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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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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何的独白:关于我的纹身,以及一些或许无关紧要的往事
*发帖人:HeX(已通过特殊权限验证,显示为萧何本人实名标记)*
*发布时间:凌晨3点47分*
*板块:【南城一中】-【自由讨论】*
*状态:本帖已置顶,禁止回复,仅楼主可见后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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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们在讨论什么。论坛,微博,那些匿名的、半匿名的角落。关于我,关于那些纹身,关于我身边的人。
通常我懒得理会。但今晚——或者说今晨——我睡不着。疼痛是个有趣的东西,它让你清醒,让你有时间思考一些平时不愿思考的事。既然你们这么好奇,我就说说。
先说清楚:这不是忏悔,不是倾诉,更不是寻求理解。只是陈述。你们可以继续猜测、分析、编故事,随你们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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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左肩胛骨:荆棘与火焰(17岁)**
这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纹身。不是最大,但最早。
17岁,车祸前一年。那时我已经被捧得很高,“天才”、“萧家的未来”、“别人家的孩子”。听起来很风光,是吧?但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那些期待像荆棘,捆着你,刺着你,让你必须按既定的轨迹生长。那些掌声和赞美像火,温暖,但也会灼伤——当你发现人们爱的不是萧何,而是“天才萧何”这个标签时。
这个纹身是我自己设计的。荆棘缠绕着火焰,火焰试图挣脱荆棘。很俗套,我知道。但17岁的萧何就是这么想的:既要对抗束缚,又害怕被灼伤,既想挣脱,又不知道挣脱后该去哪。
纹的时候很疼。但比起每天戴着的面具,这种疼反而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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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心口:眼睛(17岁零3个月)**
车祸前三个月纹的。
那时候我已经开始觉得不对劲。不是身体上,是心理上。我越来越频繁地觉得,自己在被注视——被家人,被老师,被那些所谓的朋友,被所有知道我名字的人。更可怕的是,我开始用他们的眼睛看自己:我够不够优秀?我配不配得上这些赞美?
那个眼睛的图案,是我在失眠的夜里随手画的。后来觉得它很合适:它代表那些注视我的目光,也代表我开始审视自己的目光。它就在心口,靠近心脏的位置。因为那些目光和审视,最终都指向一个问题:萧何,你到底是谁?你想要什么?
纹这个的时候,我没觉得多疼。可能是因为心已经有点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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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腰侧:那个你们觉得诡谲的图腾(18岁零2个月)**
这是车祸后纹的。第一个,也是最疼的一个。
八个小时。中间我确实晕过去一次。不是疼晕的,是身体太虚弱,撑不住。
这个图案不是我设计的。是我从一个很老的、几乎失传的北欧神话手抄本里看到的。它没有确切的名字,书里说它代表“在毁灭中重生之物”——不是凤凰涅槃那种美好的重生,而是更粗糙、更痛苦、更不得不为之的重生。像被雷劈过的树,从焦黑的树干上硬生生抽出新芽。
纹它的时候,我刚能坐起来不久。每天复健,疼得想死。更疼的是,我发现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跑车、速度、自由行走的能力、被人仰望的资本——都成了讽刺。
我需要一个标记,一个烙印,提醒自己:萧何死了。死在那场车祸里。现在活下来的这个人,是从废墟里爬出来的,不一样的东西。
所以它在我腰上,靠近脊柱的位置。那场车祸伤到了我的腰椎,这里是源头。我要在这里刻下新的印记,覆盖旧的创伤。
很中二,是吧?但那时我18岁,刚知道自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有资格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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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左小臂:撒旦图腾(18岁零8个月)**
这是最新的一个。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纹它的时候,我已经接受了现实——接受自己是个残废,接受天才光环的消散,接受旁人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但接受不代表屈服。
撒旦在正统宗教里是恶魔,是堕落者。但在某些亚文化里,他代表反叛、质疑、挑战既定秩序、拥抱自己的黑暗面。他不完美,他有缺陷,他失败了,但他不后悔,不屈服。
这就是我现在的心态。
我反叛什么?反叛命运?不,那太矫情。我反叛的是“残疾就该可怜”、“天才陨落就该一蹶不振”这种预设的剧本。我反叛的是那些看到我就自动调成同情模式的人。
这个纹身在左小臂,最显眼的位置。我故意让它显眼。我要让所有人看到:对,我坐轮椅,我身体不好,我可能活不长。但我依然是萧何,是那个你们惹不起的萧何。我不需要同情,我只需要你们要么滚远点,要么平等地来跟我交锋——用实力,用脑子,而不是用那种恶心的怜悯。
纹这个的时候几乎没觉得疼。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是心理上的痛快盖过了生理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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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疼痛**
赵霓说的对,纹身很疼。尤其是腰上那个,疼得我想把纹身师杀了。
但她说错了一点:我纹这些,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疼。
疼痛是一种锚点。当你疼的时候,你知道自己还活着。当你选择承受某种疼痛时,你在对自己的身体和生命行使主权。车祸的疼痛是被迫的,纹身的疼痛是我主动选择的。这有区别,很大的区别。
那些纹身师总说“忍一忍就过去了”。我从不忍。我感受每一针,每一次刺痛,每一丝灼热。我记住它们。因为比起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孤独、虚无、对被遗忘的恐惧——这种清晰的、可量化的、有明确开始和结束的疼痛,反而让我觉得安全。
至少我知道为什么疼,疼多久,疼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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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那场游戏**
昨晚的游戏,你们看到了。康帝兑雪碧是真的,我干的,现在也不后悔。沈确他爸的收藏室里好东西太多,少一瓶没什么。
游戏里大家爆的那些料,都是真的。楚风确实演过树,秦烈确实砍过树,周慕知道是因为他当时在追跳芭蕾那姑娘的闺蜜,林薇知道秦烈的事是因为她当时在我家做客,从二楼窗户看到了。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见过彼此最蠢的样子,也见过彼此最糟糕的样子。这让我们之间有种奇怪的坦诚:既然最糟的你都见过了,那我还有什么好隐藏的?
所以他们可以把我推进泳池,可以拿我的纹身开玩笑,可以在我疼得睡不着的时候只是默默递来一支烟。因为他们知道界限在哪,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
这不是同情,是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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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萧酒**
我知道你们也在讨论他。
他是继母带过来的孩子,理论上算我弟弟。一开始我觉得麻烦,现在依然觉得麻烦。
但他不一样。他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从来没被这个世界伤害过。他会因为同学几句嘲讽难过,会因为考试没考好沮丧,会担心我疼不疼、累不累。
很蠢,对吧?
但有时候,我需要这种“蠢”。需要有人用最直接、最笨拙的方式表达关心,而不是像秦烈他们那样,用调侃和恶作剧包装起来的关怀。
他给我递温水,帮我拿药,推我上下学。我骂他多事,但我没真的阻止。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在他面前,我可以暂时不做那个浑身是刺、需要时刻证明自己很强大的萧何。我可以只是“萧何哥”,一个脾气不好、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的哥哥。
这很危险。依赖别人是危险的,让别人依赖你也是危险的。但我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危险”。
所以,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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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
写这些,不是因为我想解释什么,也不是因为我在乎你们怎么看。
只是因为今晚疼得睡不着,正好有时间。
纹身是我的事,疼痛是我的事,和谁交朋友是我的事,怎么对待萧酒也是我的事。
你们可以继续讨论,继续猜测,继续编你们的故事。但记住:这只是我允许你们看到的部分。真正的萧何是什么样,连我自己都还在摸索。
所以,省省你们的同情,也省省你们的羡慕。过好你们自己的生活,别总盯着别人的。
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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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于凌晨4点22分最后一次编辑。*
*【系统提示:发帖人已设置禁止回复,本帖仅供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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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发出的瞬间,南城一中的内部论坛陷入了短暂的死寂——不是没人看,而是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正主的“官方说明”震住了。
几秒钟后,访问量呈指数级暴增。不仅仅是学生,连一些深夜还在线的老师和管理员都点了进来。
没有回复框,无法评论,无法点赞,只能阅读。
但现实世界的反应,却比任何网络回复都要剧烈。
萧酒的房间里,台灯还亮着。他刚合上那本关于纹身符号学的书,习惯性地刷新了一下论坛,就看到了那个带着特殊标记的帖子。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读得很慢。
读到关于纹身的意义时,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读到关于疼痛的阐述时,他抿紧了嘴唇;读到关于“危险”和“萧酒”的部分时,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热。
原来那些纹身是这样的意思。
原来哥哥是这样看待疼痛的。
原来……自己在哥哥眼里,是“干净”的,是“不一样”的,是一个……“危险”但暂时不想处理的麻烦。
萧酒关掉网页,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心里五味杂陈,有被信任(哪怕是这种单向的、冰冷的陈述式信任)的悸动,有更深刻的心疼,也有一种沉甸甸的、被赋予了什么的责任感。
原来理解一个人,比想象中更难,但也比想象中更重要。
与此同时,小团体的群里也炸了。
秦烈:【我靠!何儿大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疯?!】
沈确:【他把纹身的事说了?连腰上那个都说了?】
赵霓:【我看了,写得……挺真实的。就是最后关于小酒弟弟那段,啧啧。】
顾言:【他状态不对。这个点发这个,肯定是疼得厉害睡不着。】
林薇:【我去看看他。】
周慕:【需要我们一起吗?】
楚风:【让他自己待会儿吧。他把这些写出来,可能也是一种发泄。】
而萧何本人,发完帖子后,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他靠在床头,额头上都是冷汗,手里攥着一支已经空了的止痛针剂。
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但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说这些。也许真的是疼糊涂了,也许是因为看到了论坛上那些自作聪明的分析觉得可笑,也许……只是因为今晚特别孤独,而文字是唯一不会背叛他的倾听者。
又或者,他潜意识里,希望某个人能看见。
希望那个会因为他疼而皱眉、会因为他累而递来温水、会因为他身上的纹身而去查资料的“麻烦”,能稍微懂一点,他到底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
窗外,天色依然漆黑。
但黎明,总会来的。
就像疼痛总会过去,秘密总会显露,而某些笨拙的靠近,也许终将跨越那道由伤痕和骄傲筑起的高墙。
萧何闭上眼,在药物和疲惫的作用下,终于沉入不踏实的睡眠。
而他的独白,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这个夜晚,激起了远比他自己预想中更深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