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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出逃 ...

  •   紫宸殿内气氛端凝,无形的威压弥漫在空气中。

      李晟安换了一身松石色圆领大袖常服,立在御案侧旁,专注地替皇帝研墨。

      朱砂在砚台里化开,晕出如血般的色泽,动作稳而不滞。

      “不要在这里装乖了,说吧,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元泰帝李景修批阅着奏章,头也不抬地问。

      李晟安唇角微扬:“儿臣一时冲动,特来向父皇请罪。”

      李景修终于抬眼,眼中带着笑意:“你母亲若知道,定要笑你学坏了,会打官腔了。”

      提到先皇后赵予年,殿内气氛柔和了几分。

      “母亲定会说,父皇太纵着儿臣了。”李晟安放下研好的墨,接过内侍手中的茶盏,轻轻递给父亲。

      李景修放下笔,饮了口茶:“今日那一剑确实纵着你了,说吧,为何故意吓唬张文谦。”

      李晟安垂眸:“儿臣只是敲山震虎罢了,这个节骨眼上,西北粮道绝不能出问题。”

      “哦?你是查到什么了”

      “父皇请看。”李晟安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报,“自从发现军粮数目有异,儿臣便派人暗查河朔道沧州正仓账册,其中多处,进出税竟是同一日期。”

      李景修接过密报,放在了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儿子:“这跟你威胁张文谦没关系吧。说,还有什么?”

      李晟安果然躬身回道:“瞒不过父皇,儿臣怀疑有人私调宛州治河款补沧州正仓亏空,儿臣想亲自去查。”

      眼中闪过赞许:“一石三鸟,确实不错。但你的弱点也暴露出来了。”

      李晟安起身看向自己的父亲。

      “秦家那孩子,是你最大的软肋,你此举也跟他有关吧。”李景修声音低沉,“之后若有人趁机对他下手……”

      “父皇,那是承影卫大将军府,谁敢在那里动手。”李晟安平静道。

      “秦昭身为承影卫右将军,从不是需要庇护的软肋,而是儿臣可以依仗的左膀右臂”

      李景修挑眉:“你居然对他如此信任,他若是知道了西洮的真相呢?”

      “他早就知道了”李晟安抬眼,“他身在承影卫,怎么可能不去查证。”

      殿内安静片刻。

      “晏之”李景修眼眸里带着摄人的威严,“这九重宫阙里,每一份偏爱皆要付出代价,你要把握好分寸,史笔如刀,不会放过任何人。”

      “父皇,替你执剑的是个人,人皆有私,我又岂能例外。”李晟安只是抬手给父亲续了杯茶,淡然说道。

      “再说,儿臣手上的血早都擦不干净了,还在乎什么史书呢。”

      “朕不是要拦你,”李景修不禁面带无奈,又颇为自得的说道,“这才像朕的儿子,朕当年不也是把承影卫交到了你师父手里。”

      他又思量了片刻:“江南的水太深,你查出什么,直接密报给朕。”

      李景修好像想起什么,忽然笑了:“正好你今日过来,有个东西给你。”

      他从御案下取出一个檀木匣子,“打开看看。”

      匣子里是两枚玉戒,雕成盘伏玉龙。

      “这是你母亲前几日送来的。”李景修声音低沉,“她说,咱们晏儿已经长大了,如果遇到了喜欢的人,就让你把这个送给他。”

      李晟安手指微颤。

      “你也二十有三,该考虑考虑婚事了。”李景修把玉戒推到了他面前,“你大哥二哥孩子都已有好几个,连老四都已成婚。”

      “就你一直没动静,也不许朕赐婚。”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李晟安轻轻抚过那对玉戒,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父皇容儿臣,再等等这值得献殷勤之人吧。”

      “朕不管你,你自己有章程就好。”

      “另外,”李景修忽然提高声音,“你今日殿前失仪,持剑威吓大臣,有失亲王体统!朕罚你禁足一月,闭门思过!”

      李晟安明白,父皇知道了自己今日的用意,明面上禁足,实则是为他查案打掩护。

      “儿臣领罚。”他叩首。

      李景修走到他面前,亲手将他扶起,低声道:“一个月,够不够?”

      “够了。”

      “那就去吧。”李景修拍了拍儿子的肩,“注意安全。还有……保护好你那个小软肋,别让自己后悔。”

      承影卫大将军府后院暖阁内。

      秦昭正靠在软榻上,盯着手中的密报,眉头紧锁,看来自己没有料错殿下的计划。

      玄甲司统领陆溟蹲在榻边,正往一个小包裹里塞各种瓶瓶罐罐。

      “我说老大,你真打算跑啊?”陆溟压低声音,“王爷可是下了死令,让您好好养伤。这要被抓回来……”

      “放心,王爷又要坐镇承影卫,又要上朝,没空去抓我。”秦昭将密报揉成一团,“王爷今日下朝后,肯定要去见陛下。时间还算充裕,我们就在殿下出宫前逃出去。”

      “我是担心你的伤啊!”说着陆溟又装起一瓶金疮药,“你看你肩上的箭口昨天才收住,这要长途跋涉去宛州,复发了怎么办!”

      秦昭瞥他一眼:“你到底站是哪边的?”

      “我当然是站王爷那边的!”陆溟瞪眼,“还不是你强行把我拽来,你这么跑了,王爷舍不得罚您,但得劈了我。”

      “放心,王爷向来秉公持法,你是被我怂恿,怎么也得留你半条命。”

      秦昭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院里的守卫:“他总想一个人扛所有事,把我护在身后。我可不是什么笼中鸟,我是他的刀。”

      陆溟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王府地图,在榻上铺开:“行吧,半条就半条。那咱们计划计划,怎么绕开守卫吧。”

      他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红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至少三队影卫在盯着。每队十二人,三班倒,昼夜不停。”

      秦昭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这不用担心,守御司这些布置,你们郑左将军与我知会过。”

      “一会你跟着我走便是,保管没问题。”秦昭道“只是出了院子,你得替我想想办法。”

      “这个我早想了。”陆溟又掏出一卷图纸。

      “大将军府西墙外是条小巷,平时没人走。我已经在那儿准备了梯子和马车。只要出了院子,翻过西墙,上车就跑!”

      秦昭看着图纸,沉吟片刻:“马车上有什么标记?用什么马?车夫是谁?”

      “马车是普通的青篷车,没标记。马是西境来的快马,我特意挑了耐力好的。车夫……”陆溟咧嘴一笑,“是我小舅子,绝对可靠!”

      “你还有小舅子?”

      “刚认的!”陆溟拍胸脯,“就上午的事儿。那小子在城外养马,我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让他帮忙。他说了,只要咱们能出府,他保证一夜跑出三百里!”

      秦昭盯着他看了良久,忽然笑了:“陆溟,你来承影卫几年了?”

      “六年多了。”陆溟答得飞快。

      “这六年,你帮我逃过三次,挨了王爷好几次罚,但也升到了统领”秦昭拍拍他的肩,“这次要是被抓,王爷估计会把你一捋到底,发配到草原去养马。”

      陆溟脖子一缩,随即又挺直腰板:“王爷有多宠你我还不知道,你记得帮我求情,留我半条命”

      “不管了,咱们先逃了再说!老大,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秦昭走到窗边,看着院中巡逻的影卫身影:“未时二刻。换岗的时候。”

      “得嘞!”陆溟兴奋地搓手,“那我现在去准备准备。”

      “等等。”秦昭叫住他,从枕下取出一封信,“这个,你想办法送到殿下书房。。”

      陆溟接过信,信封上写着“殿下亲启。“这是?”

      “道歉信。”秦昭淡淡道,“顺便告诉他,我后续的计划”

      未时二刻刚到,偏殿暖阁内溜出两道身影。

      院中日光暗淡,秦昭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贴着墙根快速移动。

      三十息,两人已到院门。

      院门外是一条长廊,长廊尽头就是西墙。但长廊上,站着两个人。

      陆溟脸色一变:“糟了!怎么还有人?”

      秦昭眯眼看去,那两人身形挺拔,虽穿着普通侍卫服,但站姿明显是军中出来的好手。

      “不是影卫。”他低声道,“是王爷的亲兵。”

      “那更糟啊!”陆溟急道,“亲兵比影卫还难缠!”

      秦昭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药丸含在了嘴里。

      “老大,这时候怎么还吃上药了?”陆凕压低了声音。

      “止痛的,”秦昭放好药瓶,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陆溟瞪大了眼睛,但还是照做了。

      两人悄无声息地摸到长廊转角。秦昭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指尖一弹,铜钱飞向长廊另一头,撞在柱子上发出清脆声响。

      那两个亲兵立刻转头望去。

      就在这一瞬间,秦昭动了!他如鬼魅般掠出,双手齐出,精准地点在两人后颈穴位上。两人闷哼一声,软软倒地。

      “快!”秦昭低喝。

      两人冲过长廊,来到西墙下,赶忙纵身越过院墙,秦昭动作虽因肩伤有些滞涩,但依旧迅速。

      翻过墙头,墙外果然停着一辆青篷马车。

      “快快快!”陆溟也翻了过来,两人迅速上车。

      车夫是个精瘦的年轻人,见两人上车,也不多话,一抖缰绳,马车便驶入夜色中。

      马车驶出两条街,陆溟才松了口气“我的娘诶,可算出来了!老大,您刚才那手真厉害,那俩亲兵估计得睡到天亮!”

      秦昭也放松下来,靠在车厢壁上喘气。刚才那一番动作牵动了伤口,还好提前用了药。

      “水。”他伸手。

      陆溟连忙从包裹里翻出水囊,秦昭饮了几口,闭目调息。

      守城官兵见到车夫递出的通行文书,那是陆溟提前备好的,便放行了。

      “老大,咱们现在去哪儿?”陆溟问。

      “先往南,走官道。”秦昭睁开眼,“我已让陆五他们在城外接应。”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很快出了城门。

      “那你的伤……”

      “死不了,”秦昭看向车窗外沉沉的夜色,“等到了江南,找个地方养两天就好了。”

      陆溟还想说什么,但见秦昭神色坚决,便咽了回去。他从包裹里掏出炙肉饼:“那你先吃点东西,睡一会儿,我来守着。”

      秦昭接过咬了一口,忽然问:“陆溟,你怕不怕?”

      “怕啥?”

      “怕殿下追上来,怕这趟江南凶险,怕……”秦昭顿了顿,“怕此行一无所获,还送了咱哥俩的命。”

      陆溟沉默片刻,咧嘴笑了:“老大,咱们右卫的弟兄,哪个不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这几年,咱们一起闯过铁弗部王庭,一起端过贪官老窝,鬼门关前走过好几回。要说怕,早怕过了。”

      他看向秦昭,眼神认真:“但我更怕的是,您明明想为殿下做点什么,却因为伤只能干看着。”

      秦昭怔了怔,忽然笑了:“行,那这趟江南,咱们兄弟一起去。”

      “殿下后面要罚你,我就抱着他的腿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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