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装难卸》雾茳

3、第 3 章

　　赵翼辰素来不怕败坏名声，京城谁人不知他是会不怕打不怕骂的滚刀肉，如今摆明拒婚的架势，是公然和天家作对，皇上拍案命令道：“你马上去王府把邑王妃给朕请来，传朕口谕，郡王一日不回王府，朕就多打邑王妃一板，十板起打，明日开始！”

　　统领受命去邑王府，把刚坐下平复心情的王妃“请进皇宫。”走之前还传了天子口谕，家中下人不敢耽搁，满京城大街小巷的找郡王，却又不敢声张，生怕外人看了笑话。

　　终于在黎明前找到了在怡红楼喝小酒听小曲的郡王，“什么？！皇上要揍我娘亲？”郡王扔下酒杯，甩开怀里的美人，急匆匆的进宫面圣。

　　邑王妃被安置在太后宫里，赵翼辰手持令牌，一路无阻的闯入慈宁宫，一边哭一边喊：“皇奶奶，救我娘亲啊。”话音落下，他便看到了皇上和太后坐在桌前。

　　太后跟皇上一夜未眠，在慈宁宫等着赵翼辰来，他们知道赵翼辰虽然纨绔，却是出名的大孝子，两人看着赵翼辰慌乱的脚步，气不打一出来，皇上气的要脱鞋砸他，被太后压下。

　　最后太后和皇上“刚柔并济，以理服人”的说服了安昌郡王，赵翼辰这才带着抽抽搭搭的邑王妃离开皇宫，没再做出格的行为。

　　赵翼辰脑子里全是皇上说“你若是逃婚就全家以欺君论罪，欺君之罪该当如任何你心里有数。”

　　有，当然有，当诛全族，赵翼辰再混蛋也不能拿全族的性命开玩笑，只能乖巧的应下，牺牲他一人换全族性命，他也算是“舍身为人”了吧。

　　萧瑜身穿黑色劲装，束着腰身，佩戴着宝剑，端坐在书房，手里拿着暗器，神情严肃，只见她轻轻弹指，指尖飞出两根银针，两支蚊虫就被长针贯穿钉在了门框上。

　　贴身侍卫赞美道：“将军的手法越发精准了，当真是一代枭雄。”

　　萧瑜冷冷的说道：“武学之道，细在钻研。”

　　贴身侍卫连连称是。

　　陆伶在一旁拖长了音调说道：“将军... ...细在钻研呐。”

　　贴身侍卫识趣的退下，没有耽误妯娌二人叙话。

　　萧瑜冷漠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看着面前与书房里兵书显然不符的衣架上的大红嫁衣，愤愤的拿起针在婚服上笨拙的戳着。

　　北辰有规矩，女子出嫁要穿自己绣的婚服，萧瑜也是被迫当起了绣娘。

　　北辰规矩，嫁妆还要附上闺阁里喜欢的物件，这个简单，萧瑜难得没有反驳的配合着，命人一箱一箱的从闺阁里抬出去，陆伶泪流满面，感叹着小姑子终于懂事了，不枉她为萧瑜的嫁妆愁白了几根秀发。

　　看着满院的檀木箱子，陆伶有些惊讶，她未曾想过萧瑜竟然有那么多喜爱之物，她以为萧瑜向来清心寡欲的，出于好奇，陆伶随便打开了一个箱子，引入眼帘的是一根狼牙棒，惊的她半天说不出话，扭头看着别的箱子，该不会... ...不出意料的，所有的箱子里都是兵器。

　　陆伶绝望的看着被她打开的箱子，萧瑜则是一脸满足，这些可都是她压箱底的宝贝啊。

　　最后陆伶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萧瑜的做法，在心底希望别吓到邑王妃和安昌郡王。

　　其余的东西东拼西凑，在加上皇上和皇太后赏赐的珠宝首饰，和借来的家具陈设，以及朝堂大臣送来的添妆，这嫁妆和皇帝嫁女有的一拼了，在京城的达官贵人中也算是独一份。

　　送嫁妆那日，从镇国公府到安昌王府的大街上，再次挤满了百姓，好些百姓连生意都不做了，都来看热闹，让街边的茶摊赚了个盆满钵满。

　　邑王府早早开了中门，没过多久，喜乐响起，与别家不同，抬嫁妆的不是家仆，而是赤焰军，全部挺直腰杆，步伐整齐的抬着沉甸甸的箱子，气势磅礴的从街上走过，表情严肃的像是在押运粮草。

　　古往今来除了皇家婚礼，谁还能用军队送嫁，何况是赤焰军，这霸气的阵势，谁人不羡，谁人不惧。

　　二百箱嫁妆，首位长达数十里，这头刚进门，那头还没出门。

　　首当其冲的是皇上赏赐的玄铁鞭，以示天家重视；其次是太后赏赐的夜明珠，天下仅此一颗，又大又圆，夜里放在卧房都不用点灯，随后便是皇后赏赐的玉如意，以及妃嫔和宗亲大臣们赏赐的添妆，再接着就是镇国公府自行添置的吉利物品，样子平庸，但用料却考究。

　　赵翼辰穿着华丽的婚服，精致的脸蛋上却早已没了血色，无精打采的站在邑王府外迎接宾客，一点都不像是娶亲，更像是在送葬，文安侯则满面春风的招呼着来宾，他也觉得外甥的模样太晦气了，暗暗踢了外甥一脚，示意他打起精神。

　　赵翼辰哪还有什么精神，用面如死灰来形容都不为过，满脑子都是他真的要娶黑无常了，晚上洞房怎么办，黑无常长什么样，不会新婚之夜就打他吧，如若真的动起手来，他也只有挨打的份，想到这里，安昌郡王有些想哭，他这弱不禁风的模样能抗住黑无常一拳吗？

　　文安侯踢了外甥一脚，见其没有反应，站在身边小声劝慰道：“别太往心里去，你好歹也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就算将军再凶残也不会对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下手，你只要尊敬她，好好待她，想来将军也不会为难你。”

　　“民间传说她茹毛饮血，舅舅，我还能活的过新婚之夜吗？”赵翼辰死气沉沉的说道。

　　“什么话！大婚之日不要说这种晦气话，民间传闻不能当真，萧家世代忠良，萧瑜攻破西夷，立下汗马功劳，是北辰数一数二的大功臣，深的圣上宠爱，嫁给你已经是下嫁了，你婚后也要修身养性，切莫胡闹。”文安侯嘱咐道。

　　赵翼辰听后苍白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苦笑着说道：“舅舅，我水喝多了，去趟茅房。”没等文安侯同意，赵翼辰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文安侯无奈的看着赵翼辰的背影，轻叹了口气，转身又换上一副主人家的模样招待宾客。

　　赵翼辰绕开人群，跑到偏院的后墙，环顾一圈，四下无人，郡王学了两声猫叫，草丛里钻出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赵翼辰感激涕零，快步上前迎向妾室和通房丫鬟，“本王今日若是逃过一劫，来日一定回来跟你们好好过日子。”郡王一脸诚恳的保证道。

　　三个小妾用力点头，哭着说道：“王爷，您千万要保重啊，万一东窗事发，千万不要供出我们三个。”

　　赵翼辰点头，“你们放心，爷定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等爷回来，一定好好待你们。”

　　三个姑娘背靠墙，硬是给郡王爷搭出一个人梯。
　　——

　　花轿在万众瞩目中翩然而至。媒婆撩开花轿的喜帘，萧瑜缓缓走下，身形笔直，胸前没什么起伏，大红的面纱下看不到神情，嫁衣上的翟鸟却栩栩如生，百姓赞叹，“没想到将军竟然还精通女红啊。”

　　他们不知，其实萧瑜根本不会女红，拿针戳了半天也没戳出什么来，最后是陆伶抓着她的手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只因她的女红实在是拿不出手，她大小是个将军，也不能穿的太潦草了。

　　她在百姓的赞叹声中微微环顾了一下，然后徐徐走向喜堂，动作干净利落，宛若游龙。

　　赵翼辰是被御林军侍卫一左一右“押送”出来的。他刚爬上墙就被萧瑜的亲身侍卫揪着衣领拽了下来，原来萧瑜还未到王府时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对于郡王抗婚这件事她在军中已有耳闻，赵翼辰如此冥顽不灵，婚期将至，怎么可能毫无动作呢，于是她派遣亲身侍卫在周围查看，不出她所料，这郡王果然有小动作。

　　赵翼辰体形偏瘦，身高倒是还行，但也没比萧瑜高多少，再加上苍白的面色，俨然一副被山匪强娶的小媳妇模样，委屈巴巴的，好不可怜，两人站在一起，一时间不知道谁娶谁嫁。

　　皇上携皇后亲自参加二人婚礼，还赏赐了邑王府不少珍宝，一是安慰安昌郡王，二是给足赵萧两家面子。邑王妃一脸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跟安昌郡王如出一辙。

　　赵翼辰一脸不情愿，在媒婆说“一拜天地。”的时候大手一甩，梗着脖子喊道：“我不娶！”

　　皇上被这下了面子，天子威严，不容抵抗，“不娶？好，来人，把安昌郡王拖下去斩了！”

　　天子一言，御林军上前准备执行，邑王妃连忙跪下求情，然后转身泪眼婆娑的看着独子，“儿啊，你就娶了她吧。”

　　赵翼辰见不得母亲垂泪，一脸不悦的拜了堂。邑王妃也忍泪喝了这口儿媳妇茶。

　　木已成舟，新人送入洞房后，这“左右护法”才结束了一天的监视，恭敬退下。

　　赵翼辰舒缓了一下筋骨，看着坐在床边的新妇，他知道萧家满门忠烈，他对萧家军也是有敬畏之心的，可这不代表他能接受娶萧瑜啊。黑无常，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才会被人冠上这样的头衔。

　　萧瑜刻意收敛着坐姿，比行军打仗时略斯文了些，却还是能看出霸气侧漏的感觉，就像是准备伏击的黑豹，看似漫不经心，只要有猎物靠近，就会飞扑起身咬碎猎物的喉咙。她两手相叠，看似规律的用右手食指敲击着左手手背，俨然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赵翼辰怒极反笑，不管不顾的把心里话说出来，“你我是圣上赐婚，如今婚礼结束，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别以为嫁给我就可以左右我的行为。”

　　“哦。”萧瑜淡淡的回了一句，听不出情绪，看不到表情。

　　赵翼辰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瞥了一眼萧瑜，“爷今晚要去小妾那睡，你自己睡吧。”新婚之夜不陪正妻跑去陪小妾，没有一个女子能受得了这样的屈辱，他就是要给这个男人婆一个下马威，可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好欺负。

　　然而萧瑜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淡淡的说道：“哦。”

　　赵翼辰气极，他堂堂一个郡王，出门都是前呼后拥的伺候着，头一回被人这样敷衍无视，于是大手一挥去了妾室房里，谁知这妾室根本不敢给他开门，带着哭腔哀求道：“郡王，今日是您大喜，妾身不能陪您呐，您快回婚房吧。”谁敢跟黑无常抢男人呐。

　　赵翼辰破口大骂：“好你个不识好歹的，不敢收留爷是吧，爷不稀罕！”于是挥袖转身去了通房丫鬟的房里，谁知又吃了闭门羹，两个丫鬟紧紧的抵着门，生怕郡王闯进来，气的赵翼辰又是一阵大骂，最后无奈去了书房。
　　——

　　婚房内，亲身侍卫上前说道：“将军，这郡王摆明了不给将军府面子，待属下去给您抓回来，把事办了。”说完转身就要去抓郡王。

　　萧瑜叫停部下，“回来，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的土匪性子。”这个侍卫名唤秋林，是她攻打山匪时留下的，陪她征战多年，是军中唯一一个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

　　“将军，这盖头都没掀，这婚就不算成，这郡王摆明了是在羞辱将军府。”秋林愤愤不平的说道。

　　“他是太后亲封的安昌郡王，是圣上赐我的夫君，是邑王之子，你能奈他何。”萧瑜平静的说道。

　　“那也不能... ...”
　　“好了，今日你也辛苦了，下去吧。”萧瑜拂手示意人退下。

　　赵翼辰在书房里清点着贺礼，这些名画古董都是世间罕有的，他喜滋滋的收入囊中，没想到娶这个悍妇还能收获那么多瑰宝，郡王拿着放大镜把玩着文玩。

　　“嘭”的一声门被踹开，郡王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把文玩掉在地上，“你个泼妇，不会敲门啊。”

　　萧瑜步伐稳重的走到赵翼辰身边坐下，沉声命令道：“掀盖头。”

　　赵翼辰气笑，“请问你是没手吗？自己掀！”还没人敢命令他做事呢，还真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

　　萧瑜眸色一沉，“我再说一遍，掀开。”

　　赵翼辰不从，“我也再说一遍，我——不——掀”郡王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萧瑜也不惯着他，伸手捏着赵翼辰的手腕，不费余力的拉向自己，强迫赵翼辰掀盖头。

　　赵翼辰又痛又急还无力反抗，只能破口大骂：“你个泼妇！悍匪！女罗刹！”

　　话音落下，红布落地，赵翼辰看呆了眼，不是说黑无常膀大腰圆，凶神恶煞吗？他从未见过长得如此英气的女子，萧瑜的确可以算的上是女子的梦中情郎。

　　萧瑜等了很久不见他出声，冷漠的说道：“这婚，算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