计那些夸她的也是陈悠蓝添油加醋。

　　顿时，她也不想和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

　　“不用了，我家离学校近。”

　　她语气闷闷，慢慢走在两个人后面。

　　“那你在哪？我们在百花街住，说不定一条街。”

　　陈悠蓝道。

　　果然搬到这条街是个错误，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我也在百花街。”

　　林词道。

　　“好巧哦。我和哥哥喜欢回到这里过暑假，我们也是第一次秋天回来。”

　　陈悠蓝握住林词的手，满脸喜悦。

　　陈望山漠不关己地拎着书包，高大的身形隐藏在黑暗中，就像森林里生长的一株瘦长的蘑菇，隐藏在枯枝败叶下，默默的，不想引人注意。

　　可是每一个敏锐的探险者都在寻求这样一种神秘感，那种发现奇特的感觉无与伦比。

　　“那就麻烦了。”

　　三个人一同走在空荡的马路上，林词和陈悠蓝走在一起，陈望山慢悠悠在后面跟着。

　　“我哥真的说你温柔，我没骗你的。”

　　陈悠蓝解释道。

　　“你哥只是客气两句。我也没生气，你不用担心这件事。”

　　林词认为他是对所有女生都一套说辞，她就说自己怎么可能被夸温柔，怪不得和别人打成一片呢。

　　林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他对自己这样冷淡，自己这样像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明明不是自己的家长偏要哭闹着争着所有关心，让别人哄着自己。

　　林词想的很投入，没有关注到身后一辆横冲直撞的电瓶车冲了过来。

　　人行道很窄，这辆电瓶车霸道地横行在路中间根本不在乎行人有没有靠边，只是一味狂按喇叭。

　　林词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力量自手腕传过来，电瓶车哧溜一下擦着她扬起的裙摆过去，猛烈的心跳声震荡着她的胸腔。

　　“看路。”

　　陈望山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干燥沁凉，青筋蔓延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出幽暗的力量感。

　　意识到不妥后，男生抿了抿唇松开手。

　　林词回过神，低头说了声谢谢。

　　“抱歉林词，下次我让你走在里面吧。刚刚吓死我了。”

　　陈悠蓝吓得嘴唇发白，后怕的一味道歉。

　　“不怪你，骑电瓶车的人的错。”

　　林词安抚她，其实她也后怕，这条路人平时人不多，是自己疏忽大意了。

　　她偷偷回了几次头，意外的每次都和陈望山黑发下的冷淡眼睛对上。

　　这一刻，她才知道陈望山看似慢悠悠吊在后面，其实每次不紧不慢控制在几步距离，一直关注她们两个的情况。

　　可她知道这份关注也是因为陈悠蓝，她从心底羡慕这样的关心和爱，若即若离却毫不离手。

　　林词，站在破败的桶子楼下，浅浅地笑了笑。

　　“我家就在楼上，谢谢你们了。”

　　“我家在前面那栋楼，开小卖部的那家，你一定要来找我玩。”

　　陈悠蓝挥了挥手，跑起来追上他哥，乌黑的头发飞扬起来，又不放心地回头，眼睛里被路灯折射类似泪光的光亮，声音被过堂风搅得破碎，辨不出音色，像风的哭泣呜咽。

　　“陈悠蓝，今天很高心认识你。”

　　林词轻声，但真诚。

　　她确实很久没有这样的触动了，一个人回到老家上学，除了校园生活，没有人出现在她的日常生活，沉重的学习压力让她没办法参与同学们的放松娱乐中，她慢慢脱离这个喜怒哀乐的世界，紧绷的脸快要忘记微笑的感觉。

　　林词掏出钥匙，插入钥匙孔，钥匙上串着哆啦A梦吊坠，摇晃着叮叮当当地碰撞。

　　一进门，她就进浴室洗个澡。

　　她洗完后，拿着毛巾使劲地擦着头发，从枕头下捞出手机。

　　手指轻滑，叮咚一声，一条好友请求没来得及看清就这么手滑同意了。

　　【我们已成功添加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啦～】

　　细碎的水珠从发丝滑落到屏幕上迷糊屏幕，林词擦了下屏幕，看了对方网名叫【三山】。

　　林词按兵不动，等对方介绍自己。

　　对方正在输入中……

　　三山：【你好，我是陈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