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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铜人识主 ...

  •   随曦坐在书桌前,指尖悬在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方。

      窗外的秋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老城区的青石板路被洗得发亮,倒映着昏黄的路灯。奶奶的文具店早已打烊,楼下传来她整理旧书时细微的窣窣声,偶尔夹杂着几声咳嗽——入秋后,奶奶的老毛病又犯了。

      桌上摆着三样东西。

      左边是那本硬壳笔记本,封面上的七角星徽章流转着温润的光泽。第四单元星际世界的琥珀色光晕还未完全消散,与新浮现的、水墨画般的武侠预告图交织在一起。

      右边是针灸铜人。三十厘米高,黄铜色,因年代久远表面已氧化出斑驳的绿锈。小人呈站立姿势,双臂微张,身上密密麻麻标着三百六十多个穴位点,每个点都是细小的凹孔。而在铜人胸口正中的“膻中穴”位置,刻着一个清晰的七角星符号——与笔记本封面的一模一样,只是线条更古朴。

      中间是一叠打印资料。随曦用过去七天时间,从图书馆、网络、甚至旧书市场搜罗来的所有关于“明代针灸铜人”的资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则新闻截图:

      《惊世发现!民间藏家捐赠明代针灸铜人,胸口现神秘星形符号》

      本报讯:昨日,苏姓收藏家向市博物馆捐赠一尊明代针灸铜人,据鉴定为永乐年间太医院监制。奇特的是,铜人胸口刻有非传统医道符号的七角星图案,学界争议不断。有专家认为可能是后世添加,也有学者提出,这或许与失传的“星穴针灸术”有关......

      随曦的目光在新闻照片和桌上的铜人之间来回移动。

      一模一样。

      甚至连铜人右耳下方一道细微的磕碰痕迹都完全相同。奶奶说这铜人是太爷爷传下来的,可新闻里那个捐赠给博物馆的铜人,捐赠者姓苏。

      “巧合太多了。”她轻声自语。

      雨声渐密。

      随曦深吸一口气,翻开笔记本。第四单元星际世界的记录已经完结,最后一页是宋纪越化为星火前微笑的画面,下方有一行新浮现的娟秀字迹:

      星火已播,待其生长。观察者,请准备下一次见证——这一次,是关于“连接”的故事。连接身体与自然,连接传承与创新,连接一颗心与另一颗心。

      再往后翻,便是预告页。

      水墨渲染的图画:雨夜中的古典楼阁,飞檐翘角在墨色中若隐若现。阁内,一个穿襦裙的少女跪坐于地,手中捧着一本染血的医书。她身后,书架倾倒,典籍散落,而更远处的阴影里,有银针的寒光一闪而过。

      图画下方,是简短的预告文字:

      第五世界:武侠江湖·针铜秘藏
      时代:架空明朝永乐五年(1407年)
      核心任务:平衡三方势力,寻得《黄帝外经》真传
      身份:药王谷外门弟子(天授医识者)
      倒计时:00日00时03分
      关键提示:医者仁心,渡人渡己。银针可续命,亦可断魂。

      随曦看了眼手机时间:22:57。

      还有三分钟。

      她将目光移回针灸铜人。过去七天,她试过各种方法与铜人“沟通”——按照奶奶无意中透露的“月光与檀香能让旧物恢复生机”,她每夜都将铜人置于窗台,旁边点燃一小块檀香。但铜人除了表面锈迹似乎淡了些,并无其他反应。

      直到昨天深夜。

      凌晨两点,随曦被一阵轻微的震颤声惊醒。她睁开眼,看见书桌上的铜人在月光下微微震动,胸口那枚七角星符号渗出琥珀色的微光。光很弱,像即将熄灭的炭火,但确实在发光。

      她冲到桌前,伸手触碰铜人。

      指尖接触的瞬间,一股暖流顺着手指涌入身体。不是炽热,是温煦的、仿佛浸泡在药浴中的舒适感。同时,一些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

      ——一只女子的手,正在铜人身上施针,指尖稳定如磐石。
      ——暴雨如注的夜晚,铜人被裹在油布中,埋入地下。
      ——许多年后,另一只手将它挖出,那手的主人口中喃喃:“星穴传承......断了......”

      画面消散。

      随曦收回手,铜人的震动停止了,光芒也黯淡下去。

      但自那之后,她发现自己多了一种奇怪的感知:能“看见”奶奶咳嗽时胸口位置有淡淡的灰气萦绕。不是真的用眼睛看见,是某种直觉般的视觉化感知。而当她给奶奶煮了冰糖雪梨后,那灰气便消散了些。

      “病灶之气。”她想起预告中提到的特殊能力,“原来已经提前觉醒了?”

      雨更大了,敲打着玻璃窗。

      随曦定了定神,拿起钢笔。笔尖在纸页上停顿,墨迹微微晕开。

      写什么?

      前四次穿越,她都是写下一个完整的故事片段。但这次,笔记本似乎不需要她“创作”,只需要一个“引子”。

      她看向窗外的雨,又看向桌上的铜人。

      然后写下八个字:

      “银针渡人,星火渡世。”

      这是奶奶提到太爷爷时说的话,也是预告图中的医书隐约可见的字迹。

      最后一笔落下。

      铜人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昨天的轻微颤抖,是整个铜人在桌上跳跃,发出清脆的金属鸣响。胸口那枚七角星符号爆发出耀眼的琥珀色光芒,瞬间充满整个房间。光芒中,铜人表面的锈迹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温润如初的黄铜本色,穴位点一个个亮起,像夜空中的星辰。

      “随曦?”楼下传来奶奶担忧的声音,“什么东西在响?”

      “没事,奶奶——”随曦话没说完。

      铜人化作一道流光,不是射向窗外,而是射向她手中的笔记本!

      光芒涌入书页。

      笔记本自动翻开,水墨预告图“活”了过来——雨开始在下,阁楼中的烛火摇曳,少女的衣角被风吹动。然后,画面从二维变成三维,从纸页上“站”了起来,扩展、弥漫、吞噬了整个房间。

      随曦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

      不是前几次穿越时温柔的包裹,是更强势的牵引,仿佛有无数只手从画面中伸出,抓住她的意识,将她拖入那个雨夜的世界。

      最后一瞥,她看见奶奶推门冲进来,手里还拿着擦书的软布。奶奶的目光没有看向她,而是看向那正在合拢的时空裂缝,眼中闪过的不是惊恐,是某种深沉的、近乎悲伤的了然。

      “记住,”奶奶的声音穿过雨幕般遥远的距离传来,“针可救人,亦可杀人。你的选择,就是你的道......”

      声音断了。

      ·

      第五世界·架空明朝永乐五年(1407年)秋

      随曦醒来的第一个感觉是:冷。

      刺骨的、湿透衣衫的冷。

      第二个感觉是:痛。

      右小腿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开了皮肉。

      第三个感觉是:气味。

      浓烈的、混杂着泥土腥气、草木清香和某种苦涩药味的复杂气息,涌入鼻腔。

      她睁开眼。

      黑暗。不是完全的黑,是雨夜山林中那种稠密的、被水汽浸透的黑暗。雨点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砸下来,打在她脸上,生疼。她躺在泥泞的地上,身下是湿滑的苔藓和枯枝。

      “这是......哪里?”

      声音嘶哑,喉咙干得发痛。

      随曦挣扎着坐起身。右腿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低头看去,粗布裤腿被划开一道口子,里面的皮肉翻卷,血混着雨水不断渗出。伤口不深,但很长。

      她环顾四周。

      参天古树,树皮上爬满藤蔓。不远处有溪流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模糊。空气里除了草木和药味,还有淡淡的血腥气——不是她的,是更远处传来的。

      “有人吗?”她试着喊了一声。

      回应她的只有风雨声。

      随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检查随身物品:身上穿着粗布衣裙,样式古朴,像是明代平民女子的打扮。腰间系着一个布包,打开看,里面有一本手抄的《汤头歌诀》、几块干粮、一小瓶金创药、还有——

      笔记本。

      硬壳的、封面有七角星徽章的笔记本,正静静躺在布包底层。它变小了些,约莫巴掌大,厚度也变薄了,像是为了适应这个世界而自动调整了形态。

      随曦拿出笔记本,翻开。

      第一页是她的身份说明:
      姓名:随曦(字明见)
      身份:药王谷外门采药弟子,三日前于后山采药时失足跌落,记忆受损。
      特殊设定:虽记忆不全,但对医药有“天授之识”,常能提出独特见解。
      当前任务:于卯时前返回药王谷,参加晨间辨药考核。迟到者,逐出外门。
      附加提示:你并非孤身在此。

      “记忆受损......”随曦苦笑,“倒是省了解释的麻烦。”

      她看向布包里的其他物品。《汤头歌诀》是手抄本,字迹工整但略显稚嫩,像是初学者所写。金创药是褐色粉末,用油纸包着。干粮已经泡了雨水,软塌塌的。

      先处理伤口。

      随曦撕下一截内衬衣摆,用雨水勉强冲洗伤口,然后撒上金创药。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刺痛让她咬紧了牙关,但很快,一种清凉的镇痛感扩散开来。出血止住了。

      “这药效......”她有些惊讶,“比现代的一些外伤药还好。”

      包扎完毕,她试图站起来。右腿吃不住力,她只好捡了根粗树枝当拐杖。

      接下来该往哪走?

      笔记本说“卯时前返回药王谷”,卯时是清晨五点至七点,现在是深夜,她还有时间。但问题是——药王谷在哪个方向?

      雨势稍缓,但仍淅淅沥沥。

      随曦抬头,想通过星象辨别方向,但乌云密布,不见星月。她仔细倾听,除了溪流声,似乎还有......铃铛声?

      很轻,很细,像是挂在屋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动的声音,从东南方向传来。

      她拄着树枝,一瘸一拐地朝声音方向走去。

      林深路滑。走了约莫一刻钟,铃铛声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人声——压抑的、焦急的说话声。

      “......必须找到......天亮前......”

      “......血迹到这里断了......”

      “分头找!她受了伤,跑不远!”

      随曦心中一紧,下意识躲到一棵粗大的古树后。

      透过雨幕和树影,她看见十几丈外有火光晃动。三个穿着深蓝色劲装的人,举着火把,正在林中搜寻。他们腰间都佩刀,动作矫健,显然是练家子。

      不是药王谷的人。

      药王谷是医家,弟子服饰以素色为主,且不佩兵刃。这几人杀气腾腾,刀柄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随曦屏住呼吸,慢慢后退。

      脚下踩到一根枯枝。

      “咔嚓。”

      声音在寂静的雨夜格外清晰。

      “那边!”一声低喝。

      火光迅速靠近。

      随曦转身想跑,但右腿的伤让她踉跄了一下。就在这瞬间,一道人影从她侧前方的灌木丛中扑了出来,不是扑向她,是扑向那三个持刀者。

      那是个少女。

      约莫十七八岁,穿着月白色的襦裙,已经被雨水和泥泞染得污浊不堪。她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把银针——细如牛毛的银针,在她指间闪烁着寒光。

      “嗖!嗖!嗖!”

      银针破空,精准地射向三个持刀者的眼睛。

      那三人显然没料到这突袭,仓促间挥刀格挡。银针被击飞,但少女已经趁机冲到了随曦身边。

      “走!”她一把抓住随曦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你——”

      “别说话,跟我来!”

      少女拉着随曦,一头扎进更茂密的树丛。她似乎对这片山林极为熟悉,左拐右绕,很快甩开了追兵。但随曦的右腿剧痛难忍,速度越来越慢。

      “你受伤了?”少女察觉到了。

      “腿......”

      少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追兵的火光还在远处晃动,但暂时没有靠近。她迅速蹲下,查看随曦的伤口。

      “刀伤?不对......是树枝划的。”她皱眉,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忍着点。”

      倒出的不是粉末,是淡绿色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清凉感比之前的金创药更甚。随后,少女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裙摆内衬,快速包扎。

      手法娴熟,动作精准。

      “你是药王谷的人?”随曦问。

      少女抬头看了她一眼。火光虽远,但足以看清她的面容:清秀的瓜子脸,眉眼间带着书卷气,但此刻眼神锐利如针。她右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在苍白的面色衬托下格外显眼。

      “药王谷外门弟子,陈思嘉。”她简短回答,“你呢?我没见过你。”

      “我也是外门弟子,随曦。三日前跌落山崖,记忆受损......”随曦按笔记本的设定说。

      陈思嘉的眼神闪过一丝怀疑,但没追问。“先离开这里。那些人是‘风雨楼’的杀手,专门替人干脏活。他们在这片山林找了三天了,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她扶着随曦继续前行。

      走了约半柱香时间,前方出现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若非陈思嘉拨开,根本发现不了。

      洞内干燥,有生过火的痕迹。陈思嘉从角落的暗格里取出火折子,点燃一堆准备好的干柴。火光驱散了黑暗和寒意。

      “暂时安全。”陈思嘉松了口气,在火堆旁坐下。

      随曦这才看清她的全貌。陈思嘉的衣服多处撕裂,手臂和脸颊有细小的擦伤,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怀中紧紧抱着的一个油布包裹——包裹不大,但被她护得像是什么稀世珍宝。

      “你在躲那些人?”随曦试探着问。

      陈思嘉沉默片刻,点头。“他们在找这个。”

      她解开油布。里面是一本古旧的线装书,蓝色封皮,上书四个褪色的楷字:《星穴秘要》。

      随曦的心脏猛地一跳。

      笔记本预告图中的那本染血医书!

      “这是什么书?”她尽量让声音平静。

      “药王谷禁书之一。”陈思嘉的手指抚过封面,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梦境,“记载着失传的‘星力针灸术’。三日前,我从藏书阁......借了出来。”

      她说“借”的时候,眼神闪烁了一下。

      “然后就被追杀了?”

      “不全是。”陈思嘉苦笑,“我借书的时候,没人发现。但就在我离开藏书阁后不久,阁内发生了盗窃案——丢了另外两本更重要的禁书。守卫看见我的背影,认为我是窃贼。谷主,也就是我父亲,下令抓我回去。”

      “你父亲是谷主?”随曦惊讶。

      “嗯。但他现在大概以为,他这个不成器的女儿不仅偷书,还畏罪潜逃。”陈思嘉的语气里带着自嘲,“风雨楼的杀手,应该是某些想得到这本书的人雇来的。他们想趁乱截胡。”

      火光照着她的侧脸,泪痣像一颗凝固的泪滴。

      “那你为什么不回谷解释?”

      “解释不清。”陈思嘉翻开《星穴秘要》,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

      随曦凑近。

      书页上画着人体穴位图,但在传统的三百六十个穴位之外,还标注了七个特殊的点,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每个点旁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用的是一种奇怪的文字——不是汉字,笔画结构更像......星形符号的变体。

      而在这一页的角落,有一个红色的指印。

      血迹已经干涸发黑。

      “这不是我的血。”陈思嘉声音发颤,“我发现这本书的时候,它就在藏书阁最角落的书架上,上面已经有这个血指印了。也就是说,在我‘借’书之前,已经有人动过它——可能就是真正的窃贼。”

      她顿了顿。

      “更诡异的是,当我翻开这本书时,这个血指印突然开始发光。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脑子里说:‘星穴已醒,守护者危。速寻铜人,解封传承。’”

      随曦感到怀中的笔记本微微发烫。

      “铜人?”

      “药王谷有一尊祖传的针灸铜人,据说是明代太医院所制。”陈思嘉说,“铜人胸口有一个七角星符号,和这本书里标注的七个星穴位置完全对应。我本来想去查看铜人,但刚出藏书阁就发现失窃案,然后就被追杀了。”

      她合上书,重新包好。

      “现在三方势力都在找我:谷内执法队要抓我回去审问;风雨楼杀手要抢书;还有那个真正的窃贼,可能也在暗中盯着。”陈思嘉看向随曦,“你呢?你真的是失忆的外门弟子?”

      问题直截了当。

      随曦与她对视。火光在两人眼中跳跃。

      “我确实记忆不全。”她选择说部分实话,“但我记得一些医术知识——很奇怪,像是天生就知道。另外,我还记得一句话:‘银针渡人,星火渡世。’”

      陈思嘉瞳孔骤缩。

      “你......你说什么?”

      “银针渡人,星火渡世。”随曦重复,“你听过?”

      陈思嘉的手按向自己胸口。隔着湿透的衣衫,能看见她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她犹豫了一下,将红绳拽出——末端系着一枚玉佩。

      羊脂白玉,温润如凝脂。

      玉佩的形状,是一个七角星。

      和笔记本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陈思嘉声音沙哑,“她临终前,握着这块玉佩,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银针渡人,星火渡世。思嘉,记住,医者的心,要比针更稳,比火更热。’”

      她抬头,眼中已有泪光。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句话?你......认识我母亲?”

      随曦摇头。“我不认识。但这句话,和我记忆中的某个画面有关——一个女子,在铜人身上施针,口中喃喃的正是这句话。”

      这是实话。昨天触碰铜人时看到的画面。

      陈思嘉紧紧攥着玉佩,指节发白。许久,她深吸一口气。

      “好,我暂且信你。但现在我们处境危险,必须离开这片山林。风雨楼的人很快会搜到这里,执法队可能也在附近。”

      “去哪?”

      “苏州城。”陈思嘉说,“药王谷在苏州有一处暗桩,叫‘回春堂’。那里的掌柜是我母亲的旧识,或许知道些什么。而且......”她顿了顿,“我母亲临终前还说了一句话:‘若遇绝境,可往苏州寻你师叔凌霄。’”

      “凌霄?”

      “药王谷执法长老,我父亲的师弟。”陈思嘉神色复杂,“但三年前,他突然叛出药王谷,不知所踪。父亲说他投靠了朝廷,成了锦衣卫的走狗。可是母亲却让我在绝境时去找他......”

      洞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很多。

      陈思嘉脸色一变,迅速踩灭火堆,拉起随曦躲到洞壁的阴影里。

      火把的光在洞口晃动。

      “血迹到这儿断了。”一个粗哑的男声。

      “进去搜搜。那丫头受了伤,带着个累赘,跑不远。”另一个声音。

      “小心点,那丫头会针法,邪门得很。”

      三个持刀者鱼贯而入。

      洞内黑暗,他们举着火把,一点点搜寻。火光逐渐逼近随曦和陈思嘉藏身的角落。

      陈思嘉的手摸向腰间——那里有一个针囊。

      随曦按住她的手,摇头。

      太近了。三对二,她们有伤,胜算不大。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一声轻笑。

      “风雨楼的小喽啰,也敢动药王谷的人?”

      声音温润,带着些许慵懒,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那样随意。

      三个杀手猛地转身。

      洞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男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月白色的长衫,布料考究,袖口绣着精致的竹叶纹。他身形修长,面容俊秀,但脸色苍白得有些不自然,像是久病初愈。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颜色极浅,近乎琥珀色,在火光映照下,像两颗温润的玉石。

      他手中没有兵器,只有一把折扇,轻轻摇着。

      “你是谁?”为首的杀手喝问。

      “路过的大夫。”男人微笑,“专治各种......不长眼。”

      话音未落,他动了。

      不是冲向杀手,而是向侧面踏出一步,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不是寻常的山水花鸟,而是一幅精细的人体穴位图。

      三个杀手同时挥刀扑上。

      男人不慌不忙,折扇轻点。

      第一点,点在第一个杀手的手腕“神门穴”上。那人手腕一麻,刀脱手飞出。

      第二点,点在第二个杀手的肩膀“肩井穴”。那人整条手臂瞬间麻痹,踉跄后退。

      第三点,折扇合拢,如短棍般敲在第三个杀手的膝盖后方“委中穴”。那人腿一软,跪倒在地。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

      三个杀手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这个病恹恹的年轻人。

      “你......你是唐门的人?”为首的杀手声音发颤,“只有唐门的‘点穴打’才有这种——”

      “错了。”男人打断他,用折扇轻轻抬起那人的下巴,“唐门用毒,我用的是正经医家点穴术。不过效果嘛......差不多。”

      他转头,看向阴影中的陈思嘉和随曦。

      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陈姑娘,好久不见。你父亲托我找你回去——当然,我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所以,换个提议:跟我合作,我帮你查清真相,你帮我看个病。如何?”

      陈思嘉从阴影中走出,戒备地看着他。

      “你是谁?我怎么不记得谷中有你这号人物?”

      “啊,失礼了。”男人收起折扇,躬身一礼,“在下云舒,苏州‘风雨楼’的少楼主——当然,现在风雨楼在追杀你,所以你可以认为我是风雨楼的叛徒,或者......一个想和你做交易的商人。”

      风雨楼的少楼主?

      陈思嘉和随曦对视一眼。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陈思嘉问。

      “两个原因。”云舒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我讨厌现在风雨楼楼主——也就是我舅舅——的做事风格。太粗鲁,满手血腥,不符合我的美学。”

      “第二呢?”

      云舒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我有先天心疾,药王谷的秘药才能续命。但你父亲陈谷主开出的条件是:必须抓你回去,才给我下一季的药。我不喜欢被人威胁,所以......不如直接和你合作。你帮我治病,我帮你查案。”

      他说得坦荡,但陈思嘉的戒备丝毫未减。

      “我凭什么信你?”

      “凭这个。”云舒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扔给她。

      陈思嘉接过。令牌是乌木所制,正面刻着“风雨”二字,背面刻着复杂的星图——又是七角星图案,只是线条更简练。

      “风雨楼的‘听风令’,可调动楼内三成资源。”云舒说,“作为定金。”

      “你......”

      “另外,”云舒看向随曦,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位姑娘,你身上的气息......很有趣。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随曦心中一凛。

      “你说什么?”

      “一种直觉。”云舒微笑,“我从小对‘异常’很敏感。你身上有种......时间错位的感觉。不过没关系,我不关心你的来历,只关心你能带来什么价值。”

      他顿了顿。

      “比如,你刚才给陈姑娘包扎伤口的手法,虽然生疏,但用的金创药配方很独特——那不是药王谷的方子。还有你看到《星穴秘要》时的眼神,不是好奇,是‘果然如此’的了然。你,知道些什么,对吧?”

      洞内陷入寂静。

      只有三个杀手的呻吟声,和洞外渐渐沥沥的雨声。

      许久,陈思嘉开口:“云舒,你先解决这三个人。然后,我们谈谈。”

      “好说。”云舒走向三个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颗药丸,塞进他们嘴里,“睡一觉,醒来就忘了今晚的事。风雨楼的规矩,我懂。”

      三人很快昏迷。

      云舒拍拍手,转向陈思嘉和随曦:“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关于那本禁书,关于针灸铜人,关于你母亲留下的遗言,以及......”

      他看向洞外的雨夜。

      “关于那些真正在暗中操纵这一切的人。我有一些线索,你们有兴趣听吗?”

      陈思嘉握紧了手中的玉佩。

      随曦感到怀中的笔记本微微发热,内页自动翻开一角,浮现一行新字:

      “关键人物:云舒。可信度:65%。建议:有限合作,保持警惕。”

      她抬头,迎上云舒琥珀色的眼睛。

      雨还在下。

      漫长的秋夜,才刚刚开始。

      而药王谷的晨钟,将在三个时辰后响起。

      迟到者,逐出外门。

      但此刻,她们要面对的,远不止一场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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