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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手的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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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铃子脸上更红，但心里却是欢喜雀跃的。
只有一年的进修期，所有的学生都盼着能有更多的实践机会。
程现闻言忙摆手，“您这说的哪儿的话，我没有看不起。”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关铃子身上，“那就麻烦你了，关同学。”
最后的三个字，低沉温和，如羽毛拂过心口。
关铃子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莫名狂跳的心，轻轻点头，转身进入工作状态。
洗净了手，戴上无菌手套，然后利落地准备器械——镊子、剪刀、消毒棉球、生理盐水、碘伏。
“雷霆，乖，可能会有点疼，你要忍忍哦。”她轻声对德牧说，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
程现站在一旁，看着她用剪刀小心地剪掉原先的纱布，然后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她的冲洗力度很均匀，既能把创面的分泌物冲干净，又不会造成二次损伤。
冲洗完毕，关铃子用镊子夹起碘伏棉球，开始仔细消毒，从创缘到创面每一处都不放过。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浑然不觉，全部注意力都在手上。
程现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那双正在操作的手上。
方才她喂雷霆时，他记得那是一双很秀气的手，手指纤细，皮肤白皙，连指甲都修剪得干净整齐。
可就是这样一双小手，此刻正稳稳定定地处理着一个血腥的伤口。指尖沾了碘伏和血水，她却毫不在意，动作始终精准利落。
明明看起来那么娇小柔弱，可做起事来，却如此充满力量。
程现的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见过很多女同志，有文工团的演员，有医院的护士，有机关的女干部，可没有一个人像眼前这个姑娘一样，将温柔和力量结合得如此自然。
“需要缝合吗？“李教授在一旁问。
关铃子仔细检查了伤口，“创面不算太大，但比较深。我建议还是缝两针，利于愈合。”她抬头看了程现一眼。
“可以。”程现回神，郑重地点头。
关铃子从器械盘里取出缝合针线，穿针引线的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得不像个刚进修的学生。
雷霆在处置台上探头探脑试图挣扎，程现立刻伸手按住它，“别动。”
他看到，缝合时她的手更稳了，针尖刺入皮肤、穿出、打结、剪线，两针缝下来，创面对合整齐，线距均匀。
最后重新包扎时，关铃子用消毒纱布覆盖伤口，然后用绷带缠绕固定。她的手法很特别，缠绕时既保证压力适中不会影响血液循环，又确保包扎牢固不会轻易松脱。
“好了。”她长舒一口气，摘下手套，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
雷霆“呜呜”地哼唧，程现点了点它湿润的鼻头，目光追随着关铃子来到洗手台边。
“这几天尽量不要让它剧烈活动，伤口不要沾水。”她一边洗手一边说，“我开了点口服的抗生素，每天两次，连服三天。如果还有红肿发热的情况，要及时来复查。”
擦干手，她从药柜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写上了用法用量，递给程现。
程现接过药，看着她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忽然说：“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关铃子笑了笑，那笑容干净明亮，像秋日傍晚最后一道阳光。
李教授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程营长，你们认识？”
“见过一面。”程现简单答道，顿了顿，又补充，“在火车站。”
“那可真是巧了。”李教授拍拍关铃子的肩膀，“小关啊，好好学，将来你肯定是个好兽医。”
关铃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还要跟教授多学习。”
从兽医院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在石板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程现依然抱着雷霆，关铃子走在他身边。两人一时无话，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你……”关铃子忽然开口，又停住。
“什么？”程现侧目看她。
“你妹妹……她还好吗？”关铃子轻声问。
程现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按时间算，应该已经在深城安顿好了。”
“那就好。”关铃子点点头，一时也不知再说些什么，索性闭了嘴闷头走路。
走到西门时，程现停下脚步，“今天谢谢你了。医药费……”
“不用不用！”关铃子摆手，“学校有补贴，不算钱的。而且能帮上雷霆的忙，也让我多积攒了一次实操经验，我也很高兴。”
程现看着她，夜色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进了星星。
“那，再见了。”关铃子说。
“再见。”程现顿了顿，又开口，“关铃子同志。”
关铃子一怔，“你怎么知道……”她好像从来没告诉过他名字，刚刚李教授也只是叫她“小关”。
“你的书上有名字。”程现说，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天在火车站。”
自己莽撞的一幕浮现眼前，关铃子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我叫程现。”他说。
“我知道。”关铃子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妥，连忙解释，“是……是我听人说的。”
程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抱着雷霆转身离开了。
关铃子站在校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又像是……刚刚开始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
关铃子回到宿舍时，已经过了熄灯时间。八人间宿舍住得很满，虽然不全是同一个专业，但大家都很珍惜学习进修的机会，一半的人还在就着应急灯看书。
关铃子将自己的背包放下，睡她上铺的室友王素梅同是兽医专业的，上下打量她片刻，“关铃子，你这么晚去哪了？”
“就是有点事。”关铃子简单答道，去拿了洗漱用品准备去水房。
另一个同是兽医专业的室友陈静抬起头，吸了吸鼻子，“我闻着有点酒精和血的味道，你去兽医院找教授开小灶上课了？”
关铃子脸上又热了，含糊地应付了几句，匆忙往水房去。王素梅和陈静对视一眼，神情有些微妙。
夜里，关铃子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反复回想刚才在兽医院的一幕幕——程现毫不犹豫的信任，他抱着雷霆时沉稳的样子，还有他看着自己处理伤口时专注的目光。
以及最后，他在夜色中说的那句：“我叫程现。”
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那里跳得有些快。
不行不行，关铃子摇摇头，一个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萍水相逢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
可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却总是在眼前浮现。
与此同时，城西的后勤部，程现将雷霆送回犬舍，又仔细交代了小王护理注意事项，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临时宿舍。
他脱掉外套，靠在椅子上，闭上眼，脑海里却浮现出那双在灯光下专注操作的手。
那么小，那么稳，那么……好看，自己一掌应该能包住她的两个拳头。
他忽然想起今天后勤处张干事的话，想起下周一截止的分房申请，想起母亲周燕哭闹的样子。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如果……
程现猛地睁开眼，把这个荒诞的念头压下去。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秋夜的凉风灌进来。
远处，农学院的方向还亮着零星灯火。
不知道那个叫关铃子的姑娘，此刻在做什么。
程现点了根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夜风吹散烟雾，也吹乱了他的思绪。
或许，生活真的会给人意想不到的转机。
他深吸一口烟，又缓缓吐出，看向桌上放着后勤处的新通知。
分房确认截止日期，只剩四天了。
·
两天后的傍晚，程现再次出现在农学院西门口时，手里牵着的德牧已经能稍微用右前腿点地走路了。夕阳把一人一犬的影子拉得很长，引得路过学生纷纷侧目。
关铃子接到门卫通知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程现还是那身半旧的军绿上衣，站得笔直，雷霆蹲在他脚边，看见她便欢快地摇了摇尾巴。
“它恢复得很好。”关铃子蹲下身检查伤口，缝合处已经干燥结痂，周围的红肿也消退了，“绷带可以拆了，保持清洁就行。”
她从随身背着的帆布包里掏出小剪刀和镊子——自从那天之后，她就把这些基础器械带在身边，像是某种预感，觉得还会用上。
程现看着她熟练地拆开绷带，动作轻柔。雷霆很配合，偶尔抬头舔舔她的手，半点看不出小时候桀骜不驯的德行。
“你很擅长和动物打交道。”他说。
关铃子笑了笑，露出一边浅浅的梨涡，“我姑说我从小就跟动物亲。小时候家里养的老母鸡病了，别的小孩都躲着，就我敢抱它去晒太阳。”
“姑姑？”程现捕捉到这个称呼，他感觉，一般人提到这种回忆时说的是父母居多。
果然，只听关铃子轻描淡写地接道：“嗯，是我姑姑把我带大的。”她的注意力回到雷霆的伤口上，“好了，这几天别让它跑跳，再观察一周就没事了。”
她收拾器械时，程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药钱。”
关铃子一愣，连忙摆手，“不用，真的不用……”
“应该的。”程现语气坚持，将纸包放在她旁边的台阶上，看一眼她洗得发白的衬衣，“不能让你白费功夫。”
纸包不厚，但能看出里面是钱。关铃子犹豫了一下，没再推辞。姑姑前几天来信说肚子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去县医院抓药花了不少钱，这笔钱或许能补贴一些。
“那……谢谢你。”她小声说。
程现点点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雷霆用鼻子蹭蹭他的手，又看看关铃子，像是某种催促。
“你吃饭了吗？”程现忽然问。
关铃子又是一愣，“还没……”
“学校食堂这时候应该关门了。”程现看了眼天色，“附近有家面馆，味道不错。算是……谢谢你照顾了雷霆。”
这话说得有些生硬，不像邀请，更像完成任务。但关铃子看着他认真又略带局促的表情，不知怎么就点了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