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为君纲》饼琪琪

2、沈珏重生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云族最后一个后人的鲜血成为了命运倒回的密钥，一切都已重新开始……
　　夜半子时，夜空中猛地炸出天雷，一道紫金光芒由天上冲射下来，直直打入一座府邸，落于一八岁男童身上。原本熟睡的男童猛然睁开眼，从榻上惊坐起来，大口喘息。
　　又是一声天公作响，男童忽然停止所有的动作，双眸竟各自出现重瞳，后重瞳合二为一。男童原本的三魂七魄与后来者融为一体，使男童的体内载着一个后来的自己。
　　沈珏稳定意识后，便透过不远处的铜镜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烛火荧荧跳动，宛若天阙仙女在跳舞。
　　沈珏不可思议地借着那烛光看着铜镜，那镜中的人不是二十七岁时的成年儿郎，没有英气逼人，没有雄壮体格，而是白嫩的垂髫小孩。肉嘟嘟的小脸仿佛能掐出水来，可爱得紧。
　　这不是自己的年少模样吗？怎么会…
　　沈珏低头看着自己小小的身体，又掐了把自己肉嘟嘟的小脸，感受到痛后，才真正确认现在的他是个孩童。他扒开自己的内衫，里面的身体光滑地似是从未受过刀剑之伤，先前战场上留下的骁勇善战的痕迹消失了。
　　“我……”沈珏低声嘟囔着什么，忽听到自己卧房外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珏儿，你可睡了？”
　　沈珏怔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卧房门口外透进的黑色影子。
　　门外的人没有得到回应，便以为里头的人睡了，转身就要离开，谁知才刚转身，就听到后边的房门被人推开，然后一个小小的身体窜了出来，扒着自己的腿上不肯动。
　　沈珏紧紧圈住这个貌美的妇人的腿，害怕她又如记忆中的一样离自己而去。
　　没错，他现在所抱着的人，是他的阿娘，是那个有名的大家闺秀。
　　温婉贤淑的她成为当时的万定侯夫人后，在家相夫教子，打理着侯府的大小事务，时人称其为侯夫人典范。
　　但自从阿爹死后，阿娘便因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最终长辞于世，他沈珏，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可怜人。
　　未曾想，竟能再见到敬爱的阿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自己又如何舍得让她走。或许是老天可怜他，让他能有此奇遇罢。
　　“珏儿这是怎么了，”万定侯夫人将宝贝儿子抱起来，有些心疼地抹去小团子的眼泪，“是害怕做噩梦吗？”
　　沈珏摇摇头，忙用小手擦擦眼眶周围，抽了抽鼻子，用手圈住阿娘的脖颈，头埋进她的肩上，道：“阿娘，珏儿好想你。”
　　小奶音外加撒娇似的语气迷了万定侯夫人的耳朵，整颗心都软了。轻轻地拍了下小团子的背部，她就着姿势将儿子抱去自己的卧房那边，心里娇嗔着夫君的不是。
　　都怪她家侯爷将这么半大的孩子丢去一个人睡，害得珏儿都哭了。
　　这么可爱的孩子放谁谁不喜欢呐，夫君真的是，还说什么男子汉要独立，结果他就夜夜痴缠着自己，不就是怕珏儿坏事嘛，还扯了这么个理由。
　　万定侯夫人边走边数落着万定侯的不是，但面上却是带着笑的。
　　万定侯沈正刚沐浴完，换了件干爽的内衫后，便踱着步子来到榻上，灵功熟练地钻进被窝里暖床。一想到又是春宵夜，沈正这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儿的躯壳下，正跳着一颗充满浓情密意的心。
　　“哎呀，这军中都是些粗枝大叶的大老爷们儿，哪比得上我家夫人呐，日日喊着喝酒，还不如我乖在家看美人呢。”沈正单只手撑着自己的大头，侧躺着看向卧房门口，焦灼已经溢满了整张床榻，自说自话。
　　沈正躺着躺着都快睡着了，人还没来，因而思妻心切的侯爷很难得的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准备去找人。靴子已经穿在脚上，沈正拔腿就冲去门口，结果恰好就碰到自家夫人开门，脸同门来个亲密接触，坐倒在地上。
　　“侯爷！”抱着孩子的万定侯夫人着实没想到夫君傻傻地在门口站看，撞伤了他，连忙将孩子小心放在地上后，就去扶起人。
　　沈正懊悔得很，他要是在床上多待一会儿，自己便不会出这种洋相了。他拍了拍头，迎着夫人的动作站起来，又拍了拍沾尘的内衫，一撇头，就看见门口还站着一个小团子。
　　“珏儿，你怎得在这？”沈正疑惑地抓了抓脑袋，没有注意到夫人正朝他的后背来轻飘飘的一掌。
　　“侯爷，还不都是你，你将珏儿一个人放在那院子里，害得珏儿都哭了，抱着我喊阿娘。侯爷你说，是不是你的错。”夫人故作生气地说道。
　　“婉儿，我这不是为了珏儿着想吗，”沈正往门口那里挪去，一把把儿子扛起来，拍了拍他的小屁股，“珏儿孤零零的，都没有什么兄弟来陪着一块儿玩，多无趣呐，再说了，人多方热闹嘛。”
　　沈正扛着孩子又来到夫人身边，咧着嘴在自我狡辩。
　　沈珏倒挂在沈正的肩头，盯着父亲的黑靴子，听着父亲的话，心头渐泛起酸涩，泪夺眶而出，“爹——”
　　沈正的笑僵在脸上，那一声称呼挠得他思绪乱飞。虽说他确实很想和夫人独享春宵，但毕竟已为人父，不可为一己之私夺了父子间的亲。
　　“珏儿不哭”，沈正小心将儿子抱回怀里，擦去他的眼泪，“是阿爹的错。”
　　侯夫人见这一哭一哄的，莞尔一笑，也走上前，轻轻抱住父子俩，构成三人齐抱的画面，在这茫茫暗夜中显得静谧祥和。
　　世有秦家女，单名“婉”，亭亭玉立，貌美如花；世有沈儿郎，单名“正”，雄姿英发，矫健有力。秦家女与沈儿郎实乃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珏回想起前世这些在百姓间所流传的对爹娘的称赞，闭上了眼睛，感受他们的怀抱。
　　爹、娘，是孩儿的不是，如今有幸再重来一次，我定不会再让你们烦心。
　　……
　　偌大的皇宫在这黑夜里倒显得过于凄冷了，宫人纷纷歇下时，却也仍有人因功课不尽心意而被迫长跪在勤政殿内，直至罚他之人满意为止。
　　一着绿色衣裳的小宫女并未歇息，而是扒着勤政殿门口的槛栏上朝里头张望一二，见四下无人后才捧着一袋热乎平的白馒头悄悄去到那跪在台阶上的小男童身边。
　　“殿下，您快吃些吧。”绿衣小宫女也跪了下来，将那个袋子递给小男童。
　　小男童身着一衫杏黄色的衣袍，目视前方，眼中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坚定。他并未看一眼那袋馒头，无言。
　　绿衣小宫女努努嘴，十分失落地将馒头收了回去，眼里泛着泪光，“殿下，婢子心疼您，您不过才六岁，陛下何故要这样罚您呢，您都已经跪了整整半个时辰了，不吃喝，再跪下去您的身子必定受不住的呀！”
　　说着说着，绿衣小宫女泪已经糊满了整张脸，可是她口中的“殿下”依旧不为所动，反倒是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她，道：“父皇对我寄于厚望，我却未能达父皇的期盼，我当罚。”
　　很难想象，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但绿衣小宫女却真的就听到了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说出这种话，她面前的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乃是当朝皇后嫡长子褚珩。
　　承祖训，陛下早在褚珩诞生时便，接其于膝下教养，断了皇后与太子的母子相伴。陛下严格至极，对待褚珩不会怜悯半分。
　　正是因为陛下以教养继承者的宗旨来教养褚珩，才会让褚珩在小小年纪便懂了诸多世故，说出这等话。
　　“可是，殿……”绿衣小宫女还想说什么，便看到勤政殿侧处出现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她便立刻以额贴地，行礼跪安，不敢直视突然驾到的皇帝。
　　小小的褚珩瞥了眼跪着的绿衣小宫女，然后依礼一拜，“儿臣参见父皇。”
　　褚珩早早便知晓父皇站在勤政侧处，就看着绿衣小宫女递给他馒头，若是当时自己吃了那馒头，恐怕父皇便会怪罪绿衣小宫女，而自己会在父皇的心底没了地位……
　　当今天诸王朝的皇帝陛下此刻就站在褚珩的正前方，眼底毫大波澜地扫视了一眼地上向自己行礼跪安的小孩子，才平声道：“免礼。”
　　绿衣小宫女吓得冷汗涔涔，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退到褚珩身后。
　　褚珩不像小宫女那般胆战怯懦，大大方方地站起来，即使双腿似被无数只蚂蚁啃咬般麻疼，他仍站得笔直，接受天诸帝的审视。
　　“阿珩，你可知错？”天诸带面无表情地抛出一句话。
　　褚珩目视着天诸帝的金镶玉腰带，双手拱向前，道：“父皇在上，儿臣知错，儿臣不该因贪睡而误了背诵功课，劳太师烦心，劳父皇烦心，是儿臣的不是。”
　　天诸帝没有什么反应，仍旧是站立在褚珩的前面看着他。
　　绿衣小宫女一直低着头，却能清楚地感受到此刻的气氛过于压抑，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忽然，天诸帝将视线挪向绿衣小宫女，道：“朕记得你是皇后安排在太子身边的春罗吧，你当知，私自送未经斟验过的膳食给未来储君，可是大罪！”
　　春罗听到“大罪”二字，整个人都吓得三魂不见七魄，连连跪地求饶，声称自己并未有此心思。
　　褚珩看了眼春罗，心知父皇这硬安的名头不过是借机敲打一下自己，让自己铭记切勿动了定性，别贪图口腹之欲，否则害了无辜的人。因而，他挡住了天诸带看春罗的视线，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
　　“父皇，春罗只是好意，并未有什么害人心思，还请父皇莫要怪罪于她，儿臣愿再跪半个时辰。”
　　天诸帝应了声后，转身回去就寝。
　　春罗停了下来，心中顿生愧疚，是她的自作主张又害了褚珩。
　　“夜已深，你还是回去吧。”
　　春罗看着褚珩瘦小的背影，欲说什么，想起天诸帝，又放弃了。她怎得如来糊涂，忘了帝王永远是帝王，纵然帝玉对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过分的惩罚，终究是无人可以干涉。
　　这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春罗离开勤政殿后，这里便余留褚珩和几盏烛火。
　　黄红色的烛光打在褚珩身上，留下一个小小的黑影。
　　小小的黑影摇摇欲坠，终是因为身小体弱，生生又多跪了半个时辰的褚珩两眼一黑，晕厥倒地了。
　　恰此时，勤政殿内的烛火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得荡漾起来，连带着烛光所照射东西出现的黑影们也摇摆起来。皇宫的正上空骤聚大片的乌云，一声天雷作响，一道紫金色的光芒由乌云正中尖处打落下来，落在勤政殿中昏厥过去的褚珩身上。
　　大约一刻钟后，褚珩的身上泛出点点紫金光芒，他也在光芒中渐渐睁开了眼眸。
　　一切似乎不同于原来的轨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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