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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十月的京城,秋意渐浓。

      书院里那棵老银杏树叶子黄了,风一吹,便洒下金黄的叶片,铺满了青石板路。顾知微站在树下,手里拿着一封新到的信,眉头微蹙。

      信是沈容华派人送来的,内容很简短:“城东徐国公府三夫人求助,事涉内宅隐秘,酬金丰厚。三夫人明日未时会亲至书院拜访,望先生拨冗一见。”

      徐国公府,开国功勋之后,世代显赫。现任徐国公是朝中老臣,虽无实权但德高望重,连皇帝都要给几分面子。三夫人是他嫡三子的正妻,出身江南世家,据说精明能干,把三房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样的人,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需要求助于一个女子书院的山长?

      顾知微将信收起,对等候的小丫鬟道:“回你家夫人,明日未时,我在书院恭候。”

      小丫鬟行礼离去。

      “徐国公府?”公主听了消息后,有些惊讶,“他们家的夫人……会来找你?”

      “看来是遇到棘手的事了。”顾知微说,“而且是不便对外人言说的家事。”

      “要不要我陪你见?”

      “不用。”顾知微摇头,“这种事,人越少越好。公主放心,我能处理。”

      公主想了想,点头:“也好。但你要小心,这些高门大户的水很深。”

      “我知道。”

      第二天未时,徐国公府三夫人准时到了。

      她大约三十出头,穿着藕荷色绣缠枝莲纹的襦裙,外罩月白色比甲,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两支简洁的玉簪。容貌端庄,但眉宇间有掩不住的愁绪。

      顾知微将她请到书院专设的“静室”——这是她特意布置的谈话室,陈设简单,但很私密,隔音也好。

      “夫人请坐。”顾知微亲自斟茶,“不知夫人有何事需要帮忙?”

      三夫人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她看着顾知微,眼神复杂:“顾先生,我听说……你能解人心结,能断家务事?”

      “略知一二。”顾知微说,“但前提是夫人愿坦诚相告。”

      三夫人沉默了。

      室内的熏香袅袅升起,是淡淡的檀香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这件事……牵扯到国公府的颜面,我不能细说。只能告诉先生,我房中有个丫鬟,有了身孕。但我夫君说……不是他的。”

      顾知微心头一动。

      丫鬟怀孕,男主子不认,这是高门大宅常见的戏码。但能让三夫人亲自出面求助,说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夫人怀疑是谁的?”她问。

      三夫人的手微微发抖:“我……我不知道。那丫鬟叫碧儿,是我从江南带来的陪嫁,跟了我十五年,最是忠心。她说她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只记得三个月前的某天晚上,她值夜时喝了碗安神汤,醒来时衣衫不整,但……什么都记不清了。”

      失忆?

      顾知微立刻警觉。

      这不像简单的偷情,更像……有人设计。

      “安神汤是谁给的?”

      “是厨房送来的,说是老夫人赏的,每个值夜的丫鬟都有。”

      “其他丫鬟呢?有没有类似情况?”

      “我问过了,其他人都没事,就碧儿……”三夫人眼圈红了,“现在碧儿被关在后院柴房,等孩子生下来滴血认亲。可是……可是万一真的不是我夫君的,碧儿只有死路一条。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

      她说不下去了。

      顾知微明白了。

      这件事的核心不是“孩子是谁的”,而是“谁设计了碧儿”,以及“为什么”。

      如果只是简单的偷情,不会用迷药。

      用迷药,说明有人想让碧儿怀孕,但又不想让她知道对方是谁。

      目的是什么?

      陷害三夫人?打击三房?还是……有更深的图谋?

      “夫人,”顾知微问,“您最近在府里,可曾得罪什么人?或者,三爷在朝中、府里,可有什么对头?”

      三夫人想了想:“我掌三房家务,难免得罪些下人。但都是小事,不至于用这种手段。至于我夫君……他在户部任职,最近在查一桩陈年旧账,好像是关于十几年前的江南盐税……”

      她忽然停住,脸色一变。

      顾知微也明白了。

      户部查账,江南盐税,徐国公府三爷……

      这些线索连起来,指向一个可能:有人想用“后院丑闻”拖住三爷,让他无暇查案,或者……直接毁掉他的名声,让他失去查案的资格。

      政治斗争的手,伸到了内宅。

      “夫人,”顾知微压低声音,“这件事,可能比您想的更复杂。碧儿不是重点,重点是……谁在背后操纵。”

      三夫人脸色苍白:“那……那怎么办?”

      “我需要了解更多情况。”顾知微说,“第一,三个月前那晚,府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第二,碧儿那碗安神汤,是谁经手的?第三,三爷查的那桩旧账,具体是什么?牵扯到哪些人?”

      三夫人犹豫了。

      这些事涉及家族隐秘和朝堂机密,她不敢轻易说。

      顾知微看出她的顾虑:“夫人,如果您信我,就告诉我。如果不信,我现在就送您出去。但我要提醒您,对方既然能用这种手段,就不会轻易罢休。这次是碧儿,下次可能就是你,或者你的孩子。”

      最后这句话击中了三夫人。

      她咬了咬牙:“好,我说。”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三夫人将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三个月前那晚,徐国公府宴请几位江南来的盐商,说是“叙旧”。三爷作为户部官员,本不该出席这种场合,但老国公让他去“见见世面”。宴席很晚才散,三爷喝多了,被扶回房。碧儿值夜,喝了安神汤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碗汤,”三夫人说,“是厨房的王婆子送的。王婆子是老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人,在府里三十年了。”

      老国公夫人的人。

      顾知微记下。

      关于那桩旧账,三夫人知道的不多,只听说涉及十几年前江南盐税的大案,当时查办此案的几位官员,后来都莫名其妙死了或贬了。三爷这次重新翻出来查,朝中很多人都反对。

      “我公公也劝他别查,说水太深。”三夫人说,“但我夫君脾气倔,非要查到底。”

      顾知微基本理清了脉络。

      有人不想让三爷继续查案,所以设计了这个“后院丑闻”。如果碧儿的孩子被认定是三爷的,那三爷就背上“奸污丫鬟”的污名,仕途尽毁;如果不是三爷的,那三夫人就要背上“治家不严、纵容丫鬟偷情”的罪名,三爷同样颜面扫地。

      进退都是死局。

      好毒的计策。

      “夫人,”顾知微说,“要破这个局,得从三方面入手。”

      “哪三方面?”

      “第一,证明碧儿是被设计的,孩子不是自愿怀上的。第二,找出设计者。第三,也是最关键的——让背后的人知道,你们已经看穿了他们的把戏,让他们不敢再动。”

      “怎么证明碧儿是被设计的?她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就创造证据。”顾知微说,“夫人回去后,想办法拿到那晚的安神汤残渣——如果还有的话。另外,悄悄找大夫给碧儿诊脉,确认受孕时间,看能不能和那晚对上。”

      “那……找出设计者呢?”

      “从王婆子入手。”顾知微说,“但不要直接问,要诈。”

      “诈?”

      “对。”顾知微低声教她,“夫人可以这样……”

      她详细说了计划。

      三夫人听得眼睛越瞪越大。

      最后,她握住顾知微的手:“顾先生,若此事能成,你就是我的恩人。”

      “夫人先别谢。”顾知微说,“这件事风险很大,您要小心行事。有任何进展,随时派人告诉我。”

      “好。”

      三夫人留下一个装满银票的荷包,匆匆走了。

      顾知微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涉及朝堂斗争的内宅案件。

      比之前王清珞的失宠、安平公主的和亲、刑部的失踪案,都要复杂。

      因为牵扯到权力、金钱、人命。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但她必须走。

      因为这是她扩大影响力的机会——如果能帮徐国公府三房渡过这一劫,她就能打入顶级贵族圈,获得更强大的人脉和资源。

      富贵险中求。

      晚上,顾知微回到明珠阁,将这件事告诉了公主。

      公主听完,倒吸一口凉气:“徐国公府……那可是真正的豪门。顾才人,你确定要插手?”

      “已经插手了。”顾知微说,“没有退路了。”

      “那……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不用。”顾知微说,“但公主可以帮我留意朝堂上的动静——关于江南盐税旧案,最近有没有什么风吹草动。”

      “好,我去打听。”

      接下来的几天,顾知微一边处理书院事务,一边等三夫人的消息。

      十月十二,三夫人派人送来一封信。

      信里说,她已经按计划行事:拿到了安神汤残渣,私下找大夫验过,里面确实有迷药成分;碧儿的受孕时间,也正好是那晚前后。

      “王婆子那边,我按先生教的诈了她。”三夫人写道,“我说已经知道是她下的药,如果她供出主谋,我可以保她一家平安离开京城。否则,就送她见官。”

      “王婆子吓坏了,但死活不说主谋是谁,只说是‘上头的意思’。我逼问急了,她突然中风,说不出话了。”

      顾知微心头一沉。

      王婆子中风,太巧了。

      看来对方也在盯着,一看情况不对,立刻灭口(或半灭口)。

      线索断了。

      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证明碧儿确实是被设计的,而且“上头”有人。

      接下来怎么办?

      直接捅破?没有证据,反而打草惊蛇。

      假装不知?对方可能会继续设计。

      顾知微思索良久,提笔回信:

      “夫人,既然王婆子中风,此事暂时无法深究。当务之急是保护碧儿和她腹中孩子,同时向幕后之人传递一个信息——你们已经知道是设计,但愿意‘和解’。”

      “如何和解?”三夫人回信问。

      “夫人可以主动提出,让碧儿‘意外’流产,孩子没了,丑闻自然消解。但前提是,对方要保证不再针对三房。这个提议要通过‘适当的人’传递过去——比如,府里和两边都有关系的人。”

      这是心理战术。

      主动提出“解决”问题,显示自己掌握了主动权,但留有余地。同时试探对方的态度和身份。

      三夫人照做了。

      两天后,她传回消息:她通过府里一位和长房关系密切的嬷嬷传递了“和解”意向。长房大夫人(三爷的大嫂)第二天就来找她“谈心”,话里话外暗示“家和万事兴”,还说“有些旧账该翻篇就翻篇”。

      长房。

      顾知微明白了。

      设计者是长房的人。

      为什么?

      因为老国公年事已高,爵位传承在即。长房是嫡长子,按理该袭爵。但三爷能力强,在朝中受重用,深得皇帝赏识。如果三爷继续查江南盐税案立下大功,可能会威胁到长房的地位。

      所以长房要设计搞臭三爷,让他失去竞争资格。

      豪门内斗,果然残酷。

      “夫人,”顾知微回信,“既然知道是谁,就好办了。现在要做的不是硬碰硬,而是……交易。”

      “交易?”

      “对。长房要的是爵位,三爷要的是仕途。可以达成一个协议:三爷放弃爵位竞争,支持长房袭爵;长房停止针对三房,并在朝中支持三爷查案。双赢。”

      这个提议很大胆。

      但顾知微知道,这是唯一能和平解决的办法。

      硬拼,三房未必输,但会两败俱伤,让外人看笑话。

      和解,各取所需,家族和睦。

      三夫人犹豫了很久,最后同意了。

      她让三爷去找长房大哥谈。

      谈判的过程很艰难,但最终达成了协议:三爷公开表示支持长房袭爵,长房承诺不再干涉三爷查案,并帮忙“处理”碧儿的事——以“丫鬟突发恶疾、孩子不保”为由,将碧儿送到庄子上“养病”,等风头过了再悄悄送走。

      一场危机,暂时化解。

      十月二十,三夫人亲自来书院道谢。

      她带来了丰厚的酬金——一千两银票,还有一对价值连城的羊脂玉镯。

      “顾先生,大恩不言谢。”她说,“以后有用得着徐家的地方,尽管开口。”

      “夫人客气了。”顾知微收下酬金,但推辞了玉镯,“书院正缺资金,这银票我收下。玉镯太贵重,夫人留着吧。”

      三夫人坚持要给:“先生必须收下。这不仅是我个人的谢礼,也是徐家的诚意。”

      顾知微只好收下。

      三夫人又说:“先生的本事,我已经跟几位相熟的夫人提过了。她们都说,若有难事,也要来请教先生。不知先生可愿再接……咨询?”

      顾知微心头一动。

      这是她等待的机会——通过贵族夫人网络,扩展影响力。

      “当然愿意。”她说,“但有三条规矩,请夫人转告各位:第一,所谈之事绝对保密;第二,只接女眷之事,不涉朝政;第三,酬金视事而定,但必须合理。”

      “明白。”三夫人点头,“我会转告。”

      她走了。

      顾知微看着桌上的银票和玉镯,心里感慨。

      一千两,足够书院运行大半年。

      这就是贵族圈的资源。

      而她,刚刚敲开了这扇门。

      接下来的半个月,陆续有几位贵夫人来书院“咨询”。

      有的是婆媳矛盾,有的是子女教育,有的是妻妾争斗……

      问题五花八门,但核心都是“关系”和“权力”。

      顾知微一一接诊,用心理学的方法帮她们分析、出谋划策。

      效果很好。

      几位夫人都很满意,酬金给得大方,还主动帮她宣传。

      顾知微的名声,在贵族圈慢慢传开了。

      有人称她“女诸葛”,有人说她是“观音再世”,能解世间女子苦。

      顾知微听到这些传言,只是笑笑。

      她知道,名声越大,责任越大,风险也越大。

      十一月初,公主带来了一个朝堂消息:三爷查的江南盐税案,有了重大突破——他找到了十几年前的一本秘密账册,里面记录了当时涉案官员收受贿赂的明细。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朝堂上风声鹤唳,很多官员惶惶不可终日。

      “长房这次帮了大忙。”公主说,“他们动用了老国公的人脉,帮三爷打通了关节,让账册能顺利呈到御前。”

      顾知微点头。

      交易达成了。

      长房得到了三房的支持,爵位稳固;三爷得到了长房的助力,立下大功。

      双赢。

      这就是政治智慧——不是非要你死我活,而是找到利益平衡点,各取所需。

      “顾才人,”公主看着她,“你好像……越来越厉害了。”

      “都是被逼出来的。”顾知微说。

      “不,是你本来就厉害。”公主认真地说,“皇兄前几天还问我,你是怎么帮徐家三房解决麻烦的。我说我不知道,但他好像……猜到了。”

      皇帝猜到了?

      顾知微心头一跳。

      “陛下说什么了?”

      “他没明说,只是笑了笑,说‘你这个顾才人,倒是个妙人’。”公主模仿皇帝的语气。

      顾知微沉默了。

      皇帝一直在关注她。

      从冷宫到书院,从刑部案子到徐国公府的事……

      她在成长,他在观察。

      这种感觉,让她既兴奋又不安。

      兴奋的是,她的能力得到了最高权力的认可。

      不安的是,她不知道皇帝最终会怎么“用”她。

      棋子?工具?还是……别的?

      她不知道。

      十一月初十,书院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太后身边的周小姐。

      这次不是奉太后之命,而是她自己有事相求。

      “顾先生,”周小姐神色憔悴,“我……我想请教一件事。”

      “周小姐请说。”

      周小姐犹豫了很久,才低声说:“我……我喜欢上一个人。但他出身寒微,我家里不可能同意。我该怎么办?”

      顾知微愣了一下。

      她以为周小姐会问内宅争斗或者礼仪规矩,没想到是感情问题。

      而且是很棘手的“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

      “周小姐,”顾知微斟酌着用词,“你喜欢的那个人,他知道你的心意吗?”

      “不知道。”周小姐摇头,“我不敢说。他是……是我哥哥的伴读,去年考中了举人,现在在国子监读书。我哥哥很赏识他,经常带他来家里。我……我就是这样认识他的。”

      伴读,举人,国子监。

      寒门学子,但有才华,有前途。

      “周小姐家里,对你的婚事有什么安排?”顾知微问。

      “家里想让我嫁入皇室。”周小姐苦笑,“不是皇子,就是郡王。最差也要是公爵世子。像我这样的人,婚事从来不由自己做主。”

      顾知微明白了。

      典型的贵族女子困境:个人感情 vs 家族利益。

      “周小姐,”她问,“你想过最坏的结果吗?如果你们在一起,你会失去家族的庇护,他会承受巨大的压力。你们可能过得很难。”

      “我想过。”周小姐眼泪掉下来,“但我……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每天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我就忍不住欢喜。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没办法。”

      顾知微叹了口气。

      爱情从来不讲道理。

      尤其在这个婚姻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两情相悦更是奢侈。

      “周小姐,”她说,“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彻底放下,接受家族的安排,过锦衣玉食但可能没有感情的生活。第二,争取,但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怎么争取?”

      “首先,你要确定他的心意。”顾知微说,“他喜欢你吗?愿意为你对抗压力吗?如果他也愿意,你们可以制定一个计划——比如,让他努力考中进士,谋个好官职,提升自己的地位。同时,你要在家族中寻找支持者,慢慢改变家人的看法。”

      “这……需要多久?”

      “至少三年。”顾知微实话实说,“而且成功率不到三成。”

      周小姐沉默了。

      三年,三成。

      这个赌注太大。

      “周小姐,”顾知微又说,“我建议你先观察,不要急着表白。看看他的人品,看看他的志向,看看他值不值得你冒险。同时,你也可以接触家里安排的那些人选,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有时候,父母之命未必就不好,关键是人品和性格。”

      这是最稳妥的建议。

      但也是最现实的。

      周小姐擦干眼泪:“我明白了。谢谢先生。”

      她留下酬金,走了。

      顾知微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感慨。

      又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感情,往往是最不被重视的东西。

      父母看重家世,家族看重利益,社会看重门第。

      感情?那是什么?

      她忽然想起皇帝。

      想起他看她的眼神,想起他说的那些话。

      他对她,是帝王对棋子的欣赏,还是男人对女人的兴趣?

      她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因为她知道,在这个世界,爱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她想要的,是掌控自己的命运。

      是让更多女子,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哪怕只是一点点。

      也够了。

      十一月十五,月圆之夜。

      顾知微在书院备课,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

      她走出去,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月光下,那人穿着黑色常服,负手而立,看着那棵银杏树。

      是皇帝。

      顾知微心头一震,立刻跪下行礼:“妾身参见陛下。”

      “平身。”萧衍转过身,“这么晚了,还在忙?”

      “备明天的课。”顾知微起身,“陛下怎么来了?”

      “路过,进来看看。”萧衍说得随意,但顾知微知道,皇帝不会无缘无故“路过”这里。

      “书院办得不错。”萧衍说,“徐国公府三夫人,前几日进宫给太后请安,特意提起了你,赞不绝口。”

      “夫人过誉了。”顾知微说。

      “不是过誉。”萧衍看着她,“你确实有本事。刑部的案子,徐家的事,都处理得很好。连太后都说,你是个奇女子。”

      顾知微低头:“太后谬赞。”

      萧衍走近几步,月光照在他脸上,表情看不真切。

      “顾才人,”他说,“朕有个问题想问你。”

      “陛下请讲。”

      “如果你生在皇室,是个皇子,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太突然,太危险。

      顾知微心头狂跳,但强迫自己冷静:“妾身愚钝,不敢妄议。”

      “朕准你妄议。”萧衍说,“就当是……下棋时的闲聊。”

      顾知微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这是考验。

      皇帝在测试她的格局,她的智慧,她的……野心。

      “如果妾身是皇子,”她缓缓说,“第一,会明哲保身,不参与夺嫡之争。第二,会培养自己的能力,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第三,会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互相扶持。第四,会等待时机——如果国家需要,就挺身而出;如果太平盛世,就做个贤王,辅佐明君。”

      这个回答很圆滑,但也很实在。

      不争,但要有能力;不抢,但要做好准备。

      萧衍听了,沉默良久。

      然后,他笑了。

      “很好。”他说,“你比朕想象得更聪明。”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住。

      “顾才人,好好办书院。朕期待看到,你能走多远。”

      说完,他走了。

      顾知微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月光如水,洒满庭院。

      她看着皇帝离去的方向,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期待?

      警告?

      还是……别的?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在皇帝心里的位置,不一样了。

      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冷宫弃妃。

      不再只是公主身边的帮手。

      她成了……一颗值得关注的棋子。

      也许,不止是棋子。

      夜风吹过,银杏叶簌簌落下。

      顾知微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

      前路漫漫,吉凶未卜。

      但她不怕。

      因为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她相信,只要足够聪明,足够谨慎,足够坚韧。

      她就能在这个世界,走出自己的天地。

      哪怕只是一方小小的天地。

      也够了。

      远处传来打更声。

      亥时了。

      顾知微转身回屋。

      明天,还有课要备。

      还有学生要教。

      还有路要走。

      而她,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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