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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对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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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睐昨夜睡得很好。
梦里撞见了四年未见的青又。
对方还是旧模样,可她抬眼的瞬间,眉骨上光影比以前更深了。
思念成疾?
如果作为一个梦是挺让人满意的。
不过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再继续回味下去。
文睐可惜地睁开眼。
眼前是接近月光的冷白色哑光漆平顶设计,中央环形磁吸灯。
这是——
我家?!
指骨猛撞在发顶,想找回失去的记忆。
无果。
下一秒,坐起身,黑色工装夹克滑下半截,两步跨到衣帽玻璃门前,盯着里面按色系排开的高定西装。
啊?
真是我家!
可是……
昨天晚上我不是在喝酒吗?
总不能是我臆想出来的吧!
疑窦顺着神经往上爬,转过头,攥紧了内搭白衬衫的领口。
总不能……昨天梦是真的吧?
文睐心唰地凉了半截,耳尖的热意顺着下
颌漫到了锁骨。
不会的,不会的……
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嘛。
慌乱顺着指尖往头顶按压,逐渐冷静。
再抬眼时,她的目光已经落回了床头柜的手机上。
冰霖雨
【感觉怎么样了,醒了给我回个语音。】
悬着心缓解了几分。
接通语音。
“霖雨,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
“嗯。喝那么醉,干什么去了?”
“公司的事。”声音低了,轻描淡写揭过。
“文睐,”霖雨语气骤然沉了,“我再跟你说一次——你那心理问题好不容易见好,再这么糟践自己,我直接停了你的咨询。”
听筒里静了两秒,才传来软下来语调:“知道啦……霖雨姐最疼我了。”
“少来这套,”霖雨没接她的撒娇,“下午记得来我这儿一趟。”
“还有昨晚你……”
听见对方要开启“说教模式”,文睐连忙截话:“姐,我要去公司,先挂了。”
忙音在耳边响起,霖雨看着暗下去的屏幕,眉梢微蹙。
另一边,文睐捏着手机两秒——霖雨刚才是想说什么事吗?
皱眉想了会,脑袋里昏沉,索性摇头。算了,反正下午要去见她,到时候再问也一样。
放下手机,领口酒气扎进鼻腔,眉峰微皱。
转身进浴室,水流“哗啦”砸在瓷砖上,抬眼看向镜中——发梢还乱着,耳尖的红却褪尽了。
“我就说嘛。”
半小时后,黑色宾利平稳驶入文氏集团地下车库。
“文睐,怎么来这么晚。”母亲冷冰的声音从办公室传出。
垂在身侧手指,无意识攥紧西装下摆。
“好了,快收拾一下。”母亲抬眼扫她,命令着,“这次海外合作是文氏的重点项目——你想在董事会站稳,就必须把它拿下来。”
文睐迎上母亲视线,轻“嗯”了一声,郑重点了头。
她当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那些股东还没认可她。
这次主要任务是跟语言顾问对接,否则7天后的考察,就完了。
毕竟听都听不懂,更别说跟合作方对接细节,商定方案了。
这次对接活动一共3项。
参观文化集团,交流合作细节,午餐。
文睐并非第一次组织类似活动。
虽然偶尔也会在活动中遇到专门找碴的,但也是不在话下了。
她有自信不会出错。
这份自信仅维持5分钟。
公司外。
“你好,我是文睐,海外项目的负责人。
对面的人冷冷扫了她一眼,没接话,空气瞬间凝固。
世界上最倒霉的事情是什么?
是遇到了闹掰的青梅竹马。
更倒霉的事情是什么?
没通知一声回国,还要让别人帮自己。
能帮我就怪了。
文睐心里暗自吐槽着。
余光不自觉飘向长大后青又——少年锐气还剩几分,眉眼间覆着层冷意,倒真应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是这“淑女”好冷。
看着青又脸上平静表情。
文睐心彻底放下。
果然是梦啊,但别说,长得挺像。
褪去了幼时懵懂,添了几分沉静。
文睐那句话抛出有一会了,手也伸在空中。
对方连个微笑都没回她。
完蛋了!
尴尬顺着后颈往上爬,却也知道这是自己报应。
正僵着,旁边眼尾上扬女生过来圆场:“文经理别介意,青老师不太习惯和陌生人交流~”
文睐:?陌生人?
谢谢,你看我有没有被安慰到。
心里虽有些不知所措,但到底还知道要办公,带着职业微笑,转而和她握起了手:“还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请问你是?”
露肩上衣女生,与旁边全包围青又形成鲜明对比:“我是林清西,青老师的学生~”
文睐点头:“好,那我先带你们去参观吧。”
青又没说话,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扫过长廊,玻璃幕墙在早晨的光里折射出冷硬的光,接待台摆放绿植。
看着跟在身后的人,她忍不住感叹,被母亲高评价必须拿下的顾问竟是青又。
参观完就是交流环节。
“坐。”文睐抬手指了对面的椅子。
刚翻开文件夹,青又声音就锚定项目核心细节,字句利落。
文睐听得发怔。
和初见僵冷不同,此刻青又垂眼讲方案,周围空气松快了几分。
“没想到,她居然愿意帮我……”
文睐指尖抵着文件夹边缘,心底漫开喜悦。
不得不说,她更加优秀。
也更加耀眼了。
文睐垂眸盯着桌面的木纹,睫毛压低。
午餐定在公司附近的酒店。
林清西本是跟着青又积累小语种项目经验,半道朋友催着聚会,拎包走前,加了文睐微信,尾音轻佻,带着漫不经心说:“文经理,青老师吃不了辣,你待会儿点菜注意下哦~”
文睐听着这话弯了唇——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小时候往青又家跑,她家餐桌上永远是清汤寡水,连花椒、辣椒的影子都寻不着半分,叔叔阿姨常说这是健康饮食”。
转念一想:好久没见叔叔阿姨了,自从和青又吵架后,好像再也没去过了,现在也有4年了。
指尖轻轻划过菜单页,落定。对服务员报出几道菜名,全是青又喜欢吃的。
回到包厢,文睐才感到突兀。
明明是想给合作对接留足体面,此刻却只有她和青又两个人。
空旷空间裹着沉默,水晶灯的光都落得有些冷。
谁都没先开口。
一坐一倚,两人隔着餐桌对视。五秒里,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胸腔上声音,莫名有些心慌,怕这声响被对面人听见。
率先打破了空气中的沉寂。
“青又,好久不见。”
青又看她局促又紧绷的样子,想起酒吧眼尾泛红模样,眉尖轻蹙:这人……真喝断片了?
见青又没应声,攥着水杯指节紧了,补了句:“叔叔阿姨……最近还好吗?”
话刚落,才察觉出冒昧,青又眉峰压下去几分,忙转话头,抬手用公筷往青又碗里夹菜,动作像童年那样自然。
“谢谢你还愿意帮我。”
“不必了,这些菜我不爱吃。”青又的话像碎冰,落在空气里都带着凉。
夹菜手顿时顿在半空。
也是,四年前的喜欢,现在又怎会有参考价值。
她手指蜷了,原本探出去手臂慢慢收回,弯腰身体也轻缓落回自己座位,椅腿擦过地面,发出轻响。
“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
指尖抵着杯壁,目光落在桌面浅纹上。
空气静得过分,连窗外风擦过玻璃细碎声,都裹着青又的气息。
“不必谢我,是你们公司的合同,吸引到我。”
青又的话如淬了冰的珠子,砸在文睐神经上。她僵在椅背上,指尖温度顺着杯壁一点点沉下去。
帮助,合同……
原来如此。
她的帮助,仅是为了合同上的利益……
我怎么会……
天真的以为她想帮我。
真是……想多了。
文睐扯了嘴角,那笑太轻,带着发涩的软,落在空气里没什么声响。
“能吸引到你就好。”
声音越往后越飘,尾音被窗缝钻进来风揉碎。
胸腔里在不停发扯,酸意漫上来,呼吸都在颤抖。
看着自己蜷起的指节,指腹反复蹭过掌心。用仅剩的一丝勇气,终于低声开口:
“那我们……现在……还算……朋友吗?”
“朋友?”
青又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扬高,尾音嘲弄,是从没听过的冷。
“当年你离开的时候,又何曾想过‘朋友’这两个字?”
“文睐,你配提那个词吗。”
话音落,青又转身就走,椅腿擦过地面轻响,扎破室里最后一点余温。
包厢只剩文睐一人。她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血液像冻住了似的,连四肢都浸在麻木的冷里。
没有风,也没有光。
闭紧眼睛,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发颤,一滴眼泪从眼尾滑下,晕开一小片湿痕。
“也是,她怎么会原谅我。”
“我又怎配跟她提朋友二字。”
青又快步走出包厢,脚步发沉。指尖止不住发抖,脸色顺着脖颈漫上一层红。
已经太久没这样动过怒。
走到酒店门外,她后背抵上冰冷玻璃墙,撑不住的一软,顺着墙面慢慢滑坐在地上。
为什么?
不过是一句“朋友”,怎么会气成这样?
脑海里却不停闪回当年的碎片:
“青又你最好了!”
“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永远不分开!”
……
“你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我累了,以后我们分开走吧。”
“我不想和你玩了。”
青又蜷在角落,双臂环紧自己,脸埋进膝盖。风裹着寒意吹过来,她抱自己的力气大了几分。
凭什么?
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而自己明明该转身就忘的人,怎会轻易牵动自己的情绪。
她配吗?
抬手抹了下眼尾,却触到一片湿。
“我居然哭了?”风裹着寒意钻进衣领,环住自己的手臂又紧了几分,指节用力而泛白。
“文睐,你到底有什么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