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个愿望》镜溪

2、第二章

　　早上九点，阮语准时出现在店里，拉开钱箱看到五颜六色，内里似乎还隐隐流光溢彩的石头，毫不犹豫将它们丢入瓶子里，放到洁白的大理石桌上，一字摆开。
　　拍照，发朋友圈：早上好，是谁家的宝贝忘在这里的？请及时来领喔。/太阳花

　　“太过分了！晚上我们就抓住那几个小鬼报警！”半小时后，江静得知了消息气冲冲来到店里，看到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透明石头忍不住咋舌，“还挺漂亮的。”
　　眼看阮语不发一言地怔坐在那里，江静急忙倒了一杯水过来：“阮阮你是不是还是不舒服？要不然我们休息几天。”
　　阮语摇摇头。
　　她们相识四年，知道她怕热，每到暑假的时候，江静都会主动照顾她，从来不问为什么。她是她在这个世界中最好的朋友，可是正因为这份独一无二，她不能把她轻易牵扯进来。
　　阮语收好水杯在屏幕打字:“如果一会有人来，你帮我接待一下。”

　　近几百年来，妖怪与人类高层达成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在人类社会生存需要遵循这里的规矩。第一条便是变成人类的妖怪必须按照人类行为习惯来生存。
　　护卫队便是由人与妖共同组成维护两界和平的存在。
　　听流浪猫说，最近有不服从管理的妖怪跑了出来，护卫队自然也同时出动。
　　听闻护卫队队长是如同天秤精密仪器般的存在，从不偏袒任何一方。
　　阮语想不出如此公平到极致的人或者妖是怎样的存在，只是莫名有些抵触。
　　如果和她的猜测一样，她不想这么早和护卫队的人打上交道。

　　“叮铃——”玻璃门上的风铃随风而动，阮语还没来得及离开，那股熟悉的湿润雨气铺面而来。
　　“进来吧。”
　　话音刚落，高大的身影将玻璃门推向一侧，五六个只到对面人腰间的小豆丁垂着头窸窸窣窣走进来，一字排开一起鞠躬：
　　“漂亮姐姐对不起——”稚嫩的童声拖起长长的尾巴。
　　短暂的沉默里，息言三两步走过来，向阮语伸出手：“你好我叫息言，不好意思看到朋友圈我们就赶过来了，是孩子们的恶作剧。”
　　看到阮语没有回应，他不慌不忙地收回手，一举一动间，皆是屈尊降贵。
　　“恶作剧？接连第四天了，家长都没发现吗？孩子就是一张白纸，说到底还是家长不负责。”江静把阮语往后一拉，挺直胸膛。
　　“抱歉。我愿意补偿双倍的价钱，可否加老板一个微信？”息言打开手机扫向阮语递过来的手机，却对上两行清晰的字迹。

　　“没关系，正常补上价格就行。四天一共消费234。这边是明细。”

　　阮语收回手机递出一张小票，在收银台上操作了一番，将一个二维码推过来。
　　江静冷冷开口：“我们要走账的，正常付就可以。”
　　息言点点头，付完款带着身后的尾巴呼啦啦离开店里。
　　“我就不应该以貌取人！没想到他是有家室的人了！”江静正愤愤不平地咒骂着，下一秒看到手机来电瞬间收起满身毛刺，声音柔和，“严老师，好，我马上来。”
　　“阮阮，我大概把自己卖了！”还没有入学，便被老师抓着打工，美名其曰为器重，江静欲哭无泪。
　　阮语拍拍她的头：“加油，我还等着你拿下学历来撑门面呢！”

　　江静趁机猫一样钻过去：“我把最后一根蜡烛藏起来了，你要留给我！”
　　拍下天价手链的时候，卖家顺手给了她一袋蜡烛，说是赠品。阮语嗅到上面不同寻常的妖力，当即不客气地收下了，没想到对于实现愿望有奇效。

　　过去三年，阮语偶尔会给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悄悄放上一根这样不同寻常的蜡烛，没想到，能够随机实现心愿这样的美名一传开，来订购蛋糕的人络绎不绝。
　　为了确保帮助到真实需要的人，阮语只给到店的部分顾客使用。
　　不知不觉，阿拉丁蜡烛见了底，只剩最后一根。

　　刘洋今天是晚班，但他请假了，江静回到学校估计一整天都不会被放出来。
　　阮语趴在收银台上对着阳光多灌了几杯白开水，手链上的琉璃透过阳光突然闪现的光芒让她灵机一动。
　　她抓起白色餐桌上忘记还给息言的石头细细查看着，这两个看起来像是同一个品种，只是她手链上的琉璃更为精细通透一些。
　　无论是过去在大海里做抹香鲸的时候，还是如今成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她极少和其他妖怪接触过，所谓修炼也是从偶然打开的野路子开始的。

　　自从戴上这个手链后，她时不时可以听到别人的愿望，每实现一个愿望，手链中间蓝色宝石上的数字就会增加一。
　　数字定格在九百九十九后已经三天了，她没有听到任何愿望。
　　之前购买手链的链接和商家全都下架了，要不是她能感受到手链内部的澎湃妖力，她几乎以为自己是被骗的。
　　用人类的一千个愿望换自己一个愿望，能与这个世界自由交流的时刻在她梦中已经循环了无数遍。
　　想到这里，阮语开始动力满满地准备材料，今天有大客户要来，是一个把店里全部甜品都点了一遍的老顾客。

　　七点半，街灯亮起，不多时临街玻璃上笼罩了一层水汽——天气预报有小雨。
　　没带伞的人骂骂咧咧走进来，阮语及时将一个AI语音加入歌单循环播放：
　　“各位顾客晚上好，本店提供免费雨伞，祝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雨天。”

　　“雨天有什么好愉快的？”有几个人依旧抱怨着，但还是拧着眉头选了一把伞离开。
　　走出店后，撑开伞的人微微愣了一下，黑色伞面内部是用丙烯勾勒的荧光海贼王全家福，其他的伞也各有一些小巧思。

　　“姐姐你好，请问我们自己随便选一把伞吗？”有两位看起来像过来游玩的女生有些激动地凑过来，“我等很久了，我之前在紫书上看到过，是有魔法的伞！”
　　阮语点点头，看着两个人小小欢呼着认真地选了一把透明伞——遇水伞面可以绽放颜色形状不一的花朵。

　　“我们的小小荒野女巫，今天也很有成就感呀！”江静打包了两份热腾腾的米线过来，看着阮语没有反应，于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风铃轻响，息言率先走了进来，后来跟着的五个小豆丁乖巧地脱下雨衣递给等在门口的另一个男生，然后依次进来。
　　阮语看到他们在预订的一号桌落座，于是在仓库拿了一个简易折叠衣架，递给门口抱着一摞雨衣的男生。
　　“谢谢。”徐年来眼睛一亮。

　　“真是不负责任的家长，养这么多孩子，还不管。”江静看到阮语递过来的便利贴吐吐舌头，跟着她一起将甜品送过去。
　　息言坐在里面，其他的小豆丁端端正正地坐在外面仰起向日葵一般的脸齐声说：“谢谢两位漂亮姐姐！”
　　江静随手揉了揉几颗脑袋：“真乖。”
　　眼看着阮语盯着桌面发愣，将她轻轻推走。

　　“怎么啦？你可不要被那个人的外表迷惑！”江静将她拉入操作间。
　　阮语抬起手链在她眼前示意，不等江静反应过来，她飞速写了一张标签拿起收银台旁边的两个瓶子向一号桌走去。

　　息言目光一凛，随即抬手接了过来：“谢谢。”
　　阮语故意放慢了左手的动作，对方视线没有停留，若无其事地插了一块慕斯。
　　是猜错了吗。
　　手链上的琉璃遇光便会闪动，即使在白炽灯下也有一瞬间的璀璨夺目。
　　徐年来正要快步走过来想要看个清楚，冷不丁被一串钥匙击中。
　　？
　　息言敛起刚刚因口中的美味而绽开的一丝笑意：“我突然想起来，外套忘在车里了。”
　　“晚上不用穿防晒吧......”徐年来嘟囔着，还是乖乖离开。

　　阮语揉了揉突然刺痛的手腕，注意到对方左手上似乎有着和自己相似的手链，正想看仔细一点，却撞进息言凉凉的视线：“还有事吗？”
　　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阮语摇摇头快步离开。

　　息言他们待到快要闭店才离开，阮语关门后看到息言独自向着古城的方向走，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息言走得不紧不慢，不一会儿便拐进一条巷子。
　　阮语记得这条小路通向一家百年茶馆，中间和另外几条小巷穿插在一起。她犹豫了一下，转身跟了进去。

　　“放开我，你刚刚踢了我的猫。再不松手我就报警了！哥，哥，帮我一下！”
　　一个穿蓝色针织衫白色吊带的女生和一个醉醺醺的男生挣扎着，女生看到息言开始大声呼救。
　　阮语躲在一个拐角等了很久，呼救声都没有停止的意思。
　　她终于忍不住冲出去，眼看着息言视若无睹地离开视野尽头。

　　“放开她。”阮语拉住醉汉的一条胳膊。
　　“别多管闲事。”
　　一口酒气迎面扑来。

　　阮语向后轻轻一扯，醉汉便被带出来两三米远。
　　她接着向他的膝盖一踩，醉汉整个人蜷缩在地面上酒醒了大半，连跪带爬地跑远了。

　　“他踢了我的猫，我忍不住就喊住他。真得谢谢你！”大概是放松下来，女主说完便抽泣起来。
　　即使不用妖力，妖怪也有着天生更大的力气，阮语胸口有些堵塞，她该怎么回答呢？对面女生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忍或者不忍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突然一只三花猫闯入她的余光，她走过去抚摸着它的脑袋喃喃说了几句，三花猫便跑远了。
　　不多时，三花猫带着一个走走停停不时四处打量的蓝眼睛白猫过来。
　　白猫看到主人的瞬间兴奋地大叫一声，小心地扑过来。

　　阮语在女生的再三道谢中，想到刚刚息言头也不回的背影闷闷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