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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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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石缝中待到天色微明,暴雨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追兵似乎失去了他们的踪迹,或者被楼玉陵留在外围接应的人手解决了,山林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鸟鸣和滴水声。
楼玉陵先探出头,仔细侦查了一番,确认安全后,才带着陆天出来。
两人都狼狈不堪,浑身泥泞,衣服湿透紧贴在身上,伤口经过简单处理,疼痛感在肾上腺素退去后变得清晰起来。
“能走吗?”楼玉陵看着陆天苍白的脸色和手臂上渗出的血迹,眉头紧蹙。
“没问题。”陆天活动了一下左臂,刺痛,但可以忍受。
楼玉陵没再多说,再次牵起他的手,这次动作自然了许多,力道也放轻了些,领着他朝山下另一个方向走去。
大约走了半小时,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是一条隐蔽的盘山土路。路边停着一辆其貌不扬的灰色越野车。
阿南靠在车边抽烟,看到两人出现,立刻掐灭烟头迎上来,目光迅速扫过两人身上的伤和狼狈样,脸色不变,只低声道:“二少,陆先生,追兵清理干净了,颂帕重伤跑了,没留下活口,这边暂时安全。”
楼玉陵点点头,拉开车门让陆天先上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回安全屋。”
“是。”
车子启动,平稳地驶离金山寺区域,陆天靠在椅背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但他强撑着,看向身旁的楼玉陵,楼玉陵正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有些疲惫,嘴唇没什么血色,肩上的绷带隐隐透出暗红。
“你的伤,需要重新处理。”陆天说。
楼玉陵睁开眼,眼底有血丝,但眼神依旧锐亮。“没事,先去我那儿,医生已经等着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颂帕跑了,他可能会狗急跳墙。”
陆天没有反对,他确实需要处理伤口,也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理清思绪,昨晚的一切发生得太快,那个石缝中的吻和承诺,此刻在晨光中回想起来,依然带着不真实的眩晕感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答应了,答应了和这个危险的男人一起,踏入那片未知的、可能布满荆棘甚至毒沼的领域。
心里依然有恐惧的余烬在阴燃,但另一种陌生的,滚烫的踏实感,却也悄然滋生。
车子没有开往陆天的公寓,而是驶向了曼谷北郊一个安静的别墅区,这里的房子间距很大,私密性极好,楼玉陵的安全屋是一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三层泰式别墅,围墙很高,绿植茂密。
进门后,早有穿着白大褂,提着医疗箱的医生和护士等候,医生是个五十岁左右,面容严肃的华裔,看到楼玉陵肩上的伤,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示意他坐下,动作熟练地开始重新清创,缝合,包扎,整个过程楼玉陵一声不吭,只是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陆天手臂的擦伤也被妥善处理,护士手法轻柔,消毒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处理完伤口,医生交代了注意事项,留下些口服消炎药,便带着护士离开了。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阿南不知何时已经退下,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楼玉陵换了身干净的深灰色家居服,头发半干,显得有些柔软,削弱了他平日里的凌厉感,他走到陆天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他,眼神专注。
“还疼吗?”他问的是陆天的手臂。
陆天摇摇头,“小伤,你的肩膀……”
“缝了几针,死不了。”楼玉陵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伸手,轻轻握住了陆天没受伤的右手,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动作带着一种珍视的小心翼翼,“昨晚……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完全不像平日那个强势霸道的楼玉陵。
陆天看着他那双盛满了忐忑和期待的眼睛,心底最后一点冰碴仿佛也融化了,他点了点头,声音平静:“算数。”
楼玉陵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一个近乎傻气的笑容,他猛地起身,但又顾忌到陆天的伤,动作顿住,只是用力握紧了他的手,重复道:“算数就好,算数就好……”像个得到了梦寐以求糖果的孩子。
陆天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底泛起一丝酸软的暖意,这个在枪林弹雨中面不改色的男人,会因为自己一句承诺而欣喜若狂。
“不过,”陆天开口,语气认真起来,“楼玉陵,有些话,我们必须先说清楚。”
楼玉陵立刻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你说。”
“第一,我有未婚妻,这件事很复杂,涉及家族利益,我需要时间处理,不能急,也不能闹得难看。”陆天看着他,“在这之前,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公开。”
楼玉陵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舒展开,点头:“我明白,我会等,但……你不能让我等太久。”后面那句,带上了他惯有的霸道。
“第二,”陆天继续,“你的世界,你的……生意,我可以不去过问细节,但你不能让我完全蒙在鼓里,像昨晚那种事,我不希望再发生,至少,在涉及到我的安全时,我要有知情权。”
“好。”楼玉陵答应得很干脆,“以后关于你的事,我都会告诉你,我的事……如果你想知道,我也可以说,但有些东西,太脏,我不想污了你的耳朵。”
“第三,”陆天顿了顿,目光直视楼玉陵,“不要骗我,楼玉陵,我赌上了我父亲警告过的一切,如果你骗我,或者……这只是你一时兴起的游戏,我会让你付出代价。”他的语气很平静,但里面的决绝和冷意,让楼玉陵心头一凛。
楼玉陵收敛了所有玩笑的神色,站起身,走到陆天面前,单膝蹲下,握住他的双手,仰视着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虔诚。
“陆天,我楼玉陵对天发誓,”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砸在寂静的客厅里,“我接近你,或许开始于好奇和利用,但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真,最不受控制的事,我可能不懂怎么爱人,可能会做错事,可能会让你生气,难过,但我绝不会骗你,更不会拿你当游戏。”
他举起右手,做出发誓的手势:“以我母亲的在天之灵起誓,若我有负陆天,叫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一个简单,却极毒的誓言,尤其是在他们这种游走在黑暗边缘,对某些冥冥之力心存敬畏的人看来。
陆天心头震动,他看着楼玉陵眼中毫无保留的赤诚,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作伪,他知道,这个男人是认真的,认真到可以用最毒的誓言来捆绑自己。
良久,陆天伸出手,轻轻覆在楼玉陵发誓的手上,将他的手拉下来。
“我信你。”他说。
不需要更多言语,三个字,足以定下生死契阔。
楼玉陵反手握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感受着他掌心的微凉,满足地喟叹一声。
“陆天,”他低声唤道,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重,“我的天天。”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陆天耳根微热,却没有推开。
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昨夜的腥风血雨,生死一线仿佛已经远去,只剩下此刻静谧空气中小心翼翼又无比坚定的温情。
然而,他们都清楚,平静只是暂时的。
颂帕跑了,隐患未除,楼玉珩那边态度不明,陆天与苏婉的婚约悬在头顶,还有他们各自世界里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与危险……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至少此刻,他们握住了彼此的手,决定并肩而行。
楼玉陵站起身,顺势将陆天也拉起来,却因动作牵动肩伤,轻轻“嘶”了一声。
“别乱动。”陆天扶住他,“去休息。”
“你陪我。”楼玉陵看着他,眼神带着点赖皮和期待。
陆天无奈,知道他这会儿恐怕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而且自己确实也疲惫不堪,需要休息。“我睡客房。”
“主卧够大。”楼玉陵不由分说,拉着他往楼上走。
主卧是极简风格,宽敞明亮。楼玉陵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全新的睡衣递给陆天:“干净的,可能有点紧,凑合穿。”
陆天接过,去了浴室,快速冲了个澡,换上睡衣,楼玉陵的睡衣穿在他身上却是紧了点,袖子短了一截,领口松垮,露出一片锁骨和胸膛。
他走出浴室时,楼玉陵已经靠在床头,也换了睡衣,正拿着手机快速打字,眉头微蹙,似乎在处理事情,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陆天穿着自己睡衣的模样,眼神暗了暗,喉结滚动了一下。
“过来。”他放下手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陆天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了过去,在床的另一侧躺下,刻意保持了半臂的距离。
楼玉陵关掉大灯,只留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他没有靠过来,只是侧身躺着,面朝着陆天的方向,眼睛在昏黄的光线下亮晶晶的。
“睡吧。”他说,“我在这儿。”
或许是太累,或许是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或许是身边这个人的气息带来了奇异的安全感,陆天闭上眼,意识很快沉入了黑,。睡梦中,他似乎感觉到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很暖。
楼玉陵看着陆天熟睡的侧脸,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平日里的冰冷疏离全然不见,只剩毫无防备的安静。
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极轻极轻地拂开陆天额前一缕微湿的黑发,指尖流连过他光滑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最后落在那颜色偏淡,此刻微微抿着的唇上。
指尖传来温软的触感,让他心头悸动。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屏住呼吸,在那唇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珍重无比的吻。
“睡吧,我的宝贝。”他无声地说,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和占有欲,“以后,谁也别想伤你。”
说完,他翻身打开手机,从一堆浏览记录中点了那条搜过几十遍的,关于自己该在上面还是在下面的词条。
窗外,雨彻底停了,阳光刺破云层,洒向湿漉漉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