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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出走(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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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的窗帘随着海风的吹拂而缓缓起舞,余容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
单人病房里只有徐瑞静和余容晚。
余容晚看着趴在她的旁边睡觉的徐瑞静,眼眶涌出泪水,管不着身体的酸疼,费力的支起身子想给徐瑞静披上点什么,四下望望什么都没有,只好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抓起来往徐瑞静的身上推。
这一举动惊醒了本就睡的不熟的徐瑞静。
余容晚被一个温暖的拥抱搂入怀中,搂住她的人奔溃的哭着,一边哭一边自责的攻击自己。
“妈妈,妈妈,妈妈…”
余容晚难过的抱紧徐瑞静,跟着哇哇的哭,像是积攒了十多年的委屈一朝倾泻而出。
一阵宣泄过后,徐瑞静先克制下来,捧着余容晚的小脸问:“温温,你想跟着妈妈过吗?以后你想跟谁?”
余容晚不明所以的呆呆的看着徐瑞静悲伤到了极点的脸,跟谁?
这个问题好奇怪?
“有一对老夫妇想要领养你,家里条件很好,他们没有孙女,很想要…”
“我不。我要跟着妈妈。”余容晚伤心的、委屈的、绝望的看着徐瑞静。
颤抖着问:“妈妈也想要弟弟吗?”
徐瑞静自责到奔溃,顿时悔悟,狂搂住余容晚,哽咽说:“不,不,不,妈妈不要弟弟。妈妈只要温温。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的错…”
“温温,我们今天就走,立刻走。”
徐瑞静坚定的看着余容晚,肯定说:“妈妈决不会把你送给别人。你是妈妈的好孩子。”
余容晚像是悟到了什么,徐瑞静嘴里的领养并不是余父的买卖生意,而是——
——一张温润的面庞涌入她的脑海。继而是一副笼子里的金丝雀绝食的画面。
她的心一跳,吓的钻入徐瑞静的怀中,怔怔说:“妈妈,温温只要妈妈。我们走,立马走。”
直觉告诉她,不管真相如何,她最好暂时远离。
杨斯理和她,就目前来说,根本不属于这个社会划分出来的同一类人。
余容晚讨厌被掌控的感觉,厌恶平等只能由嘴里喊出来,甚至自尊都显得滑稽可笑。
她觉得,杨斯理比人贩子还可怕。
人贩子坏的明显,杨斯理好的模糊。
而她的未来还很长,当下应该认真读书。
与此同时,庄园书房内,杨斯理斜歪着半躺在沙发里,无聊的盯着多个电脑屏幕。
电脑屏幕里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字,偶然跳出一封邮件打破沉闷。
杨斯理抬手点开,扫了一眼后,略带欣喜的打开监控。监控的内容是余容晚的病房。
他的眉头由舒展转而沉郁,进而略微烦躁的凝眉,最后黑着张脸刷的坐起来,开始敲击键盘。
键盘上的手白皙,手指修长有骨感,指尖轻盈带有薄茧,跳跃的光影在徐徐流动。
光影流转,稚嫩的面庞生长出棱角,落地窗前的少年身姿笔挺,像山里云间的松柏。
面庞还是那么无暇的不像现实里的人,眸子却更冷,死盯着数年前码下的《养成系女友培养计划》。
密密麻麻的文字旁边是一张全新的,穿着国内校服的,笑的明媚又灿烂的,旁边有一大群男男女女的毕业合照。
而《养成系女友培养计划》里对应的文字是:余容晚出国留学,从皇家艺术学院附属中学毕业,升学皇家艺术学院。毕业照只和杨斯理拍。
他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似的,狠狠的剜了一眼桌上的一堆信件,气堵的啪的猛力合上电脑,烦躁的生着闷气。
另一片天空下,属于小女孩的奶白框全身镜里,小小的女孩长成少女模样,粉白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
余容晚扣上校服衬衫领口的扣子,一丝不苟的扫了一遍镜子里的人,而后走出房门,愉快地笑说:“妈妈,从今天开始,我是大学生啦。”
徐瑞静摆好早餐,笑说:“温温,你的信送来了,还有一个包裹。”
余容晚的眼神有丝闪躲,走到橱柜旁拿起纯黑色的信封,上头照例用血红色山茶火漆封住,她犹豫着没打开,视线转到包装严实的包裹上,沉默片刻。
才说:“要来不及了,今天开学,回家再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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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瑞静和余父的离婚进行的尤其顺利,两人对外说是和平分手,余容晚判给徐瑞静,余父没有探视权。离婚的程序走完,徐瑞静就立马带着余容晚离开,去省会城市凉州城谋生,刚开始的时候一个人打三份工,日子过的很苦。
后来转而去大型批发市场帮人卖衣服,攒了点钱,租下一家门店自己经营,恰好赶上电商潮,生意红火到雇了十来个人还来不及包装出货。
徐瑞静心一狠,开线上网红品牌店铺,直播带货,先是包下车库改造成小型工厂,后又自己开了家服装厂,生产自己打版的服装。房子越换越大,在余容晚读高中的时候,已经搬到了凉州城的富人区,换上了大平层。
余容晚考上首都顶尖大学景城大学之后,徐瑞静害怕余容晚习惯不了合宿生活,在景城租了一套房子。
余容晚起先在家自学,后来自考了凉州城郊的一所普通初中,一边帮忙家中生意,一边读完初中课程,以全区第一的成绩考上凉州城最好的高中,凉城二中,又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之一,景城大学计算机系。
杨斯理期间一直和余容晚有书信往来,每次都给她布置deadline,颇有副:只要你没达标一点,我就使用强制的手段带你走。
虽然词句极其礼貌,语意也不明确,但是余容晚就是能品出这一层意思。
小轿车已经在马路上赌了有半小时,余容晚坐在后座看平板,平板里是最新一期的服装设计稿,配色并不令她满意。
“妈妈,鼠灰绿色还是配金属质感的金色纽扣好,棕色牛角扣的显得很暗。”余容晚拿着电容笔在平板上写下意见。
徐瑞静坐在前头开车,点头说:“都依你。”
半晌后,车子还是不动,徐瑞静语气有丝焦急:“这条马路就不能修宽一点?学生这么多,不得一到上下学就瘫痪!”
余容晚看了看平板上的时间,说:“校门就在前边了,走路不过十分钟,我先去报道。”
语毕,余容晚背起书包下车,徐瑞静叮嘱她路上小心的声音还在耳边。
走到校门口,就有学姐学长在门口做引导,余容晚走到摊子前,要了一份学校导图。
心中不自觉想,景大不愧是综合性大学,规模比她高中大了不止一星半点,校内竟然还有湖。
余容晚觉得,崭新的、光明的生活在她的眼前铺展开。
正想着,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走开!别挡道!”
余容晚回头望去,一行五个人,三男两女,气场强大,光鲜亮丽。
为首的女生一头大波浪,画着淡妆,戴了红宝石耳钉和碎钻手链,指甲涂了鲜艳的红色,全身行头都是名牌。
后头的女生留了一头长直发,化了素颜妆,平刘海,戴了珍珠耳环和手链,指甲上涂了一层护甲油,同样都是名牌。
为首的男生长相斯文,戴了一副金边眼镜,手上戴了一只价格不菲的手表,衣服看不出牌子像是私人订制。
后头的男生一个五官量感重,肌肉量大;另一个扎着小辫,戴了黑骷髅耳钉,说话的正是他。
都是俊男靓女,但是都透露出尖锐和刻薄。
余容晚往人群里退了一退,把自己藏在汹涌的人潮中。
直觉告诉她,这几个人的内核和从前遇见的混混没什么区别,招惹上说不准有去求杨斯理帮忙的可能,麻烦的很。
她唯独不想求他。
九死一生的时候都没求上他,现在生活好起来了,更不想求他。
人群里清一色是艳羡的声音,无非是说,那群人成绩好、长的好、还有钱。
正所谓:young、rich and handsome。
只有一个声音令余容晚在意,怯懦的声音饱含坚定,她寻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新生,平刘海盖住了眼睛,身材微胖,低马尾扎的很整洁,鞋子虽然旧了但很干净,家里条件应该普通。
女孩察觉到了余容晚的视线,往她这边看来,与余容晚四目相对。
余容晚欣喜她的敏锐,对她一笑,她却落荒而逃。
不明所以,余容晚出神地品着那句,“我一定会杀了你们。”嘴角不自觉扯了一个笑,她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思绪被清脆爽利的声音打断,余容晚募的回过头,来人是她的初高中战友兼好闺蜜——白时夏。
白时夏留了一头齐耳短发,中分,面部轮廓偏硬朗,肤色健康,身量苗条很有骨感,手脚修长,脸上总是带着爽利的笑容。
初高中时期就是有名的美人,因为从小学爵士舞的原因,仪态很好,和余容晚完全是两个类型。
余容晚是个标准的江南美人,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身量苗条然而玲珑有致,肌肤粉白光滑如缎,一头乌黑浓密的缎面长发垂至腰间,整个人在太阳底下似乎会发光。
由于从小学画、练字的原因,身上有一股沉静又飘逸灵动的艺术气息。
白时夏笑嘻嘻的挽住余容晚的手臂,故作神秘说:“姐妹,上大学之前我可就先上论坛耍了一遍,对景大可谓是知根知底。比方说,刚才那五个,可是超级风云人物。”
余容晚随白时夏走进校园,一同走到新生报道的教学楼底下,一路听白时夏在八卦景大的小破事。
“姐妹,其实我觉得那五个不是好东西。而且我看到一个秒删的贴子,说他们这个小团体从初中的时候就喜欢霸凌别人,人品很差。我还截下来了。佩服我的手速。”白时夏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点开截图给余容晚看。
余容晚接过手机。
“但是只有第一页,真的一秒和谐,恐怖哦,不知道什么背景。听说那个眼睛男巨富,而且有亲戚是公职人员。反正我们离他们远点就成。”白时夏补充说。
余容晚漠然,递还手机给白时夏,开玩笑似的淡说:“向上社交就是个伪命题。长的好看尤其麻烦。你说,我们要不要换个发型。比方说,我去剪个平刘海把眼睛遮住。你也去剪一个。”
白时夏噗嗤的笑出声,“姐,宁的美貌是刘海遮的住的吗?再说了,霸凌的人又不是脑缺,你一直是断层年级第一诶,学校也有kpi的好吧。闲的蛋疼诚心找不对付,非和你对着干?挑人也挑不着我俩头上,关我们屁事。”
余容晚嘴角旋了个笑,摆摆手玩笑说:“别,还得靠宁。”
虽是玩笑话,却也带些真,白时夏的爸爸是公职人员,妈妈是小学校长,爷奶辈就是高知,不是大学教授就是退休老干部。
去年两夫妇一起调到了景城。
一阵凉风吹过,背着大包小包的矮小背影出现在林荫小路上,沉重又孤独。
“夏夏,我们住校吧。”余容晚看着那个背影笃定说。
白时夏一脸问号,疑惑的看着余容晚,问:“啥?是谁说,一点儿也不想再体验群居生活的。姐妹,你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