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日颠覆赛博社会》笑山人

3、飞龙在天

　　微光从门缝里透出。
　　林妥宁靠近，门口的地板，被低重的音乐带着震颤。
　　鼻尖敏锐地嗅到名为清醒梦的致幻药，那种特殊的迷幻香气。
　　略微吸入倒无所谓。
　　但如若吸入高浓度清醒梦，则必死无疑。
　　林妥宁捂着鼻子，轻推进门。
　　两百余名衣着暴露的芯片侍者，和百余名海底基地的全部管理层，正混在一起，贴身热舞。
　　酒水四溅、尖叫声此起彼伏，整个舞池陷入癫狂。
　　舞池中心，搭建有一座两米高的舞台。
　　舞台之上，一名闭目的白色长袍女子，站在盛开的金子铸就的莲花台上。
　　她双手合十，额头中心，用银色颜料，画着倒8形状的无限符号。
　　女子被扣在厚厚的玻璃罩中，如同被人观赏的玩偶。
　　忽然电子烟花升起，在大厅顶部绽放。
　　借着微弱亮光，林妥宁瞥见金莲中间的女人，她的睫毛似乎动了下。
　　“所有人行注目礼！祭祀开始！”
　　空中飞舞的3d投影舞女们，按照程序分列两队，站在金莲两侧。
　　昏黑的舞池中央，一道光柱投下，照射在金莲花中的女子身上。
　　所有人都立在原地，目光集中望向女子。
　　金莲中喷涌出白色的烟雾，将扣住女子的玻璃罩填满。
　　女子清醒过来，身体却不能动弹，始终保持站立，双手合十的姿势。
　　她眼珠震颤，可怜地四下张望。
　　可台下的一双双眼睛，都冒着血光，恨不得立刻将她生吞。
　　“伟大的母神，请保佑保佑大公子陆研白，万寿无疆，接任皇位。”
　　男人身穿黑色长袍，登上舞台，摘下假面。
　　“是你？叛国贼！”
　　林妥宁对于这名女人不大熟悉。
　　可男人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前朝首相。
　　在他的带领下，十二年前，前朝经济、军事、交通等行业迅速崩溃混乱。
　　前朝的重臣们，同鲲鹏集团里应外合。
　　不到半年，便推翻前朝，成立鲲鹏集团，统治东半球。
　　那时，林妥宁还在读小学六年级，母亲也在那年，成为通缉犯，消失无踪。
　　“要怨，就怨你的父亲无能，守不住社稷，守不住你们母女。
　　你父母已为当今皇帝续命。
　　今年，也该你上场了。”
　　诡异的咒语，在四周环绕播放，林妥宁听着有些犯恶心。
　　两侧展开的投影女人，瞬间变成人首蛇身模样，她们同样一袭白裙，站在金色莲花中央。
　　头顶上，都漂浮着无限循环的横8样式符号。
　　随着咒语的诵读，金色莲花下，渐渐爬出一条白色蟒蛇。
　　蛇身缠绕在女子的白色裙子上，远远看去，竟浑然一体，如同一尊雕塑。
　　蟒蛇已经被饿了几个月，它迫不及待地将猎物缠绕。
　　当蟒蛇面对女人惊恐的面庞，女孩双瞳剧烈地颤抖，绝望地看向人群。
　　可她越惊恐，这些人就越激动。
　　“吃！吃！吃！”
　　台下的人齐声喊道。
　　她多么希望此刻自己没有知觉。
　　可玻璃罐中不断注入的气体，令她始终保持清醒。
　　泪眼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
　　虽然隔得很远，但女人颅内，响起只有她能够听到的声音：
　　“害怕就昏过去吧。”
　　蟒蛇的血盆大口张开，当事人本应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吃下。
　　可就在这一刻，她忽然脖颈后仰，浑身乏力，昏倒在地。
　　蟒蛇如常地，从头到脚，将猎物吞下。
　　白色巨蟒，盘在金色莲花上。
　　无限循环的横8样式符号，在投影上空，闪闪发光。
　　全场陷入沉默。
　　传言，人首蛇身的大母神，其真身是一条以人的恐惧情绪为食的大蛇。
　　猎物的情绪越痛苦，祭祀效果就越好。
　　猎物昏厥，完全没有挣扎尖叫，这种情况还是头一遭。
　　黑袍男子擦汗，匆忙宣布进入下一环节：
　　“接下来各位尽情享乐，在结束后，所有芯片人依次进入玻璃罩中。”
　　随着男子发言，舞厅两侧地下，升起一排排玻璃罩子。
　　和舞台中央的设备一样。
　　玻璃罩中，也有同样的金色莲花台，和粗壮的白色蟒蛇。
　　所有芯片人听闻指令后，再次舞动身体，极尽讨好。
　　即使这些芯片人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他们也要成为蛇的食物。
　　但芯片的控制，使得他们无法逃脱。
　　灯光再次暗下来，林妥宁立刻向舞厅另一端的出口逃去。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林妥宁一把拧开,把嘈杂的舞会锁在身后。
　　老A之前说过，西栋有潜水艇停放。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向前没走多远，便看见两扇门。
　　左边是一扇红色大门，右边一扇灰色大门。
　　女孩毫不犹豫地推开灰色铁门，里面排列开几百台潜水艇。
　　呼，林妥宁长舒一口气。
　　这里，甚至装满了能量石浓缩成的燃料块。
　　同她在海底开采的能量石相比，这些燃料块威力，高出百倍。
　　林妥宁马上搬走一箱，用来应付接下来逃往通天城的能源储备。
　　啊啊啊啊啊啊！
　　刚要启动潜水器，对面红门内，传来一阵阵尖叫。
　　林妥宁赶紧蹲下，藏在操作面板后。
　　对面的惨叫声骤起。
　　砰。
　　外面的舞会，同时响起烟花声，消化掉对面的枪声。
　　不到1分钟，2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芯片人，进入红色大门的房间。
　　不一会，他们抬着一名美男子的尸体出去。
　　死者眉心，有子弹穿过的洞孔。
　　同时，对门传出女孩的哭声。
　　一股热血蹭地直冲头顶。
　　林妥宁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动。
　　许是吸入太多清醒梦后的幻觉，林妥宁又看到，刚才那双绝望的眼睛。
　　下一秒，林妥宁甚至幻视自己的身体，也躺在担架上。
　　连墙上挂的油画肖像，此时也变成余震中、邓臣的得意笑脸。
　　愤怒、委屈、憎恨、不甘、报复的情绪再次交织，涌向心头。
　　反正今天已经大开杀戒，她不在意再多干一票。
　　鬼使神差地趴到门缝上往内看。
　　红门之后，居然是一间古风古色的卧室。
　　墙壁上仿蜡烛效果的智能烛火，昏沉地摇曳，晃动着这间奇怪的屋子。
　　这间卧室，像是从古代复活的怪物。
　　一名女人懒散地躺在贵妃榻上。
　　她纤细的脖子上，还留有被掐过的痕迹。
　　男人走到贵妃榻前，露出面庞。
　　这人就是海底基地的总经理，Jack。
　　他很久没来海底基地，这的人知道他想尝尝鲜，于是孝敬给他一名美男子。
　　出于公平，他也把自己常年带在身边的女人，送给这里的负责人。
　　谁承想，这女人居然疯了，直接开枪打死人家送来的美男子。
　　床榻上的崔茉莉，不过二十出头，但眼神老辣狠厉地盯着男人。
　　为什么人就是做不到不离不弃。
　　为什么找个强大专一的人，就那么难。
　　Jack位高权重，何时被人如此怒视过。
　　男人被激怒，怒火再次燃烧，他骑到女人身上又要抽她。
　　屋外的林妥宁，在致幻药的影响下，看到一名黑袍男子，骑在女孩身上拳打脚踢。
　　咚。
　　Jack后脑勺被椅子砸中。
　　茉莉惊讶地抬头。
　　林妥宁讲半昏迷的Jack从床上拽下来，夺走他手里的枪。
　　隔着枕头，对着男人的头上，扣下扳机。
　　蹦！
　　枪声和舞厅里同时传来的烟花声混在一起，竟是那样动听。
　　崔茉莉大惊，但很快镇定，从床上爬起，拉着林妥宁冲到屏风后。
　　这里竟然还有一座电梯。
　　“这里是他们秘密基地，没有监控和进出记录。
　　这是私密电梯，我们一起离开。”
　　林妥宁脱掉制服夹克，披在穿着暴露的茉莉身上，贴心地挡住她被掐红的脖子。
　　“你走吧。再也没人能伤害你了。”
　　林妥宁将崔茉莉推进电梯，按下关门键，却没有一起离开。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林妥宁恍惚中，看到刚才金莲中的女孩，正在对着她微笑感谢。
　　林妥宁心中的愧疚，消失大半。
　　致幻药的作用，越来越加深，林妥宁的脑子变得狂躁。
　　关上电梯后。
　　镜子反射面中，茉莉看到自己身后逐渐浮现出一只老狐狸脑袋。
　　狐狸用沙哑的声音，激动吼道：
　　“这个人身上有龙气！我们可以依附她！”
　　茉莉却沉浸在林妥宁那句：
　　以后没人能再欺负你。
　　终于，她终于等到一个强大，又愿意保护她的人。
　　她一定要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留在原地的林妥宁忽然冷笑，一个疯狂的计划，正在成型。
　　她重新走回舞厅中，在酒水和清醒梦的催化下，这里陷入癫狂状态。
　　“你怎么在这！”
　　冤家路窄，邓臣的干妈，伍红文忽然从林妥宁身后冒出。
　　“你马上就知道。”
　　说着话，林妥宁冲着伍红文的脑袋就是一枪。
　　也不对，你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喧闹的舞池忽然寂静，所有人吃惊地顺着枪声看来，但是清醒梦令这些人陷入迟钝状态。
　　他们甚至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
　　林妥宁大吼：
　　“芯片人们！
　　看看旁边为你们准备的金莲花，你们难道也想要被蟒蛇吞掉吗？
　　死到临头，还不赶快反抗？
　　杀掉这些人，你们就安全了。”
　　幽□□光下，所有人都被这一声怒吼镇住。
　　这人是谁，疯了吗，开什么玩笑。
　　可全场的芯片人，像是被植入新指令的机器人，站得笔直，齐刷刷地望向这些上层人。
　　“你们想干什么！”
　　一名男人被看得毛骨悚然，伸手要打，芯片人却闪躲开。
　　随后一拳将男人轮倒在地。
　　“部长！”
　　周围几个人想要搀扶，却被身边的芯片人围住。
　　不对劲。
　　高等人们终于发觉，这些工具芯片人的表情，开始变得跟以前不一样。
　　他们像是第一次认知自己的身体。
　　新奇地抬起手、转头、跺脚、抬腿。
　　恐惧在上位者眼中溢出。
　　地位带来的优越感消失，软弱服从的奴隶，忽然有了反抗意识。
　　仅仅是被下层人凝视。
　　这些习惯趾高气昂的大人物，在没有稳赢的把握后，就失去风度，瑟缩后退。
　　呀——
　　一声尖叫划破沉寂。
　　另一名男人，胸口深深地插进一根金簪。
　　带着芯片项圈的女孩，头发散落，用力咬着下嘴唇，双手颤抖，眼神发狠地站在倒地的男人身旁。
　　纸糊的老虎，一推就倒。
　　“快跑！芯片人失控！”
　　可这些人跑到大门，却绝望地发现，两扇大门都被林妥宁锁死。
　　芯片人们拿起酒瓶、烛台等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用力地砍向那些管理者。
　　每一次打击，都充满了愤怒和力量。
　　芯片人忍了太久。
　　为一点点点钱葬送自由、尊严，还要被榨干生命。
　　今天就要让这些上层人，也来尝尝被随意处置的滋味。
　　尖叫声、求助声、嘶吼声、破碎声，此起彼伏。
　　参加舞会的高层人，全部丧命于此。
　　林妥宁在舞厅中央，像个疯子，放肆地大笑，大叫。
　　银龙从林妥宁心脏窜出。
　　满场翱翔，贪婪地吮吸因龙力而死亡，并被释放出来的元神。
　　林妥宁打开舞厅大门，高声将电梯位置告诉这些芯片人，并命令他们5分钟之内全部离开。
　　芯片人如同林妥宁的机器人大军，顺从地列队离开。
　　女孩独自站在遍布横尸的舞厅中。
　　还是不够。
　　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鲲鹏集团。
　　不过今天留下的痕迹太多，实在不好清理。
　　不如，彻底毁掉。
　　林妥宁将潜水艇停放区的浓缩燃料块，统统搬到舞厅各个角落。
　　作为能量石开采者，她太清楚这种用能量石浓缩而成的燃料威力。
　　只要一块，便足以燃烧干净这整座舞厅。
　　林妥宁刚刚吸收了几百人的元神，这些人的力量也被转移到她的身上。
　　她毫不费力地将百余块浓缩燃料块，快速铺满整座舞厅。
　　随后她走到停放潜水艇的灰色大门前，将酒水洒在红色地毯上，并将燃烧中的烛台，丢了上去。
　　火焰瞬间升腾，顺着红色羊毛地毯，朝着舞厅方向烧去。
　　回到潜水艇驾驶座上，林妥宁终于按下启动键。
　　轰！轰！轰！
　　随着潜水艇弹射出去，身后发出巨大震动。
　　舞厅的天花板轰然倒塌，大火四处蔓延。
　　火蛇在短短几秒内，快速顺着羊毛走廊，吞没整层楼各个角落。
　　轰！
　　能量石引起巨大的爆炸，冲击波瞬间将林妥宁的潜水艇推到深海远处。
　　那座盛满上层人秘密的海下乐园城堡，正如同一朵深海玫瑰，燃烧，盛放，凋敝。
　　一切罪迹，都消失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中。
　　几小时后，陆析言在寝宫中，被来自海底基地的紧急通报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