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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太傅裴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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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时分,日光由东方射来,照在酣睡的沈珏身上。
沈珏忽感光,不适地闷哼一声,翻了个身,碰得瓦片发出“咔咔”声。此间,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下子便坐了起来。
清晨的凉风“嗖嗖”由耳边刮过,沈珏瞬间哆嗦了一下。
沈珏看着底下随风摇摆的花骨朵,被凉风吹走了余下的睡意,他甩了甩脑袋,这才发现,风冥和褚珩早已不在旁边。
暗骂自己睡得跟死猪一般的沈珏寻到昨晚爬檐用的梯子麻利地下去平地了。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沈珏先是来正殿这块找人,到了门口才回想起来,褚珩自成为太子以来,启智后每日于寅时便要去勤政殿的偏殿被授课,此刻必定不在这。
确如沈珏所想,褚珩坐于勤政败偏殿,风冥趴在他的脚边晃着尾巴。
褚珩虽看着桌上的书卷,但心思却不在上面,脑中浮现着今早沈珏的睡颜,连有人靠近也没察觉。
“殿下,臣曾同您说过,放松警惕可是于己不利的。”一道深沉的声音出现在耳畔,惊得褚珩回过神。
褚珩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恰对上对方的审视的视线,他连忙起身,行尊师礼,道:“太傅教训得是,是学生的不是。”褚珩面前站着的人,正是东宫太子太傅,裴酽。
“殿下可是有心事?”裴酽看着面前的小团子的头顶,伸出手在上面摸摸。
风冥很乖巧地来到裴酽脚边,用爪子蹭蹭他的衣袍,也想被摸摸头。
褚珩抬头与裴酽对视,从对方的眸中读出了几分倾听的意味。刚启唇,话还未出口,余光便闻进一个小身影,太子殿下所有的注意力便被吸引过去了。
裴酽看到褚珩忽而跟看见什么宝物一样看着门口,便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
沈珏颠着小步子由门口进来,就对上了前方远处的两个人的视线,小脚一下子就顿住,愣在原地不知该进该退。他原本打算趁着裴酽背对着自己时轻声进来,结果这么快便被抓包。
裴酽看了眼沈珏,又看了眼褚珩,霎时间便明白什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朝沈珏走过去。
昨日驰疾场上的蒙眼参矢是真令裴酽佩服,未曾想,一个八岁的孩子竟有如此好本事。
沈珏面上僵着笑,看着裴酽离自己越来越近,后背生凉。前世时,他便听闻裴酽的名号。
裴酽乃天诸朝裴氏的后人,虽年少,却非同龄之人能比,他不喜与生人过多接触,传闻中的裴酽能以眼神杀人。
这不得不使沈珏害怕起来。
很显然,裴酽并没有什么想杀人的意图,他在沈珏面前停了下来,轻声道:“世子怎么来了此处?”
沈珏不自觉地吞咽口水,“我……我是来……”
裴酽忽然蹲了下来,墨色的衣袍碰了地,染了尘。他盯着沈珏的大眼睛,用了只有他与沈珏才能听见的声音道:“看来云榭是成功了,世子可要珍惜这重来一次。”
沈珏的惧意立刻烟消云散,猛地对上裴酽的目光,一副极为震惊的模样。
沈珏话才刚出口,裴酽便起身回到褚珩身边,“殿下,时辰差不多了,您该随臣去上武课了。”
“你……”
沈珏就这么愣愣得看着裴酽带着褚珩离开这,仍然想裴酽方才同自己说的话。
裴酽方才的话究竟是何意?
……
今日的大医署依旧是如此规律,学徒跟着师傅学习药理知识,一切都在有序进行中,唯独太医署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人蹲在那捣药,思绪却已经飞了出去。
“嘿!程痴,你想什么呢?药都给你捣成渣渣了。”一个年纪稍大的蓝衣小徒拍了一下魂不守舍的程痴。
程痴被吓了一跳,有些小怒地看着“师兄”,但小怒很快便一闪而过,换了笑脸,“师兄,有什么事么?”
师兄的脑子也不太好使,程痴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他偏不说,反倒是暗暗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师兄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就不奉陪了。”程痴说完,迅速捧着药罐离开,师兄想叫他却又无济于事,只好作罢。
程痴捧着东西,三步作两步地来到方太医眼前,说自己腹痛要去茅房,等方太医同意后,立即将药罐子放在桌上便匆匆离去。
“唉,这孩子怎得如此大意,浪费了好药材。”方太医看了眼药罐子里头的渣渣,摇摇头道。
程痴左顾右盼,见没人跟着自己后,便偷偷超进一个拐角,同早已等在那里的黑衣人见面。
“国师。”程痴双手并在一块儿,恭敬地对黑衣人行礼。
黑衣人,哦不,准确来说是黑袍人,黑袍人原本是背对着程痴的,听见对方的叫唤后便缓缓转过身来。
黑袍人全身都被裹紧实了,唯一能看见的脸也被一块黑纱遮去了大半,仅露一双奇异的,紫金异瞳。那异瞳中装着小小的八岁程痴,看不出半点波动。
良久,黑袍人以一轻灵的女子的声音道:“小程痴,来到这天诸可有何收获?”
程痴依旧搓着双手,视线盯在黑袍女子的衣袍下摆处,道:“国师请恕程痴未有收获,自您将我送入这来便进了太医署,整日同方太医学些药理,并未能获取毒蛊的原料。”
黑袍女子在面纱下勾唇一笑,伸手在程痴头上揉了一把,温柔道:“小程痴莫急,此事不急于一时,日后必有机会能获取到那个东西。听闻这天诸的安定侯不可抵挡,倒真是让我感兴趣呢。”
程痴感觉到头顶的手已经离开,又听到黑袍女子后面所说的话,一愣,胸中又是昨日他所见的驰疾场之景,当时沈珏蒙眼叁失时的箭声宛若在耳畔回响,让他的心猛然怦动了一下。
“呵”,黑袍女子瞥了一眼程痴,看出他在想什么,“沈珏确实不错,也难怪你到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不过,你可别忘了,你能有这一次机会,是踩着多少族人的尸体获得的,对于你来说,韬光养晦方为上策。”
黑袍女子一言让原本有些小雀跃的程痴眼瞬间冷静下来,一双眸子充斥着低暗。
“你的任务是屠尽这天诸,莫要让“祈渊”再次出现在这世上,懂?”
程痴无言,便算是应声。
黑袍女子转身轻触石墙的一块砖,那砖便陷了进去,随后竟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慢慢敞开,等黑袍女子离开之后又悄悄合上,重新形成石墙。
程痴抬起右手,静看掌心的一条长疤,那是他当初在落入无灵山山崖下所受的伤,随着他重回天诸……
沈珏自从回到万定侯府以后,便日日坐在自家屋檐上,呆呆地看着天空,回忆着一个月前在宫里所历之事,心中对裴酽的疑惑日益渐增。而一如往日,沈珏又准备爬木梯的时候,就被自家老爹给一把扛了来,“咻”地一下便被扛到前院,“啪”的一声,沈珏被重重放在石凳上,接受着自家老爹的审视。
“珏儿,你最近是怎么了,每日都爬上那么高的地方,你娘担心你,便派我过来问问你是怎么了?”沈正一脸严肃的样子,双手还搭在儿子的肩上。
沈珏到现在才回过神来,原来阿娘是担心自己,可是他确实只是想自我思索才坐在屋檐上的。
“珏儿,”沈正迅速地瞅了两眼背后,然后再靠近一点沈话,“爹请你帮个忙可好?”
沈话疑惑,沈正回答:“咳……过几日是你娘的生辰,我想让你去问问你阿娘喜欢何物?我也好准备一下。”
万定侯有些害臊地抓了抓后脑勺,活像个想送给心爱的姑娘礼物却又要绕十八弯的人。
“唉,阿娘!”沈珏大喊了一声,沈正便僵直了身体。
趁着沈正分神没注意,沈珏一溜烟地跑走。等沈正发现并没有人来,意识到自己被骗后,骂骂咧引地锤大腿。
小腿“噔噔”地跑得极快,沈珏跑到自己的卧房后便匆匆寻找着什么,最后在自己的枕下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那是一支簪。
以上等的梨花木为料,以刻刀为器,经精雕细琢后而制成的木簪于打进窗棂的日光下闪过流光,好看至极。木簪头部被雕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醉里香,伴着淡淡的梨花木香。
前世时,他在认识到自己的心意后,便亲自刻了这只木簪想要赠予褚珩,可恰恰是在褚珩生辰那日,程痴因为狗急跳墙便绑了褚珩,有了后来无灵山的痛心之事,他的这枚香簪便没了主人,如今它随着来了这,倒可以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