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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测试 ...

  •   第十三章:诊断泰坦

      泰坦塔的远程会议室内,六块显示屏呈扇形排列,每块屏幕显示着一个经过处理的虚拟形象——不是简单的头像模糊,而是动态的几何图形:旋转的立方体、脉动的波纹、缓慢变形的多面体。声音经过多层变声处理,频率被随机调制,但仍保留了基本的性别特征和年龄感。

      顾问S(星玄阳)的窗口在最中央,显示为一个静止的深蓝色圆形,边缘有极其细微的、类似呼吸的光晕波动。没有虚拟形象,只有那个简单的几何图形和经过处理的、中性化的电子音。

      “感谢各位抽时间参与这次评估会议。”星玄阳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平稳,清晰,没有任何冗余的情感修饰,“我是顾问S。在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里,我将基于过去七十二小时分析的数据,分享关于团队当前状态的初步诊断。我的分析完全基于你们提供的匿名信息,不涉及任何外部情报。提问和讨论将在最后十五分钟开放。可以开始吗?”

      短暂的沉默。屏幕上,代表康纳的旋转立方体减缓了转速——一个下意识的、表示注意力集中的动作。

      “开始吧。”代表星玄阳的深蓝色圆形微微脉动,是提姆的声音,但经过处理,失去了所有个人特征。

      星玄阳调出第一个分析图表,在共享屏幕上展开。那是一张复杂的关系网络图,节点代表团队成员(用代号A-F),连线代表情感连接强度,颜色从蓝色(健康支持)到红色(扭曲压力)渐变。

      “首先,基本结论:你们正在经历的,不是简单的压力反应或个别心理创伤,而是一种‘系统性情感共振污染’。”星玄阳开口,语速适中,每个词都像经过精密校准的手术刀,“污染源是外部植入的扭曲频率,但它在团队内部找到了‘宿主节点’——也就是最容易被这种特定频率影响的个体。”

      他指向网络图中的三个节点:A(康纳)、C(雷文)、F(斯蒂芬妮)。这三个节点的连接线呈现出异常复杂的纠缠状态。

      “污染并非均匀影响所有人。它通过团队既有的情感连接网络传播,并优先‘感染’那些在特定情感维度上存在潜在脆弱性的节点。”星玄阳放大图表,“节点A(氪星人个体),你的脆弱性在于‘责任过载’。你对保护团队的责任感被扭曲成偏执的控制倾向,表现为对细微分歧的过度反应。”

      屏幕那端,康纳的立方体突然加速旋转了两圈,然后强行恢复平稳。

      “节点C(黑暗力量使用者),你的脆弱性在于‘情感隔离’。你长期维持的能量控制机制被扭曲成病态的疏离,导致你无法接收也无法输出正常的情感信号,反而放大了污染频率。”

      代表雷文的脉动波纹图案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像投入石子的水面,但很快恢复规律。

      “节点F(新任成员),你的角色最特殊:你是‘感应器’。”星玄阳的电子音没有任何变化,但用词变得更加精准,“作为团队中情感连接较新、较浅的成员,你尚未被完全同化进团队的固有频率中。因此,你能最清晰地感知到污染信号,但同时也最容易被它渗透——表现为侵入性思维和感知混淆。”

      斯蒂芬妮的虚拟形象(一个不断自我折叠又展开的纸鹤)停止了运动,完全静止。

      星玄阳继续,调出第二张图表:时间线与症状强度的叠加图。“污染不是静态的。它遵循一种正反馈循环:症状引发冲突,冲突产生负面情感,负面情感强化污染,污染加剧症状。过去七天,这个循环已经完成了三次完整迭代,每次迭代的振幅增加约37%。”

      他停顿了三秒,让信息被吸收。

      “如果不受干预,模型预测在第四次迭代时,系统将达到临界点。届时,污染将不再是‘症状’,而会成为团队互动的‘新常态’。情感连接将被永久扭曲,信任基础会彻底重构——不是修复,而是适应一种病理性的新平衡。”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通风系统的微弱气流声。

      代表提姆的深蓝色圆形开口,声音依然平稳:“干预方案?”

      “三步。”星玄阳调出第三张图:一个简洁的流程图,“第一步:污染频率识别。需要每个节点提供三到五次‘症状发作’时的详细主观体验描述——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你感觉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身体有什么反应。越细致越好。”

      “第二步:频率中和。一旦识别出具体的扭曲频率,我们可以设计对应的‘反频率’——不是压制,是引入一种能抵消扭曲的健康频率。这需要团队共同参与创造,比如设计特定的协作练习、沟通仪式、或者共享的象征性行为。”

      “第三步:系统加固。在污染被中和后,需要强化团队原有的健康连接模式,建立对类似攻击的免疫机制。这涉及更深层的团队动力学调整。”

      星玄阳说完,关闭所有图表,深蓝色圆形恢复平静的脉动。“初步诊断完毕。现在可以提问。”

      短暂的沉默。然后,代表卡斯(闪电侠的女儿)的快速闪烁的光点图案开口,声音经过处理但依然能听出年轻的质感:“你怎么确定这不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也许我们本来就有这些矛盾,那个‘共鸣者’只是让它们浮出水面?”

      一个尖锐但合理的问题。

      星玄阳的回应立刻跟上,没有任何迟疑:“时间模式。如果问题源于固有矛盾,症状应该呈现随机或渐进式发展。但你们的数据显示明确的事件相关性:在接触‘共鸣者’后的第四小时,所有节点的压力指数同时飙升,之后呈现完全同步的振荡模式。这是外部干扰的典型特征,不是内生问题的表现。”

      他调出一张小图,展示压力指数的时间曲线——六条线几乎完全重叠,在某个时间点同步跃升。

      “另外,”他补充,“固有矛盾通常围绕特定议题展开:权力、资源、价值观。但你们报告的症状没有这种议题集中性。节点A与节点B(星火)的冲突是关于战术选择,节点C与节点D(野兽小子)的疏离是关于能量感知,节点E与节点F(斯蒂芬妮与其他所有人)的误解是关于沟通风格——这些是表面议题。深层模式是:所有冲突都源于对彼此意图的误判,而这种误判恰恰是情感信号被扭曲后的直接结果。”

      卡斯的光点缓慢闪烁,表示接受。

      下一个提问来自星火,她的虚拟形象是一个缓慢旋转的恒星模型:“反频率……具体如何创造?需要什么?”

      “需要你们最健康、最稳定的共享记忆。”星玄阳说,“在污染发生前,团队的情感基调是什么?是轻松的信任?是严肃的使命感?还是某种特定的幽默感?找出那种基调的核心元素,将其转化为可重复的仪式或象征。比如,一个特定的口号、一段共同的回忆重述、一种特定的协作动作。关键是要有情感共鸣,同时具备可操作性。”

      恒星模型的光芒微微增强。

      野兽小子(一个不断变形的动物剪影序列)问:“这需要多久?”

      “识别阶段:三到五天。中和阶段:取决于你们的参与程度,理想情况下一到两周。加固阶段:长期,但核心工作可以在一个月内完成。”星玄阳的回答像在念出精确的实验时间表,“但时间不是关键变量。关键是参与质量。如果任何节点拒绝提供真实的主观体验数据,或者在中和阶段有所保留,整个过程可能失效,甚至可能强化污染——因为系统会识别出不协调的信号,将其视为新的威胁。”

      这句话之后,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更深的沉默。

      提姆的深蓝色圆形这时开口:“顾问S,你可以暂时下线了。我们需要内部讨论。”

      “理解。”星玄阳说,“初步诊断报告和详细的数据收集指南已经发送到加密邮箱。如有问题,可通过既定渠道联系。祝顺利。”

      深蓝色窗口暗下去。

      星玄阳断开了与泰坦塔的连接。

      ---

      在泰坦塔的会议室里,虚拟形象一个个关闭,露出成员们的真实面孔。没有人立刻说话。

      斯蒂芬妮第一个摘下变声耳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哇哦。”她轻声说。

      “精准得可怕。”康纳低声道,双臂依然交叉,但肩膀的紧绷感稍微放松了一些。

      星火看着已经暗下去的主屏幕,指尖的橙色火花无意识地跳跃着:“他分析我们的方式……像在解析一套复杂的机械系统。每个零件,每个连接,每个故障点。”

      “但他说对了。”卡斯说,停止了踱步,“那些‘主观体验描述’……他还没收集,但已经猜到了大部分。”

      雷文拉下兜帽,露出苍白的面容。她的眼睛深处有黑暗的漩涡在缓慢旋转。“他提到了‘能量控制机制被扭曲成病态的疏离’。这是……我从未向任何人描述过的感受。”

      提姆仍然坐在控制台前,背对着其他人。他没有参与讨论,只是看着星玄阳最后发送过来的诊断报告。报告长达二十三页,充满图表、公式、心理学术语,但核心结论简洁得残酷:你们的团队正在经历一场缓慢的、系统性的情感崩溃,而崩溃的机制已经被完全解析。

      他感到一种混合着敬佩和不安的情绪。敬佩是因为星玄阳的能力远超预期——在如此有限的数据下,竟能如此精准地击中要害。不安是因为……这种精准本身,有种非人的质感。

      就像星火说的:像在解析机械系统。

      但人不是机器。情感不是数据流。而星玄阳的分析,虽然正确,却缺少了某种……温度。

      这时,斯蒂芬妮走到提姆身边,压低声音:“这个顾问S……他分析别人的方式,很像我们认识的一个人。”

      提姆的身体微微僵硬了0.5秒。他没有转头,只是低声问:“谁?”

      “你。”斯蒂芬妮说,声音很轻,只有两人能听见,“那种把一切拆解成变量和模式的方式。那种……用逻辑覆盖情感的倾向。他甚至说话的节奏都像你——平稳,精确,没有任何浪费。”

      提姆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报告上,但视线没有聚焦。

      斯蒂芬妮继续说:“你从哪儿找到他的?”

      “之前的案件合作。”提姆简短回答,“他的专业背景匹配需求。”

      “只是这样?”斯蒂芬妮的语气里有一丝探究,但没有逼迫。

      提姆终于转过头,看向斯蒂芬妮。多米诺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但斯蒂芬妮能看懂他嘴角那细微的紧绷——那是提姆在防御时的微表情。

      “只是这样。”他重复,声音平稳。

      斯蒂芬妮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她了解提姆,知道何时该停止。但她离开前,轻声说:“不管他是谁……他刚才说对了一件事。如果我们不解决这个问题,这个团队可能会永久性地改变。不是变弱,而是……变成别的东西。某种更冷、更硬、更孤独的东西。”

      她走向门口,留下提姆独自坐在控制台前。

      ---

      而在七千英里外,星玄阳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看着与泰坦塔断开连接的屏幕。深蓝色的圆形图标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日常的工作界面:论文草稿、心理学文献、思维导图。

      他应该继续工作。诊断报告完成了,数据收集指南发出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80%。

      但他没有动。

      他坐在那里,回放着会议中的细节:那些虚拟形象的反应模式(尽管经过了处理,但仍能读出某些信息)、提问的语气、沉默的长度。他在大脑中重新构建着那个团队的心理画像——不是作为“顾问S”需要做的分析,而是作为星玄阳纯粹的好奇。

      一个由超能力青少年组成的团队。背负着世界的期待,处理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危机,同时还要应对青春期本身的一切混乱。而他们刚刚经历了一次“情感共振污染”——一种将人心最深处的连接扭曲成武器的攻击。

      星玄阳想起自己分析时说过的话:“污染通过团队既有的情感连接网络传播,并优先‘感染’那些在特定情感维度上存在潜在脆弱性的节点。”

      这句话很专业,很准确。

      但它没有说出的部分是:那个团队的“既有情感连接网络”,很可能是在无数次共同战斗、共同失去、共同承担中建立起来的。而那些“潜在脆弱性”,可能正是他们最珍视的特质:康纳的责任感,雷文的自我控制,斯蒂芬妮的敏感。

      攻击者利用了他们的力量,将其变成了伤害他们的工具。

      星玄阳感到胸口一阵轻微的、陌生的紧缩感。不是共情过载——他很擅长管理那种状态。这是一种更复杂的东西:一种对“系统遭受恶意扭曲”的本能厌恶,混合着对“那些节点是活生生的人”的认知。

      他打开一个加密笔记,开始记录——不是为顾问S,是为自己:

      “观察记录:泰坦团队。
      1. 系统完整性高:即使在污染状态下,仍维持基本功能。表明原有连接非常强韧。
      2. 节点差异性显著:每个成员的心理结构截然不同,但系统能整合差异。这需要高度的相互理解和适应。
      3. 污染暴露了系统深层的依赖模式:成员们对彼此角色的期待存在未言明的假设。例如,氪星人个体被默认为物理保护者,黑暗力量使用者被期待为情绪稳定器。当污染扭曲了这些角色表现时,系统出现紊乱。”

      写到这里,他停顿了。

      然后他添加了第四点,字迹比之前更重:

      “4. 他们让我想起了提姆可能经历过的‘失去导师’的集体创伤。蝙蝠侠失踪事件——如果泰坦曾经历过类似的核心支柱崩塌,那么当前的污染可能触发了未解决的创伤反应,加剧了症状。需要查证,但提问可能越界。”

      他保存笔记,加密。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北京夜晚的灯光透过窗户,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星玄阳想起斯蒂芬妮最后的那句话——那个经过变声处理,但仍能听出敏锐质感的提问:“你分析别人的方式,很像我们认识的一个人。”

      他当时回复:“所有人都在某种程度上彼此相似。”

      这是真话。人类的心理结构有其共性,分析工具因此通用。

      但这不是完整的真话。

      完整的真话是:他确实在无意识地使用从提姆那里观察到的分析模式——那种将复杂现实分解为可处理变量的方法,那种用逻辑框架容纳情感混乱的倾向。因为这种方法有效。因为它让他能够解析像泰坦这样复杂的系统,而不被其中的情感强度淹没。

      但同时,星玄阳也意识到了这种方法的风险:它可能导致分析者忘记,那些“节点”是会疼痛、会恐惧、会渴望连接的活人。

      就像他有时担心,提姆是否也在这样分析自己——包括分析他星玄阳。

      这个念头带来一阵轻微的不安。

      星玄阳关掉电脑,站起身。他走到书架前,手指拂过那些按私人逻辑排列的书籍。在心理学区域,他抽出一本《团体动力学与创伤修复》,翻开,找到关于“治疗距离”的章节。

      书里写道:“有效的干预需要在参与与客观之间保持微妙的平衡。过于投入,分析者会被系统的情感场吞噬;过于疏离,分析会失去人性的温度,变成冰冷的解剖。”

      星玄阳读着这段话。他想起自己在会议中的表现:完全的专业,完全的客观,完全的冷静。

      他做到了“不过于投入”。

      但他是否“过于疏离”了?

      他不知道。

      他把书放回书架。夜更深了,城市的声音逐渐沉寂。

      星玄阳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灯光染红的夜空。他想起哥谭那片罕见的深蓝色,想起天鹰座的阿尔泰尔,想起提姆发来的那张粗糙的照片。

      然后他想起泰坦——那些他从未见过真实面容的少年少女,正在某个遥远的塔里,与彼此心中的怪物作战。

      而他能做的,只是提供诊断,设计干预,然后断开连接。

      这很高效。这很专业。

      但这感觉……不够。

      星玄阳深吸一口气,将这个“不够”的感觉仔细封装,放入思维的某个抽屉,贴上标签:“需进一步分析的情感反应”。

      然后他关掉灯,准备休息。

      但在入睡前,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斯蒂芬妮的那个问题,以及他自己的回答:

      “你分析别人的方式,很像我们认识的一个人。”

      “所有人都在某种程度上彼此相似。”

      是的,星玄阳想。但有些人,可能比其他人更相似。

      而意识到这一点,让他感到一种奇特的、混合着共鸣与孤独的温暖。

      夜完全降临了。

      在两个不同的城市,在两个不同的塔(一个是高科技的泰坦塔,一个是堆满书籍的大学宿舍),两个擅长分析他人却拙于表达自己的人,都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如何在不失去自我的情况下,真正地连接他人?

      而这个问题,可能比任何超能力危机都更复杂,也更必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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