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草坪上的秋千

2、酷？

　　林雅已经坐在那里一天了。
　　父母把林雅送来后，她自始至终做的只有一件事一一机械地翻着书页，字句却不曾入眼。阳光在她身上缓缓爬过，由明亮到稀薄，最后连一丝残留的光也没有了。
　　然而，在这冗长的一天，林雅似乎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在林雅即将再次掀起书页时，一张人脸乍然闯入了她的视野。
　　那是一张英气十足的脸，眼型修长，眼珠黑漆漆的，整体轮廓让人联想到乌鸦优雅而锐利的侧影。一头披肩直发柔和了这种英气，耳朵上架着的眼镜也平添了几分沉静的书卷气。总体看上去有一种飒美。
　　林雅呆坐了几秒，随即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地把书合上，又仓促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先开口了
　　"看你在那里坐了一天，简直就像游戏里的NPC 。”她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赏："但，还挺酷的。”
　　酷？

　　这个字眼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林雅沉寂已久的心湖，激起了一层细微涟漪。它听起来如此陌生，带着灼人的温度。从小到大，粘贴在她身上的词汇全是灰暗的：内向、怯懦、笨拙、不用心……它们沉闷、重复，听得她耳朵都起了茧子。

　　然而这个陌生的女孩，在第一次照面时，就用了一个她从未想过的字眼来形容她。
　　震惊过后，一片温热覆上脸颊。林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自己脸上涌起的羞赧热意。

　　她缓过神来，她听见自己用微小而迟疑的声音开口，因为一天没有说话，声带显得有些生涩：“真……的吗？”

　　话音刚落，一声清亮的赞叹便响了起来：

　　“哇——”那人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刚才的冷静被生动的惊喜取代，“你的声音……跟你的‘酷’完全不一样！意想不到的甜诶。”

　　她向前倾了倾身，试图更准确地描述她的发现：“像小时候小卖部里卖的那种软糖，包装纸亮晶晶的，咬下去又甜又糯，还带一点黏黏的嚼劲。”她笑着补充，目光坦率，“跟你安静坐在那儿的样子，好有反差感。”

　　这直白而奇特的赞美，让林雅脸上的热度不降反升。她从未听过这样的形容，不是评价她“声音小”、“蚊子叫”，也不是嫌弃她“不会说话”。而是……“甜”？像……软糖？

　　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慌乱的感觉攫住了她。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善意，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捏紧了手里的书。
　　她垂下眼，不敢看对方明亮的黑眼睛，却又悄悄瞄着对方带着笑意的唇角。
　　过了许久，她才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我真的很酷嘛？”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太较真了，对方很可能只是随口一说。
　　然而，对方却故作深沉的闭眼点了点头："真的，你坐在那里，有一种全世界都很烂，老子也一样的感觉。”
　　林雅再一次被她的话震惊，她默默想着，这个人好有趣，又好奇怪。她的说话方式我从没在其他人身上听到过………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林雅垂着眼，看着自己指甲上细微的纹路，感到脸颊上未褪的热意和心脏陌生的、轻微的鼓噪。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抬起眼帘，飞快地瞥了对方一下，又落回自己攥着书页的手指上。声音比之前稍微稳了一点，但依然带怯生生的感觉：

　　“那……你叫什么名字？”
　　"赵蓓，你呢？”
　　"林雅。"
　　"很好听的名字呢，林雅，雅致的雅吗？”
　　"嗯。”
　　"人如其名呢。”赵蓓眉眼一弯，接着很自然地询问道：“你有手机吗？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林雅受宠若惊，反应过来后，连忙从抽屉里掏出学习平板，声音因惊喜变得不像样：“在这，谁，谁扫谁？”
　　"我扫吧。”　赵蓓利落的拿出手机，扫了扫。
　　伴随着消息提示音的响起，一位中年女士的声音传来："蓓蓓，该睡觉了。”
　　"好。”赵蓓扭头应道，紧接着朝林雅挥了挥手："明天见。”
　　"拜，拜拜。” 林雅还有些怔忡，手却已经呆呆地抬起来，学着赵蓓的样子挥了挥。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只剩下平板上那个刚刚通过的好友申请，和一个空荡荡的对话框。

　　但林雅的寂静被彻底打破了。
　　晚上，林雅久久不能入睡，耳边一直响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