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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旧宅密录 ...

  •   锦衣卫的运河专道隐藏在苏州城北的苇荡深处。

      水道狭窄,两侧是高耸的芦苇,密得几乎看不见天光。乌篷小船在凌霄的操纵下灵巧地穿行其间,船桨划过浑浊的水面,发出规律的“哗啦”声。

      船篷内,气氛凝重。

      陈思嘉死死盯着凌霄,声音因过度克制而微微发颤:“师叔,你刚才说,母亲不是难产而死......那她是怎么死的?”

      凌霄没有立刻回答。

      他坐在船头,背对着篷内,深青色的劲装被水汽打湿,贴在精瘦的脊背上。那道从右眼延伸到下颌的刀疤,在阴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狰狞。

      “静儿她......”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是被毒死的。”

      “毒?!”

      陈思嘉猛地站起,船身一晃。随曦扶住她,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发抖。

      “怎么可能......”陈思嘉喃喃,“当时谷里所有长老都在场,父亲亲自诊脉,所有人都说是血崩——”

      “是‘隐线红’。”凌霄打断她,“一种极为罕见的慢性毒药,无色无味,服下后会在体内潜伏数月甚至数年。平时毫无症状,但一旦遇到大出血、高热等极端情况,就会与血液中的某种成分反应,加速凝血,形成无法溶解的血栓。”

      他转过头,刀疤下的眼睛红得可怕。

      “静儿临产时出血,本来不至于致命。但‘隐线红’在她体内爆发了,血液在血管里凝固成块,堵塞了心脉。我们所有人的针灸、汤药,都解不开那些血块。她......她是活活憋死的。”

      船篷内死一般寂静。

      只有桨声,水声,还有陈思嘉压抑的啜泣。
      云舒轻轻摇着折扇,琥珀色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复杂的光。随曦感到怀中的笔记本在发烫,她悄悄翻开,看见内页自动浮现关于“隐线红”的资料:

      隐线红(学名未定):疑似植物碱类神经毒素,作用机制类似现代抗凝药物逆转剂(如维生素K拮抗剂解毒剂)。
      毒性特点:潜伏期长,需特定触发条件(大出血、感染、高热等)才会爆发。爆发后形成弥散性血管内凝血(DIC),死亡率接近100%。
      解毒可能:在潜伏期内发现,可用‘换血法’清除;爆发初期,大剂量抗凝药物或有效。本世界对应解药推测:七星草+龙血竭+......(配方残缺)
      来源推测:海外传入,与郑和船队带回的‘星辰草’可能同源。

      随曦合上笔记本,心中涌起寒意。

      如果这是真的,那陈思嘉的母亲苏静,就是被精心策划谋杀的。下毒者算准了她怀孕生产的时机,用了一种几乎无法被常规手段检测出来的毒药。

      “是谁?”陈思嘉抬起头,眼中已无泪水,只剩下冰冷的恨意,“谁下的毒?”

      凌霄沉默良久。

      “我不知道。”最终,他说,“我查了二十年,只查到一个代号:‘七先生’。静儿去世前三个月,曾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上只有一行字:‘交出《外经》,饶你不死。’落款就是‘七先生’。”

      “《外经》......《黄帝外经》?”陈思嘉想起母亲遗言,“母亲真的是《黄帝外经》的传人?”

      “是,也不是。”凌霄从怀中掏出一块折叠的绢布,展开。

      绢布已经泛黄,上面用墨笔画着一幅复杂的人体经络图,但与传统经络图不同,这张图上多了七条闪着金光的“虚脉”,从头顶百会穴一直延伸到脚底涌泉穴。七条虚脉的交汇点,正是胸口膻中穴的位置——那里画着一个清晰的七角星。

      “《黄帝外经》不是一本书。”凌霄指着图说,“是一种口传心授的传承体系。每一代只传一人,传人不立文字,只凭记忆和感悟。静儿是苏家这一代的‘守经人’,她掌握的,是苏家三百年口传的《外经》精要。”

      他顿了顿。

      “但《外经》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其中有一部分,涉及‘逆天改命’的禁术。静儿一直不敢完全修炼,直到她发现,自己被人下了‘隐线红’。”

      陈思嘉瞳孔一缩。

      “母亲知道自己中毒了?”

      “知道。”凌霄的声音低沉下去,“她发现自己怀孕后,身体出现异常凝血迹象,就怀疑是中了毒。但她不敢声张,因为下毒者能在药王谷内对她下手,说明谷里有内应。她只能暗中调查,同时......尝试用《外经》中的禁术,逼出毒素。”

      “所以她才频繁借阅《星穴秘要》?”随曦突然开口。

      凌霄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头。

      “《星穴秘要》是《外经》的入门典籍,记载了七个‘星穴’的基础位置和刺激方法。静儿想通过刺激星穴,激发自身潜力,强行代谢掉体内的毒。但她怀着你,不敢冒险,进度很慢。”

      他看向陈思嘉,眼神温柔而痛苦。

      “临产前一个月,她终于找到了解毒的完整方法。但需要一味关键的药引——‘七星草’。那草只生长在海外,中原根本没有。而当时,唯一可能拥有七星草的人......”

      “是谁?”陈思嘉追问。

      凌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云舒。

      “云少楼主,你们风雨楼三年前,是不是接过一单生意:护送一批海外药材进京,收货人是太医院?”

      云舒的折扇停了。

      “你怎么知道?”他的表情凝重起来,“那批货是绝密,连我都只知道皮毛。收货方确实是太医院,但具体是什么药材,只有我舅舅知道。”

      “那批药材里,就有七星草。”凌霄一字一顿,“而委托运送的人,代号就是‘七先生’。”

      船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云舒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你的意思是......我舅舅,风雨楼主谢谋,和害死陈姑娘母亲的凶手有关?”

      “我不知道。”凌霄摇头,“但静儿临终前告诉我,她曾私下联系过谢谋,想购买七星草。谢谋开出了天价,而且要她用《外经》传承来换。静儿拒绝了。”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三天后,她就毒发身亡。”

      陈思嘉跌坐在船板上,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

      二十年的疑惑,二十年的悲伤,此刻终于有了方向——一个模糊的、黑暗的、却真实存在的方向。

      “所以母亲的遗言让我找你......”她喃喃,“因为她知道,只有你会继续查下去。”

      “是。”凌霄的声音沙哑,“她走后,我发誓要找出真凶。但我在明,敌在暗,我必须用非常手段。所以三年前,我故意制造‘毒药案’,假装叛出药王谷,投靠锦衣卫。只有这样,我才能动用朝廷的力量,调查那些江湖人查不到的东西。”

      “你查到了什么?”云舒问。

      凌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匣,打开。

      里面是厚厚一叠纸笺,每一张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有些还画着简图。

      “这些是我三年来的调查记录。”他抽出一张,“‘七先生’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组织的代号。这个组织在江湖和朝廷都有眼线,专门收集各种失传医术、秘方、奇药。他们的最终目的,似乎是为了......”

      他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为了‘长生’。”

      “长生?”陈思嘉皱眉,“又是这种荒唐的追求?”

      “不是普通的追求长生。”凌霄又抽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七个点排列成北斗七星,每个点旁边都标注着一个名字,而七个点围绕的中心,写着一个字——“仙”。

      “这个组织相信,人体内有七个‘星穴’,对应天上北斗七星。如果能用特殊方法同时激活这七个穴位,就能打开‘天门’,让人的意识脱离□□束缚,达到某种......近似仙人的状态。”

      随曦感到笔记本剧烈发烫。她翻开,看见内页疯狂更新:

      ‘七星成仙’理论:疑似古代气功/冥想修行的高度概念化表述。同时刺激七个神经密集区(星穴),可能导致深度催眠状态或濒死体验,被误解为‘灵魂出窍’。
      风险:极大概率造成不可逆脑损伤、植物人状态或死亡。
      与本世界关联:苏静研究的‘星穴针灸’可能是该理论的医学化应用,但方向应为治疗而非成仙。
      关键线索:‘七先生’组织可能掌握不完整/错误版本的星穴理论,正在进行危险的人体实验。

      她合上笔记本,心跳加速。

      如果这个组织真的在用活人实验“七星成仙”......

      “他们找《黄帝外经》,是为了完善这个理论?”陈思嘉问。

      “应该是。”凌霄点头,“《外经》中确实记载了星穴的完整理论和应用方法,但那是用于治病救人的,不是用来成仙的。静儿一直严守这个界限,所以她才成了那些人的目标。”

      他收起木匣。

      “但现在,他们找到了新的目标——你,思嘉。你是静儿的女儿,天生‘玲珑心脉’,对针灸有超越常人的天赋。更重要的是,你继承了静儿的玉佩,那玉佩是《外经》传承的信物。他们一定认为,静儿把完整的传承留给了你。”

      陈思嘉下意识握住胸前的玉佩。

      “所以藏书阁失窃,我被栽赃......都是他们设计的?为了逼我交出传承?”

      “或者,逼你走投无路,主动去寻找传承。”凌霄说,“静儿留给你的线索,他们可能也知道。所以他们埋伏在回春堂,埋伏在去苏家老宅的路上,等着你自投罗网。”

      船身轻轻一震,靠岸了。

      凌霄掀开篷布。外面不再是芦苇荡,而是一条幽暗的地下河道,两侧是人工开凿的石壁,壁上每隔十丈就有一盏油灯,发出昏黄的光。

      “锦衣卫密道,直通苏州城西。”凌霄跳上岸,系好缆绳,“苏家老宅就在上面。但我得提醒你们,这里可能已经被监视了。”

      云舒跟着下船,环顾四周。

      密道安静得可怕,只有滴水声从深处传来。

      “凌前辈,你带我们来这里,不只是为了查苏静的旧物吧?”他问,“你有什么计划?”

      凌霄看向陈思嘉。

      “思嘉,你母亲的书房里,有一本她亲笔写的《医案手札》。那是她二十年来所有的诊疗记录和心得,其中一定有关于‘隐线红’和星穴的详细记载。我们要找到那本手札,然后——”

      他深吸一口气。

      “然后去找一个人。一个可能知道‘七先生’真实身份的人。”

      “谁?”

      “太医院前院判,苏明远。”

      陈思嘉猛地抬头:“苏明远......苏家旁支的那位神医?他不是三年前就病逝了吗?”

      “他没有死。”凌霄的声音压得很低,“三年前那场‘病逝’,是假死脱身。他现在隐居在苏州城南的‘慈济庵’,化名‘□□师太’,在庵里做杂役。”

      云舒挑眉:“锦衣卫连这个都查得到?”

      “不是我查的。”凌霄摇头,“是静儿临终前告诉我的。她说,如果有一天事情无法收拾,就去找苏明远,他是苏家上一代的‘守经人’,知道所有的秘密。”

      他顿了顿。

      “而且,苏明远当年,也收到过‘七先生’的威胁信。”

      ·

      密道的出口隐藏在苏家老宅后花园的假山里。

      推开伪装的石门,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花园早已荒废,杂草丛生,亭台楼阁破败不堪,只有几株老梅还顽强地开着零星的花,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苏家二十年前就开始没落。”陈思嘉低声说,“母亲嫁入药王谷后,苏家就再也没有出过名医。宅子也渐渐空了。”

      她熟门熟路地穿过荒芜的花园,来到一座二层小楼前。

      楼门上的匾额已经掉落半边,剩下“静”和“斋”两个字——静斋,苏静出嫁前的书房。

      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灰尘簌簌落下。

      书房不大,三面墙都是书架,但书架上空空如也,只有角落里散落着几本破旧的医书。正中一张紫檀木书桌,桌面上积了厚厚一层灰,笔墨纸砚还保持着主人离开时的样子——一支狼毫笔搁在砚台上,笔尖的墨早已干涸凝固。

      陈思嘉走到书桌前,手指抚过桌面,眼中泛起泪光。

      “母亲就是在这里,教我认字,教我背《汤头歌诀》......”

      她拉开书桌右侧的抽屉。里面是空的。

      “不对。”她皱眉,“母亲说过,她的手札就放在这个抽屉里。”

      凌霄环顾四周,走到一面书架前。他伸手在书架侧面摸索,突然按下一个隐蔽的凸起。

      “咔哒。”

      书架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墙壁上的一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个紫檀木盒。

      陈思嘉快步上前,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有一本厚厚的手札,蓝色封皮,上书《静斋医案》四个娟秀的小字。

      她迫不及待地翻开。

      手札的前半部分都是正常的诊疗记录,从感冒发热到疑难杂症,条理清晰,药方精准。但从中间某页开始,内容变了——

      那一页的标题是:“隐线红毒性探究”。

      纸上画着复杂的化学结构图,旁边密密麻麻写满了注释:

      “隐线红,海外奇毒,色味皆无。中者三月内无征,遇血则发,凝血如石,药石罔效。”

      “余孕六月,诊脉得‘涩象’,疑中毒。自试‘金针探血法’,果见血凝异常。下毒者何人?谷中乎?苏家乎?”

      “查《外经·毒部》,得解法:七星草为主,配龙血竭、凤凰衣、千年钟乳粉......然七星草绝迹中原,唯海外或有。悲乎!”

      再往后翻,是星穴的研究:

      “星穴七处,非正经奇穴,乃‘虚脉’交汇。刺之可激潜能,然风险极大。轻则经脉尽断,重则魂飞魄散。”

      “余试刺‘心门星穴’,三日间内力倍增,然心悸不止,险丧命。此术不可轻用。”

      “然若中隐线红,或可借星穴之力,强驱毒素。需同时刺激七穴,形成‘七星连珠’之势,然......七穴位置不全,尚缺‘天枢’‘天璇’二穴之精确点位。”

      手札的最后几页,是一份名单。

      标题是:“知《外经》者”。

      名单上只有七个名字:

      1. 苏明远(太医院前院判,苏家旁支,守经人)
      2. 陈半夏(药王谷主,丈夫,部分知晓)
      3. 凌霄(青梅竹马,曾授基础)
      4. 谢谋(风雨楼主,疑似知晓部分)
      5. 唐门主(唐啸天,毒医双修,或从古籍中窥得)
      6. 七星盟主(身份不明,似有完整理论但方向错误)
      7. 七先生(身份不明,威胁者)

      在“七先生”的名字旁边,苏静用朱笔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写了一行小字:

      “七先生非一人,乃七人。各持一星穴之秘,合则成仙,分则......成魔。”

      陈思嘉的手在颤抖。

      “七个人......七个星穴......所以‘七先生’不是一个代号,是七个人的合称?每个人掌握一个星穴的秘密?”

      “看来是这样。”凌霄面色凝重,“而且这七个人,可能就隐藏在我们身边。名单上的前六个,除了已故的苏明远,其他人都还活着。”

      云舒突然开口:“凌前辈,这份名单,你之前不知道吗?”

      “静儿没告诉我。”凌霄摇头,“她只说,如果出事,就去找苏明远。看来,苏明远知道得比她更多。”

      他看向陈思嘉。

      “我们现在必须去慈济庵,找到苏明远。他是唯一可能知道‘七先生’全部身份的人。”

      陈思嘉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手札收进怀中。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声轻笑。

      “不必麻烦了。”

      声音温润如玉,带着笑意,却让人脊背发凉。

      三人猛地转身。

      书房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男人,约莫四十岁,穿着月白色的锦袍,面料华贵,绣着暗金色的云纹。他面容俊雅,眉眼含笑,手中握着一把白玉折扇,轻轻摇着。看起来像个养尊处优的富家翁。

      但随曦的笔记本在疯狂发烫。

      她翻开,看见内页上血红色的警告:

      谢谋,风雨楼主,云舒之舅
      真实身份:‘七先生’之一,代号‘天枢’
      掌握星穴:天枢穴(头顶百会穴对应星穴)
      危险性:极高
      特殊能力:‘摄心术’(通过声音、眼神施加心理暗示)
      警告:不可直视其眼睛超过三息!

      随曦立刻低头,同时拉了拉陈思嘉的衣袖。

      陈思嘉会意,移开视线。

      只有凌霄,死死盯着谢谋,眼中涌起滔天恨意。

      “谢谋......”他咬牙,“果然是你。”

      “凌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谢谋微笑,目光扫过陈思嘉,“这位就是静妹妹的女儿吧?长得真像她。可惜啊,静妹妹当年要是肯合作,现在说不定已经......”

      “已经什么?”陈思嘉冷冷道,“已经成为你们‘成仙’实验的牺牲品?”

      谢谋的笑容淡了些。

      “看来你知道得不少。”他摇着扇子,“不过误会了。我们不是要成仙,是要‘超脱’。人的□□太脆弱,病痛、衰老、死亡......这些都是牢笼。我们要打开牢笼,让意识自由。”

      “用别人的命做实验?”凌霄上前一步,挡在陈思嘉身前。

      “必要的牺牲。”谢谋轻描淡写,“而且,我们给了他们选择。像静妹妹,她如果交出《外经》,我们自然会给她解药,还会让她加入我们,共享永恒。但她太固执了。”

      他的目光落在陈思嘉怀中的手札上。

      “现在,思嘉侄女,我给你同样的选择:交出《静斋医案》和你母亲的玉佩,还有你从藏书阁拿走的《星穴秘要》。然后,加入我们。我们会治好你的伤,治好云舒的心疾,甚至......让你见到你母亲。”

      陈思嘉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你母亲当年,并没有完全‘死’。”谢谋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我们用特殊方法,保存了她的意识。只要你配合,我们可以让她......‘回来’。”

      “胡说八道!”凌霄怒吼,手中已扣住银针。

      “是不是胡说,你们可以去慈济庵看看。”谢谋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苏明远在那里等你们。不过——”

      他顿了顿。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子时之前,如果我没拿到我要的东西,苏明远就会‘真正’死去。而慈济庵里,还有三十七个无辜的尼姑和香客。你们每耽误一刻,就可能多死一个人。”

      说完,他转身。

      “子时,城南慈济庵。我等你,思嘉侄女。”

      白影一闪,人已消失。

      书房内死一般寂静。

      许久,云舒才开口,声音干涩:“舅舅他......真的是‘七先生’?”

      “不止。”凌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他是‘天枢’,七人之首。你母亲当年的死,他脱不了干系。”

      云舒的脸色苍白如纸。

      陈思嘉握紧了手札和玉佩,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去慈济庵。”她说,“但不是去交换,是去救人,去问出真相,然后——”

      她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然后,让所有害死母亲的人,付出代价。”

      随曦感到怀中的笔记本又烫了一下。她翻开,看见新浮现的文字:

      任务更新:前往慈济庵,解救苏明远及人质。
      关键信息:苏明远可能掌握‘七先生’全部名单及星穴完整位置。
      警告:谢谋擅长心理操控,需保持警惕。其‘摄心术’可能通过声音、眼神、甚至环境布置施加。建议:佩戴耳塞、避免对视、保持团队紧密联系。
      倒计时:至子时(23:00-01:00)还有四个时辰。

      她合上笔记本,看向陈思嘉。

      这个昨天还在为被冤枉而哭泣的少女,此刻眼神坚定如铁。

      仇恨会摧毁一个人,也会锻造一个人。

      随曦不知道,陈思嘉会走向哪一边。

      她只知道,自己的笔,必须记录下这一切。

      无论结局如何。

      ·
      日落时分,四人离开苏家老宅,潜入暮色中的苏州城。

      慈济庵在城南的僻静处,背靠小山,面朝小河,本是清修之地。但此刻,随曦远远就看见,庵堂周围隐约有人影晃动——不是香客,是穿着黑衣的守卫,腰间佩刀。

      “风雨楼的人。”云舒低声说,“至少二十个,都是好手。”

      “正面进不去。”凌霄观察地形,“后山有一条密道,通往庵堂的地窖。那是当年苏家为了避难挖的,静儿告诉过我。”

      “你知道密道入口?”陈思嘉问。

      “知道,但......”凌霄犹豫了一下,“密道的出口,在庵堂的祭坛下面。如果谢谋知道这条密道,很可能在那里设伏。”

      “赌一把。”陈思嘉说,“我们没有时间了。”

      她看向随曦:“随姑娘,你腿上有伤,留在外面接应吧。这是药王谷的事,不该把你卷进来。”

      随曦摇头。

      “我已经卷进来了。”她从布包中掏出笔记本,“而且,我有这个——它能感知危险,也许能帮上忙。”

      陈思嘉还想说什么,但凌霄打断了她。

      “让她来吧。这姑娘身上有某种......特别的气息。也许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他的目光在随曦脸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没再多说。

      暮色四合。

      四人绕到后山,在一片乱石丛中,凌霄找到了密道入口——一块看似普通的山石,用力推动后,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通道内黑暗潮湿,石壁上长满青苔。凌霄打头,陈思嘉紧随其后,接着是随曦,云舒断后。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

      密道的出口,果然在祭坛下方——一块活动的木板,掀开后,能看见上面烛火摇曳的佛堂。

      佛堂里空无一人。

      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凌霄示意众人噤声,率先钻了出去。

      祭坛上,供奉的不是佛像,而是一尊针灸铜人——和随曦那尊一模一样,只是更大些,约有真人大小。铜人身上插满了银针,每一根针都在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而在铜人脚下,跪着一个人。

      老尼姑打扮,背对着他们,身体僵硬。

      “明远师太?”凌霄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

      陈思嘉上前,轻轻碰了碰那人的肩膀。

      老尼姑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正面朝上。

      一张苍老但依稀能看出当年俊秀轮廓的脸,双眼圆睁,瞳孔涣散。嘴角流出的血已经凝固,呈暗黑色。

      她的胸口,插着七根银针。

      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而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纸。

      陈思嘉颤抖着取下那张纸。

      纸上只有一行字,笔迹仓促凌乱:

      “七先生名单:谢谋(天枢)、唐啸天(天璇)、苏静(天玑)、陈半夏(天权)、凌霄(玉衡)、云舒(开阳)、七先生(摇光)。”

      陈思嘉的手一松,纸飘落在地。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后。

      看向凌霄,看向云舒。

      最后,看向随曦。

      眼中,是彻底的、冰冷的绝望。

      “原来......”她轻声说,声音空洞得可怕,“你们都在名单上。”

      佛堂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谢谋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现在,游戏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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