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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霍嚣不明白,是真不明白,谁家媳妇能忍那种事?

      他宁可她生气,也不愿她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冷淡样儿。

      “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离婚。”

      姜知神色依然冷淡,霍嚣立即一噎,一瞬心里直发冷。

      所以她都想要离婚了,就证明是真的不在乎,也因为不在乎,所以根本不动怒?

      是有人存心当小三也好,又或者是故意挑拨离间,她从未放在心上。

      说白了,她心里压根儿没有她,所以她才能淡然。

      霍嚣绷紧了一张脸,一瞬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或许是气的,那眼都有点红了。

      可心里却想起,年初那阵子。

      那天是正月初六,鹅毛大雪,姜知去了趟京城。

      她当时穿着一件黑大衣,里面是一件冷白色衬衣,领口敞开着,不嫌冷,露出一抹漂亮通透的锁骨。

      那一头短发在风雪中飞扬,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知性冷淡的银边镜框,雪白的下颚,略带一点矜持,桀骜,清冷之中又彰显着寡淡。

      她从风雪中走来,当时在一家饭店外。

      ‘——真带劲儿!’霍嚣正好刚下车,然后远远一看,心里不禁这么想。

      等后来回过神,她已经走进饭店的大门儿。

      接着霍嚣也去了那家饭店,等坐在她对面儿,才发现她竟然是那位‘姜厂长’。

      老爷子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

      思来想去,霍嚣说:“你不能这么对我。”

      姜知一顿,而霍嚣绷紧了一张脸。

      “我们两个先是相亲,然后领证,接着你就立即因为那个学术交流带着厂里一堆人出国,一走就是大半年。”

      “你说对我没感情,如果这是你想离婚的主要原因,那是因为根本没来得及培养。”

      “你都没试过,不能就这么否定我。”

      他依然紧绷绷的,可那黝黑深邃的眼,也带了点儿执拗。

      这不公平!霍嚣想,这真的很不公平。

      他也并不是谁都行的,是因为打从第一次见面,感觉就很不错,跟她领证,他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平时她冷淡,他也全忍了,被迫分居大半年,他也没抱怨,就只是乖乖地在这儿等着她回来。

      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更不愿就这么离婚。

      可姜知忽一抬眼,看了他许久许久,眼底全是让人恨透的凉薄冷静。

      ‘——又是这样,’姜知想,他总是这么热情,坚持,执拗,倔强。

      对姜知来讲,霍嚣跟她在一起,明摆着死路一条,而既然是死路,又何必执迷不悟?

      就好像上辈子那样。

      打一开始,在姜知看来,霍嚣就只是一个吉祥物而已。

      就好像一个花瓶,摆在家里,名贵、值钱,衬托身份,能带来好处。

      然而渐渐的,这‘花瓶’一身反骨,并且不知从何时开始,心里居然塞满了委屈。

      ‘你是不是不爱我?’

      ‘你心里有我吗?’

      ‘你喜欢我对你这样吗?’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答我?’

      不知多少个深夜,外人一口一个‘霍少’、‘霍哥’地喊着,他这人不管在哪儿都很有排场,轻易就能成为领头羊。
      可每当私底下,那滚烫的汗水从身上流下,狠狠的一回又一回。

      然而每次做完后,又总是沙哑哽咽,简直像祈求一样。

      他在求一份回应,可姜知根本给不了。

      她这人从小脑子有病,所谓的父母、亲人,在她看来也就那样儿。

      哪怕是死在她面前,她也未必有多少感触。

      她也知道自己有多奇怪,所以尽量披一张人皮,假装自己是副合群的模样。

      可她的情感世界一向很贫瘠,全是空白盲区。

      但霍嚣不同。

      他的情感太充沛,总想强求一个天生没有心的人,对他的情感做出相同的回应。

      两人一起生活那几年,他也是因此,总把他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所以重来一回,姜知不太像那样儿。

      她不太喜欢那样的霍嚣,也实在是腻了他那副筋疲力竭心如死灰的模样。

      她更不愿重蹈覆辙,不愿在太平间认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不愿他因她动怒、他为她出头。

      有太多的不想不愿,所以离婚是唯一选项。

      “够了。”

      忽然,姜知开口。

      “你心知肚明,我当初跟你领证纯粹只是因为地位不稳,但现在已经今非昔比,我已经不需要你了,所以这场婚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

      霍嚣双目一瞠,眼里像是带着点晕眩。

      想开口,可又全都堵在了心口。

      而姜知冷淡一扫,旋即转了个身,就那么把他晾在了楼下,而他抿着嘴,抿得紧紧的,一双眼也死死瞪着她。

      像是能瞪出几个窟窿来,能灼穿她背影。

      许久,楼上传来房门开关的声音,她已经回了主卧室,而霍嚣依然僵硬着一张脸,看着那大敞的房门,可一双眼也越来越红。

      “……”

      姜知仿佛做了一个梦,梦见上一世霍嚣葬礼,顾杨那些人像疯了一样。

      霍嚣死了,所有人都在惋惜,姜知也是直至那时才听说。

      当初两人领证前,霍嚣本打算参与枪械设计、武器研发,如果这事儿定下来,以后就要去科研所,又或者是一些军事基地。

      可因为两人领证,他拒绝了,明面上在外做点小买卖,看似不务正业,实则为了一场婚姻,放弃了大好前程。

      “他为你付出那么多!他为你牺牲那么多!”

      那些指责言犹在耳,可霍嚣的死换不来她半滴泪,葬礼上她依然老样子,冷冷淡淡的,也没见有任何伤心。

      所以所有人都骂她没有心,说她是个冷血心肠,说霍嚣怎么这么倒霉,居然遇上了她。

      可是一年、两年,又过了好几年,渐渐的,顾杨那些人反而跑过来,用一种沉痛的,悲哀的,而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模样对她说,

      “嫂子,霍哥死了。”

      “够了,真的已经够了。”

      “如果他还活着,他肯定也不愿意见你这样。”

      可‘这样’,又是哪样?

      直至上辈子一声枪响,到死为止,姜知都没想明白。

      她纯粹只是做了一些她想做的事而已,可为什么在顾杨那些人看来,好像她用情很深,好像她多在乎一样?

      从梦中醒来,姜知蹙了蹙眉,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手。

      亲手拿过刀,亲手开过抢,也曾亲手打断一些人的骨头,拧断过一些人的脖子。

      这双手像是沾满血,她起身走进浴室,拧开了水龙头,然后又没什么表情地仔仔细细搓洗了许久,直至搓得自己双手通红。

      “铃铃铃!~~~”

      忽然,隔壁书房突然传来一阵电话铃声,在这深夜里显得刺耳无比。

      姜知一怔,然后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挂在墙壁上的时钟。

      ——凌晨两点。

      忽然眉心一跳,一下又想起,上辈子霍嚣死时,

      那个来自深夜里的噩耗。

      ‘霍嚣……’

      …

      “真是莫名其妙!”

      市医院急诊部,顾杨黑着一张脸,显然是气得不轻。

      “那个刘长军有毛病吧?咱几个好端端的喝着酒,他突然跑过来,还冲咱们发酒疯,一把掀翻了桌子,跟个疯狗一样四处乱吠,咱们又没惹他!?”

      霍嚣坐在一张病床上,急诊室的帘子只拉了一半,一旁有个大夫正在帮他处理伤口,胳膊上有个划痕。

      血流得吓人,可其实伤口并不深。

      他心情不好,今晚跟顾杨这些人在外喝酒,本是去了国营饭店,但人家歇业比较早,于是又续了第二摊。

      然后就碰上了刘长军,接着就出了事儿,桌子掀翻后,碗盘砸碎,一个瓷片飞过来,就一下划伤了他。

      然后顾杨这些人气得一哄而上,直接把那个刘长军按在地上揍,那刘长军那边也带了不少人,以至于双双挂了彩。

      这时有人说,“我听说,那刘长军跟陈建斌关系挺好的,陈建斌是陈老厂长的儿子。”

      “霍哥他媳妇是上头派来的,一来就把陈老厂长挤揍了,陈建斌背地里可没少说闲话。”

      “我看那刘长军就是故意的,他跟陈建斌一个鼻孔里出气。”

      所以今晚这事儿更类似迁怒,估计是因为那位‘姜厂长’。

      霍嚣皱皱眉,“我给他脸了!?”

      霍嚣向来不是好脾气,“那陈老头都六十来岁了,早该退休了,上头也是考虑他身体不好,所以才让他退下来的,这关我媳妇什么事儿?”

      “再说了,他真要年轻点,又或者是个有能力的,也不至于从岗位上退下来。”

      “自己没本事,还整天不老实!?”

      他这边正骂着,顾杨几人也同仇敌忾,商量着回头非得来一个狠的,总之今晚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忽然之间,“吱呀!——”

      急诊大门敞开着,都已经是深夜了,可急诊外突然传来一阵仿佛划破轮胎的刺耳刹车声。

      这夜深人静,几人吓一跳,然后下意识地一扭头,接着就听砰地一声。

      有人重重甩上了车门,下车后冷着一张脸朝这边走来。

      “……嫂、嫂子?”

      惨白的长条灯光照亮整个急诊室,而来人清冷,矜贵,一件白衬衣,一头轻薄飒爽的短发。

      可那挺翘秀气的鼻梁上,那银边镜片像是反射出寒光。

      顾杨一下就愣住了,霍嚣也有点发懵。

      正好伤口也处理完了,他捂着胳膊站起身来。

      “……你、你怎么来了?”

      那一脸别扭,还挺不自在,毕竟就在今天下午两人还曾吵过架。

      当然,是他单方面跟人吵,人家根本就没搭理他。

      姜知一路疾行,没看任何人,笔直走向活像,然后瞥眼他左手上臂缠着的那圈纱布。

      纱布有些渗血,红黄药水从里面渗出。

      她神色一顿,一瞬仿佛被刺痛了双眼。

      可那脸上依旧一片冷淡,完全看不出半点波澜。

      “谁干的?”

      霍嚣一怔,然后抿抿嘴,一撇头,别别扭扭地不愿跟她对视。

      “反正、反正又不关你的事……”反正你也不在乎,霍嚣心想。

      多少带点赌气成分。

      可下一刻,就见她气压很低,那嗓音、神色,也骤然冷下了许多。

      “我问,谁干的?”

      霍嚣又一愣。

      之前苏娜娜上门作妖没见她动怒,可这一会儿居然听出几分来,她居然生气了?

      真的假的啊?真生气啦?

      顾杨也反应过来,“是那个刘长军!那人有毛病!他……”

      顾杨还没说完,就见姜知一点头,然后忽然转身,居然就这么走了?

      “?”

      顾杨也懵了,懵了半晌问霍嚣:“不是?嫂子这是来干啥的?”

      总共也只两句话,然后扔下霍嚣就走了?

      急诊外再次传来一阵轰鸣的引擎声,而等几人望去时,只见一个大甩头,一辆厂领导开的小轿车,——从国外进口的‘波罗乃兹’。

      那银灰色的车身仿佛在咆哮。

      然后笔直冲进了夜色。

      荔城东边有一片民房,这地方有人私下开赌场。

      哪怕已经后半夜了,可依然灯火通明,喧嚣热闹。

      陈老九从前坐过牢,今年已经四十来岁了,膀大腰圆的体格子,一脸的凶悍相,而且脸上还有一条瘆人的刀疤。

      那满脸横肉一看就彪悍的不得了,嗓音洪亮嗓门儿也很大。

      他叼着一支烟,手里拿一把扑克:“炸!掏钱掏钱,都麻溜的,赶紧掏钱!”

      显然又赢一把,他今晚手气好,但人正在兴头上,忙着收钱洗牌呢。

      忽然一个小年轻满脸惊慌,急匆匆地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雾艹!?”

      陈老九先是一惊,然后屁滚尿流地赶紧往外跑,活像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等一出门,穿过一条小巷子,就见外头停了一辆车,这时都已经深夜三点多了,再过几小时天都亮了。

      一个女人,斜倚在车门旁,手中拿着一支烟,但并没有点燃。

      仅仅只是拿在手中,在指尖儿旋转,而那灵活的手指细长白皙,可那一片冷白,也仿佛能透过薄薄的皮肤,看清皮下青紫色的纤细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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