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男人家里没个女人,像话吗 ...

  •   “我饱了,婶婶。”

      这几日阴雨连绵,河里的鱼也好似泛滥,武馆里水性好的今日早上闲着便多抓了些,改善改善伙食。

      这样说好似多穷酸。

      可事实便摆在这,若是盛世,那周遭能温饱能读书的人家怎么也乐得将孩子送来练练身体,学个本事。可前两个年头收成不太好,朝廷赋税又重,哪里还有什么闲钱供孩子学个劳什子花拳绣腿。

      这里的师傅教头所教的功夫,招招都得是杀人技。

      要练成,五年八年是少的,舍去时间不说,就说他练成了,这些年付出的银钱时间,不说时间,但说那白花花的银子,要多久才能回来?

      仔细琢磨,练武,不如做买卖,不如种地啊。

      种地多实在,只要开春种下种子,搭上时间力气汗水好好经营,再搭配上风调雨顺,待秋来,就有收成了。

      可惜并非是年年都风调雨顺的。

      就比如礼庆二十一年,恒国北部干旱,如今都过去三年了,虽说那些草木、庄稼缓过来些劲头,但种庄稼的人的日子,还是一年不如一年。

      可练武……好像还不如种地呢!

      种地吧,勤快点的,长得不算是瘆人的,心地善良些,怎么也能讨个老婆。

      这武馆馆主羡寻朗,老婆死了八年,都没捞着新媳妇。

      可见练武练得一身本领也不如老老实实种地呢。

      可男人家里没个女人,像话吗?

      到了这个时候,媒婆牙子什么的,都觉得练武一身本领可比什么庄稼汉强多了,一个个的要给这羡家武馆的馆长,搭个红线。

      “哎呀,羡馆主,要老婆子说啊,你家里就你一个男人,孩子也只是个女娃,这不行的,还是得再续一个,生个男孩,把香火传下去,再说了,就小清川那闹腾,活脱脱一个假小子,女孩子哪有那么皮闹的,玩什么刀棍,长大了,谁敢娶啊!”

      羡清川走在叔婶前头,还未进里屋呢,便听见这话,又听那声音道:“羡馆主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这不正是有合适的,那五门达子家的女儿写的一手好字,且她娘原是绣娘,手巧是一脉的,年纪将将二八,长得是满月脸面弯弯眉,瞧着清丽可人是个有福气的,保准一胎就是男孩啊!”

      羡清川跑进屋里,瞧着屋里圆桌上一群师兄静静坐着,桌上的餐饭还冒着热气,几个教头许是吃饱了,自家爹正坐在主位子上,也不吃,也不喝,有些无奈的瞧着那说媒的老婶子。

      屋里比外头要暖,羡清川手里的雀也不闹腾了,啾啾了两声,后便听她道:“方大娘,您又来给我爹说媒啊?那五门达子家的女儿就比我大三岁,也不嫌我爹年纪大啊?”

      方媒婆摆了摆手,“你小孩子懂个什么,男人三十一朵花,四十更是大金花,你爹今年才三十三,长得又俊俏,可不知有多少女子喜欢呢!再说了,小清川,你爹娶了新媳妇,也帮着家里照料着不是吗?”

      羡清川不满道:“我们有手有脚的干嘛要别人来照应,照您这样说,娶亲便是娶个奴仆了。方大娘,您多大年纪了?”

      方媒婆也未多想,这周遭的落魄,可落魄又不是落魄单个,这世道说落魄都落魄,武馆羡馆主可以说是矮子里拔高个,说成一个亲事那喜钱也少不了啊,她便笑眯眯道:“也不是那么说,你大娘我今年也有五十七了,”

      随即又转了话头,“羡馆主,不是老婆子多管闲事,这男人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你瞧瞧这一大家子的餐饭,老婆子瞧着都是庄辛家的在忙活,你再娶个,也有个帮忙的不是吗?”

      羡清川将桌边凳子拉开了三个,示意庄辛夫妻落座,对方媒婆惊道:“方大娘,您都五十七了啊?”

      她咂了咂嘴,食指轻轻擦过手中小雀的脑袋,小雀在她手中觉得暖乎,昏昏欲睡,“女人三十一颗糖,四十更像甜樱桃,五十赛过西葡萄,六十更似甜冬枣。男人离了女人不行,那女人离了男人也不行啊,方大娘,您何时再找个老伴,我们去喝您的喜酒啊。”

      方媒婆脸一黑,“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老婆子都快六十了,哪还能再找个老伴……”

      瞧着周围几个教头憨憨的笑,媒婆也不自在,起身便要走,临走还不忘嘱咐道:“羡馆主你好好考虑考虑,家里没个女人照应着,是真的不好,且家里怎么也得有个小子,将香火传承下去……”

      那声音愈来愈远,羡清川坐在羡寻朗身边,一松手,手中的小雀竟也不逃,跳到桌上啄了几口桌上不知谁掉的粟米,庄辛将椅子又往外拉了拉,那包裹随手放在了地上,“大哥,今日就只买了些护腰,那护心镜得明日了。”

      羡寻朗为庄辛添了些饭道:“不急,正好后院那一排单刀也该修理修理打磨打磨了,明日我跟你同去。”

      庄辛瞧着羡寻朗递来的饭,抬头瞧了一眼,屋子里头加上三个练得不错的弟子,除自己之外一十一个教头,还有自家媳妇,馆主家的闺女,他庄辛也在这半辈子了,想说的话到底是没说出口。

      羡清川乐呵呵的逗着身前的小雀,真是稀奇,这小雀吃了她家的粟米,也不怕人了,“爹,明儿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清川帮你们拿东西。”

      羡寻朗点了点头,手轻轻拍了拍羡清川的脑袋,“也行,你不是要学枪剑吗,看你棍子跟刀使得算是入门了,前些日子我叫老南打了一杆枪,明个去瞧瞧趁不趁手。”

      羡清川高兴道:“太好了,我也能跟师哥他们一样耍枪了!爹,等我学会了你再教我剑好不好?”

      羡寻朗笑了笑,“可以,今夜你早些睡,明日可得早起啊。”

      羡清川点头答应:“放心吧爹,我今日必定睡得比你们都早。”

      是夜。

      羡清川下午贪玩,没吃多少,到了晚上,又出来找东西吃,白日抓的那只小雀吃了羡家的好处,也不怕人了。

      鸟爪子抓着屋子角花几上的花枝子,脑袋埋在翅膀中,睡得沉。

      羡清川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从厨房拿了一个馒头,一块梅子,便往回走,路过叔婶那屋,听见里头有争吵,不由得顿住了脚。

      “娘子,就取用些吧。”

      庄辛家婶子叫许明香,家里头排行老二,总能听见长辈管她叫许二妹。

      许婶子啐道:“怎得又要钱,前些日子乡里官来收铁锅税,一要便要去了二两银子!”

      庄辛连忙解释,“今日我去买护具,路上瞧见那群狗官差欺负一个老妇人,瞧着六七十岁的年纪,被踹在泥地里打啊,非要叫她交几十年的菜籽税,东扯西扯要交五百多两,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才将那采买的银子交了……”

      许明香哭道:“人别家男人都给自家挣个富足,你倒好,今个要钱,明个要钱,你这赔钱的!”

      庄辛低声求道:“咱们家跟着羡大哥,不愁吃穿住,先拿些吧娘子,明日采买,武馆里哪样不需要钱呢,药油跌打酒日日都有损耗,砖瓦也得添,粮食粗布,皂角被褥,马鞍驴套都需买了。”

      许明香怒道:“你给我老老实实跪好!”

      庄辛低声又道:“哦……娘子,我后续再挣点补用些,可不能叫羡大哥知道,今年武馆并无新弟子,他也没有什么收益……”

      他若是知道了,定要给我们补上的…

      还未等庄辛说完,许明香哼了声,“你去拿着用吧。真不是我说你,你跟羡大哥同一年娶得媳妇,人家孩子都能耍刀剑了,就我跟着你受这个委屈,这几年,什么小子什么丫头片子,都没个影,你知不知道人家都怎么说我的?”

      许明香抱怨起来没完没了,庄辛的头越来越低,“那老妇周遭邻里不管,你出什么头?良善无富足,恶徒千般产,老娘攒的钱都让你当好人搭出去了!”

      说着,许明香又哭道:“当年你不出那个头,说不定咱们家孩子就能平安生下来,大些,大些就能、就能跟着小清一块上蹿下跳呢!”

      羡清川嚼了嚼口中的馒头,想起来许婶子前些年肚中有个小孩子还未出来呢,不知怎的她也有些忧愁,鼻腔中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轻着步子往自己房中走去。

      次日,羡清川早早便醒了,武馆中今时还在的,除了那一十二个教头,剩下的便是些腼腆弟子,有活泼的,左右熟络,数来也有一十四个。

      一十二个教头,加上一个武馆馆主,只教着这十四个弟子,着实有些不太合适了。

      但是也没办法,自礼庆二十一年起恒国北遭了旱,便收成不好,土地里头长不出吃的,上头赋税又重,年轻的劳力怎么能白白搭在这武馆里。

      所以这些弟子走的走,离的离,古庙改的武馆占地大,比起之前那些时日的热闹,此时倒是显得有些空荡荡。

      昨日抓的小雀赖着不走了,等着早起的人做了餐饭好捡些米来下肚。

      羡寻朗招呼着,“清清,吃饱了快些出来,该出发了。”

      羡清川正好吃完,收拾着桌子,身边许婶子温声道:“快去吧清清,婶儿收着就行。”

      羡清川仰头瞧她,笑眯眯道:“就洗个碗也迟不了。”

      待羡清川小跑着出来,外头天已大亮,羡寻朗与庄辛在外头等了许久,那拉车的马都有些不耐烦了,咴咴了几声,蹄子刨了刨地上新长的草。

      院里弟子早已经练了有一会的功夫,未到初夏,四月末的清晨还是有些冷。

      羡寻朗乐呵呵道:“儿啊,咱们先去买护心镜,然后再去瞧瞧枪趁不趁手,再买些梅子辣。”

      羡清川抬头瞧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带着的银镯,“零嘴配饭什么的,只买梅子辣吗爹?”

      羡寻朗莞尔道:“那再添些糖块果子酥?”

      武馆里的孩子们大多都爱吃糖。

      虽说家里就清川十二岁,其他弟子最小的如今也十五六,都可娶妻了。但是在羡寻朗眼里都还是些孩子,小孩子喜欢吃糖,他们这些大人也喜欢吃糖。

      就是糖有些贵了。

      要是前几年收成好,他哪能隔些天才买一次,日日都能叫他们吃得到。

      庄辛道:“大哥,再叫上小予小武吧,拿这些家伙什也方便些。”

      公予、张良武年岁小,一个十八一个十九,功夫练的不错,也勤奋,是武馆里的正苗苗。

      羡寻朗道:“也好,今日采买拿的东西可少不得。”

      春将过,前些日子连绵的雨柔了低矮的街楼,空气里的潮气又退却,清风拂渡,让人觉得清润正好。

      “栗子酥,脆扒糖巧,糖巧,二文钱了二文钱,甩卖了,甩卖,糖巧只要二文钱!”

      还是那条街,今日无有官差收税的,又热闹了起来。

      羡清川也不是个能坐住的,早就从马车里跳了出来,跟在张良武、公予两个师哥身边,早上街边卖餐食的小贩也多,也瞧瞧这个看看那个,远远听见有人骂娘。

      这与铁匠铺子离得近,不过二十多步的距离,羡清川手里拿着羡寻朗给三个小辈买的糖葫芦,给她俩师哥分了分,听前头馄饨铺老板发着牢骚。

      “真不是老子说,就照这样下去,爷们的店迟早干黄了!”

      馄饨店旁挨着剃头摊,剃头匠是个干巴老头,这会还没生意,剃头匠手里盘着串,脚边放了个鸟笼子,笼子里养着个鹩哥,还学人话,叽叽咕咕完了,再来一句:“来剃头啊老爷?三文钱一位咯~”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