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奏》小歧森

2、医院

　　过去的记忆里，宋涟不记得她和迟深有什么密切往来，更别提现在这样说话了，大概是在这五年间认识的。

　　迟深说：“我们是高中同学。”

　　“这我当然知道。”

　　“嗯。”

　　“然后呢？”

　　“没有了。”

　　“我是问我们怎么认识的……”

　　“因为我们是同学，所以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不是吗？”

　　宋涟愣了愣，在她这里，高中那点交情，其实算不上认识，她觉得他们当时不过是知道彼此存在的程度。

　　“那……后来的很多年，我好像跟你没有联系吧？”

　　迟深站起来，“你不是说你不记得了吗？怎么现在又记清楚了？”

　　宋涟眨眨眼睛，“我哪有记清楚？只是几年前的事我不记得了，但是更早之前的，我还记得。”

　　迟深有些不服似的，咬牙切齿地说：“宋涟，你敢忘了！”

　　“忘了什么？”宋涟有些好笑地问。

　　“你……你……你快吃你的饭吧！”迟深甩下这一句话就气哄哄地走了。

　　宋涟对他突然上来的脾气感到莫名其妙，但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能追出去问个清楚，还是改天再找个时候问吧。

　　一碗小米粥很快见底，味道确实不错，迟深倒还算有些品味，会挑。

　　现在正是上午，外面很亮，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宋涟想外面应该不是很冷，但病房里还是开了空调。

　　吃完饭，她把床重新调回可以平躺的角度，放松地看着天花板，此时此刻，连病房里的床都变得舒适无比，死而复生吗？真好。

　　盯着天花板，宋涟正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想闭眼，突然病房的门被打开，她立刻听到迟深气势汹汹的声音，“郑医生，你快来看看，她脑子坏了！！”

　　说谁脑子坏了？

　　宋涟在心里叹了口气，把反驳的话按了回去。郑医生过来拉开帘子，看见她躺着，笑说：“正要睡觉吗？”

　　被他们这么一打扰，宋涟反而没了睡觉的心思，说：“没呢，我在闭目养神。”

　　“我听说你现在有失忆的症状，所以过来看看，”郑医生说，“方便让我看看你的头部吗？”

　　“您看吧。宋涟说。

　　她已经想好，哪怕头部没有任何伤口，也还是要装作失忆，毕竟没有比失忆这个借口更好的了。

　　郑医生仔细检查了宋涟的头部，“唔……没有明显的外伤，除了脑部损伤导致的失忆，也有可能是心理因素，总之，先做个CT看一下吧。”

　　做什么检查也查不出原因，宋涟想。因为这是玄学事件，她重生了，是不能用科学道理来解释的。

　　迟深明显有些担忧，“毕竟她在那里待了三个月……”

　　三个月？她竟然被绑架了这么久？

　　真不知道这三个月里她经历了什么。

　　郑医生检查完就离开了，宋涟躺在床上，迟深仍然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你怎么还不走？”宋涟问。

　　迟深看了宋涟一眼，“你很希望我走吗？”

　　其实他在这里也无所谓，但毕竟他之前给宋涟的回答是：朋友。

　　作为朋友，他还待在这里，似乎有些过了吧？

　　宋涟想起她的父母，她记得在她车祸之前，妈妈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总是腰痛。至于爸爸，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他在宋涟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和妈妈离婚，离开了家庭，对于现在的宋涟来说，已经太过模糊。

　　宋涟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道：“迟深，我想和我的父母联系一下。”

　　迟深捏了捏拳头，似乎在内心做了很大的挣扎，才缓缓说：“你的母亲已经在两年前去世了，父亲……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

　　“……”宋涟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颤了一下，其实，这个结果宋涟不意外，宋涟出了这样的事，父母都没有来看过宋涟，尤其是妈妈，如果她还在，肯定会很担心的，现在她没有来，情况她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真的从别人口里坐实猜想，还是会有些难过。

　　死前没能见妈妈最后一面，现在重又复生后，妈妈已经不在了。

　　宋涟垂下眼眸，淡淡地说道：“是么……”

　　病房里一时有些安静，她转移话题，“我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

　　“很快，你着什么急？”

　　“……”她能说她没着急吗？

　　“行，那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休息一会儿。”宋涟下了逐客令，这个迟深待在这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

　　第二天，宋涟拍了脑部CT，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迟深拿着报告单在一旁有些匪夷所思，宋涟说：“我就说不会有问题的吧。”

　　她在一旁躺着，这几天她的伤势恢复地不错，精神也好多了，过去的事，宋涟没有像前两天那么着急着想起来了，反正她现在活着，有的是时间知道，重新活一次，就不要再逼自己了。

　　宋涟觉得她现在无比通透。

　　迟深把报告单放到桌子上，身体前倾，蹙眉问道：“宋涟，在你被绑架的三个月里，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涟有一瞬间慌神，脑海里闪过陌生的画面，宋涟按了按头，好像有电钻在钻宋涟的脑子，好痛。

　　血迹，伤痕，怒吼，殴打。

　　“唔……”宋涟皱紧眉头，似乎很是痛苦。

　　这是……什么画面？

　　头很热，脑袋要炸掉了。

　　“宋涟！”一双温热的手覆上宋涟的手腕，她看到迟深关切的眼神，“抱歉，我太着急了。你难受吗？要不要我叫医生？”

　　宋涟看着迟深，下一秒，他那关切的眼神就变成了厉鬼，她看到他凶狠地瞪着她。

　　“啊——”宋涟吓了一跳，猛地推开他，却牵动了腹部的伤口，清晰的阵痛唤回了宋涟的意识。

　　迟深被宋涟推了一下，差点摔倒，他似乎有些被宋涟吓到了，言语更加小心翼翼，叫了她的名字，“……宋涟，你没事吗？”

　　宋涟喘着粗气，没事的，刚才……都只是幻觉。

　　“我想出去逛逛。”她说。

　　迟深欲言又止，而后说道：“行，那我陪你去。”

　　“我想一个人去。”

　　“一个人去很危险。”

　　“有什么危险的？”宋涟问，“我只在周围逛逛，不行吗？”

　　“……好吧，”迟深最终答应，“那你早点回来。”

　　最近几天宋涟的伤口已经大好，可以下床自己走了，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这段时间宋涟一直没有下过楼，今天天气正好，下去逛逛心情也许会很好一些。

　　习惯了病房里淡淡的消毒水味，再到外面的环境中去，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病楼前面有一片草地，还有不少绿植，是个好地方，宋涟想着，然后走了过去。

　　有一些病人在被家属推着晒太阳。

　　宋涟在草坪边缘坐下来，看小鸟停落在树梢上，嘁嘁喳喳地叫。

　　“请问……是宋涟吧？”

　　闻声，宋涟转过头，看到一幅陌生的面孔。

　　他也穿着病号服，面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头看起来尚可。

　　“你是？”

　　他看宋涟接了话，立刻笑起来，“宋涟姐，真的是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赵，赵琦！”

　　宋涟在脑子里盘了一下这个人，没找到什么踪迹。

　　她摸了摸头发，“不好意思，我最近……摔伤了头，什么都不记得了。”

　　赵琦显然很震惊，快步走过来坐下，“摔伤了头？您、您失忆了？！”

　　虽然确实是这个意思，但这么被他说出来，听着好像有点离谱。

　　“嗯、嗯！”宋涟点点头，谎话让她有些不自在。

　　赵琦笑了笑，“那您可能确实不太记得我了，我之前和您在一个组工作过……但是没多久就离职了。”

　　赵琦一口一个“您”，让宋涟更不自在了，宋涟赶紧说道：“别……别‘您’‘您‘您’地叫我了，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赵琦不好意思地笑笑，而后说道，“当年的事，真的很对不起……”

　　赵琦这个人，宋涟确实没什么印象，不记得他做过什么对不起宋涟的事，看他的样子，似乎仍然耿耿于怀，宋涟趁机问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你都不记得了吗？”赵琦说，“如果你不记得了，那也是一件好事。”

　　宋涟受不了他这半说不说的态度，催促道：“你快说呀，你说了，我才能想起来。”

　　赵琦沉默了一会儿，“冒昧地问一下，你还在跟迟深联系吗？”

　　宋涟愣了愣，“啊……这个……”

　　目前跟迟深的关系有些尴尬，以现在宋涟的记忆量来说，宋涟也不过才认识他一天而已，她正斟酌着说辞，听到身后传来声音，“涟涟，别在外面待太久了，小心冻着……”

　　赵琦和宋涟同时回头，看到迟深面无表情的脸。

　　迟深瞥了一眼赵琦，勾起唇角，笑问道：“这位是？”

　　“打扰了。”赵琦“噌”地一下站起来，快步离开了。

　　“哎……等等！”宋涟看着赵琦决绝的背影，喊道。

　　迟深过来牵起宋涟的手，“我们回去吧。”

　　宋涟为刚才即将到手的情报感到惋惜，有些负气地甩开了迟深的手，“你怎么突然过来？你把他吓跑了。”

　　迟深笑着说：“那是他做了亏心事，心虚了才跑的，不然他无缘无故跑什么？”

　　宋涟被他说的一时无言，不想相信他的一面之词，遂气鼓鼓地回到了病房。

　　迟深一直稳步跟在宋涟身后，搞得她心里有些发毛。

　　回去没坐了一会儿，迟深就说自己要去工作，他晃晃手机，“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宋涟看着他离开，又跑到窗户旁边，等着看见他离开的身影。

　　看到后，她又在窗边站了五分钟，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出病房。

　　刚才赵琦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他往西边的楼栋走去，他应该在那栋楼里的某一层。

　　宋涟一定要把事情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