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恋到死对头怎么办！》挽飞雪

4、第四章

　　游戏开始。景子羽的刺客在野区穿梭，偶尔发个信号，在语音里简单地指挥两句：“来拿龙。”“小心对面打野可能在蹲。”
　　商聿怀操纵着那个漂亮的辅助角色，不远不近地跟在景子羽的刺客身后，适时地给出技能。
　　他的操作其实很精准，时机把握得极好，每次护盾或加速都给在关键处，但刻意控制着，不显得过于突出，更像是一个意识还不错的普通玩家。
　　景子羽起初没太在意这个“草莓蛋糕”，只当是个沉默的跟班。
　　但打着打着，他发现这个辅助跟得挺紧，技能也给得挺及时，虽然不说话，但意识似乎还行。
　　他偶尔会在击杀后随口夸一句：“这盾给得可以。”或者在自己失误被围殴时，看着辅助努力救他最后双双阵亡，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我的，连累你了。”
　　他的声音通过耳机清晰地传来，带着专注游戏时特有的轻快语气和偶尔的小声嘀咕。
　　商聿怀沉默地听着，操作着角色，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那个不断移动的刺客身影上。
　　隔着一层网络，一道屏幕，景子羽身上那些尖锐的防备、刻意的疏离、赌气的愤怒，似乎都被暂时剥离了。
　　此刻的他，更像商聿怀记忆里许多个平常的午后，那个会因为游戏里一点小胜利就眼睛发亮，会不服输地一遍遍练习某个操作，也会在失误后小声嘟囔的、再普通不过的十八岁少年。
　　一局结束，输了。景子羽的打野数据还不错，但队友不太给力。
　　“再来？”景子羽在队伍语音里问，语气里带着点不服输。
　　商聿怀打字回复：“好。”
　　简洁的一个字。
　　第二局，景子羽换了个打野英雄，“草莓蛋糕”依旧选了一个软辅跟着。
　　这局打得更激烈一些，景子羽显然上了头，操作更激进，语音里的指挥也更快更急：“上来上来！控他！……哎算了算了撤！”
　　商聿怀依然沉默地配合，保护，偶尔在景子羽上头冲太深时，给出一个关键的救赎技能。
　　又输了。
　　第三局，景子羽换了另一个打野英雄，憋着一股劲想赢一把。可惜事与愿违，队友配合稀烂，他自己也失误连连。
　　三连败。
　　景子羽看着屏幕上“失败”的字样，小声“啧”了一下，明显不高兴了：“不打了不打了，今天手感不好。”
　　他嘟囔着，声音里带着连输后的烦躁，像是小孩子没有拿到想要的玩具一般。
　　商聿怀打字：“你玩得很好。”
　　景子羽看到这句话，撇了撇嘴，心想这人还挺会安慰人。不过输就是输，他没什么心情了。
　　“拜拜，下了。”他干脆地说完，不等对方回应，立刻退出了队伍，光速下线。
　　*
　　商聿怀看着景子羽的头像瞬间变灰，退出游戏。
　　他靠在椅背上，回想着刚才那几局游戏。景子羽在游戏里的状态，和他预想的有些不同。
　　没有抱怨，没有明显的情绪低落，只是很平常地在打游戏，甚至在对一个“陌生辅助”时，表现出了基本的耐心和礼貌。
　　还会在操作秀起来时，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点小得意。
　　这种发现让商聿怀心里那点因为被拉黑而产生的滞闷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
　　原来隔着网络，剥去了“商聿怀”这个身份，景子羽可以这样正常地和他交流，甚至透出点孩子气的专注。
　　他想起小时候，景子羽也是这样。
　　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自己生会儿闷气，或者跟他闹个别扭，转头就能被一块新橡皮、一本新画册哄得眉开眼笑，又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叫。
　　现在长大了，脾气更倔，壳也更硬，但内里似乎还是那个容易转移注意力、有点别扭又很好懂的小孩。
　　只是现在，这个小孩想把他这个“哥哥”甩开了。
　　商聿怀的目光落在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那个草莓蛋糕的头像静静躺在那里。
　　他忽然怔了怔，这才想起来他原本打算直接用这个小号告诉景子羽自己是谁，然后试着沟通。
　　但现在再告诉他，恐怕会气的更厉害吧。
　　商聿怀有点头痛，明天还是得去找景子羽谈谈。虽然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总比这样僵着强。
　　*
　　第二天早上，商聿怀醒得比平时早。
　　他绕路去了城东那家很有名的甜品店。景子羽最喜欢他们家的草莓蛋糕，尤其是早上刚出炉的那种，奶油新鲜，草莓也选得又大又红。
　　他知道景子羽的脾气，气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或许看到喜欢的东西，能稍微软化一点那身硬邦邦的刺。
　　提着包装精致的蛋糕盒子，商聿怀走到景子羽家门前。他看了眼时间，刚过八点半。以景子羽高考结束后的作息，这会儿多半还没起。
　　他按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谢婉，穿着通勤的套装，手里提着包，看样子正准备去上班。
　　“小怀？这么早？”谢婉有些意外，但脸上很快露出温和的笑容，“找阿羽？”
　　“嗯，谢阿姨早。”商聿怀礼貌地点头，提起手里的蛋糕盒子示意了一下，“有点事想跟他说。”
　　谢婉侧身让他进来，一边换鞋一边说：“阿羽估计还在睡呢，昨晚不知道熬到几点。这孩子，一放假就没个正形。”
　　她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显然对两个孩子之间的微妙气氛毫无察觉：“阿姨得去上班了，来不及叫他。你要不……在客厅等等？或者去他房间门口喊一声？”
　　“没事，谢阿姨您忙。我等他一会儿。”商聿怀说。
　　“那行，冰箱里有饮料，你自己拿啊。阿姨先走了。”谢婉匆匆交代完，便出门了。
　　大门轻轻关上，屋里只剩下商聿怀一个人。他换了拖鞋，把蛋糕盒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走到景子羽房间门口。
　　他抬起手，顿了顿，才轻轻敲了敲门。
　　“阿羽？”
　　里面没动静。
　　他又敲了两下，力道稍重了些：“景子羽。”
　　*
　　景子羽正做着乱七八糟的梦。梦里他好像在一条很长的走廊里跑，怎么也跑不到头，后面好像还有人追他。
　　他皱着眉，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咚、咚。”
　　隐约的敲门声钻进耳朵。
　　他迷迷糊糊地以为是妈妈来叫他吃早饭，含糊地应了一声：“……嗯，起了……”
　　“景子羽。”
　　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低低的，有点熟悉，但睡意朦胧的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
　　景子羽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头发睡得乱翘，眼睛半睁不睁。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直接拧开了门锁，把门拉开一条缝——
　　一张清俊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平静地看着他。
　　商聿怀。
　　景子羽的困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他眼睛一下子睁圆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砰”一声又把门狠狠关上了，还顺手上了锁。
　　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睡意全无。
　　“你、你怎么进来的？！”他隔着门板喊，声音因为刚醒和惊吓，还有点哑。
　　“谢阿姨让我进来的。”商聿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平稳如常，“阿羽，开门，我们聊聊。”
　　聊聊？聊什么？聊他怎么骗人？聊他怎么阴魂不散？
　　昨晚那股被愚弄的怒气，夹杂着委屈和一种说不清的憋闷，瞬间又涌了上来。景子羽背靠着门板，手指抠着门框边缘的漆皮。
　　“没什么好聊的。”他硬邦邦地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淡又坚决，“你走吧，我要睡觉。”
　　门外安静了几秒。
　　“我买了城东那家的草莓蛋糕。”商聿怀的声音再次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陈述事实，“放餐桌上了。”
　　又是这样。景子羽咬了咬下唇。每次都是这样，惹他生气了，就用他喜欢的东西来哄。
　　以前是小零食，是新画册，现在是草莓蛋糕。好像这样就能一笔勾销似的。
　　“我不要。”他闷声说，“你拿走。”
　　门外又安静了一会儿。久到景子羽以为商聿怀已经走了，他才听到一句：“那我先走了……蛋糕你记得吃。”
　　然后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景子羽又靠着门板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他拉开一条门缝，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客厅空荡荡的，玄关的鞋柜旁也没有商聿怀的鞋子。
　　真的走了。
　　他这才完全打开房门，趿拉着拖鞋走出去。目光扫过客厅，果然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子，印着那家他最喜欢的甜品店的logo。
　　他走过去，盯着那个盒子看了半天。包装得很仔细，透明的盒盖上能看到里面诱人的奶油和鲜红的草莓。
　　城东那家店，离这里很远，开车来回至少一个小时。现在才早上八点多……
　　景子羽心里某个角落，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像被羽毛轻轻挠过，有点痒，又有点不是滋味。
　　但他随即又想起昨晚饭桌上商聿怀那平静无波地说出“A大法学院”的样子，想起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不行，不能心软。
　　他撇撇嘴，转身往浴室走，嘴里小声嘀咕着：“我才不吃……谁稀罕……”
　　洗漱完，他换了身衣服，准备去厨房随便找点东西当早餐。路过客厅时，视线又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蛋糕盒子。
　　草莓的香甜气息，似乎透过盒子隐隐约约地飘出来，勾引着他的嗅觉。
　　他脚步顿了顿。
　　这家店的草莓蛋糕很难买，经常一大早就卖完。而且，放久了就不新鲜了，奶油会塌，草莓也会不水灵……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景子羽这样说服着自己，脚步已经诚实地挪到了茶几边。
　　他打开盒子，新鲜奶油和草莓混合的甜香立刻扑鼻而来。
　　蛋糕做得漂亮极了，奶油雪白绵密，草莓又大又红，点缀着几片翠绿的薄荷叶。
　　景子羽喉结动了动。
　　他找来勺子，挖了一大口送进嘴里。奶油轻盈不腻，草莓酸甜多汁，蛋糕胚松软湿润……还是熟悉的美味。
　　他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继续给自己找理由：反正商聿怀也走了，蛋糕留在这里，不吃也是扔掉。
　　一勺，又一勺。香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暂时抚平了心底那点烦躁和委屈。
　　等他回过神来，大半个蛋糕已经进了肚子。他看着盒子里剩下的部分，动作停了下来。
　　嘴上说着绝对不吃，结果不仅吃了，还吃了这么多。
　　景子羽盯着蛋糕，耳朵尖慢慢有点发烫。他放下勺子，把蛋糕盒子盖好，放进冰箱。
　　吃完蛋糕，嘴里还残留着甜味，但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似乎被填满了一点。可同时，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又悄悄冒了头。
　　商聿怀这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他真的觉得，一个草莓蛋糕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景子羽甩了甩头，决定不再想这些。他走回房间，关上门，重新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虽然蛋糕很好吃，但他还是很生气。
　　总之，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