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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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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休,天台。
微风穿过栏杆缝隙,带着春日特有的、混杂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
“你是说,有猥琐行为的人,可能都会被认定为外星人,从而被清除?”安怀珍盘腿坐在水泥地上,重复了一遍岑书白的结论,眼睛瞪得圆圆的。
“耶,太好了!我们是女主,早该这样了。”她毫不掩饰地露出兴奋的神色,甚至在空中挥了一下拳头。
岑书白推了推眼镜,神色依然凝重:“虽然令人松了一口气,但这样其实并不符合逻辑。在言情小说里,校霸男主偶尔的脏话常常被视为魅力的体现,用来加强男女主角之间的性张力。变态的出现也会给男主英雄救美的机会。”
“那又怎样?”安怀珍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管他什么逻辑不逻辑。我们凭什么是受害者,这狗屁世界早该改了!”
孟悠然微微背靠着栏杆,姿态优美,语调轻柔:“如果是正常走流程,警察逮捕了他们,那这只是简单的恶有恶报,当然很值得高兴。”
“但现在是规则发生了改变。”她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那是一种混合着警惕与忧虑的表情。
“如果规则可以因为某些原因改变,”她继续说,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那么它也可能再次改变。或许,下一次就是朝着对我们不利的方向。”
天台上安静了几秒。
蹲在角落的辛桃小声插话:“那...如果规则变了,我们之前判断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是不是都要重新评估?”
“没错。”岑书白微微眯起眼睛环顾四周,“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那本校园言情小说了。”
一阵风掠过天台,吹乱了少年们的头发。
气氛有些凝滞,岑书白似乎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怀珍忽然一拍手,站起来大声宣布:“说点高兴的!我今天早上在老师办公室偷听到一件大事!”
按照以往的经验,安怀珍说的大事往往只和她自己有关,所以其他人其实兴趣缺缺,只是礼貌性地抬头看向她。
只有辛桃配合地问了一句:“什么事呀?”
安怀珍没有必要地压低了声音:“沈明川可能会转学到我们班。”
“什么?!”
几人有不同程度的惊讶,但反应最大的人居然是平时最冷静的孟悠然。
她猛地站直了,那双常常带着几分疏离和倦怠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愕。
其他几人颇有些讶然地看向她。
孟悠然察觉自己的反应过于强烈,很快恢复如常,分析道:“他如果到我们学校,那可真的是...乱套了。”
她抬眼看向岑书白:“难道...我们认定的男主人选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岑书白坚定地摇头:“不,陈修齐身上的规则之力太明显了,这不是能力或运气可以解释的。”
孟悠然:“可是沈明川的接近正在吸走本该属于男主的光芒......”
安怀珍插嘴道:“我已经是他的粉丝了!”
辛桃也小声道:“确实,长得太帅了。”
岑书白也走到天台边缘,站在了孟悠然的身边。
她扶着栏杆,看向遥远的天际线:“或许,不仅仅是女主,男主的权力也开始流失了。这意味着这个世界即将会发生更大的变化。”
一阵冷风卷过,在和煦的正午阳光下,竟激得人起了一层细密的战栗。辛桃抱紧了手臂,安怀珍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岑书白转过身,看着面前三个神色各异的女孩——安怀珍的兴奋尚未褪去,辛桃的担忧写在脸上,孟悠然则垂着眼,让人看不清情绪。
她看出几人的恐慌,安慰道:“混乱往往令人不安,但也象征着机遇。”
孟悠然闻言抬头。她这才发现岑书白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狭长的眼睛一直注视自己,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孟悠然抿了抿唇。
会议结束时已是午休尾声。四人鱼贯走下楼梯,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辛桃走在最后,她几次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其实有些怀疑。
会不会,大家之前分析的某个前提,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她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女主和男主有同等地位,甚至超出一筹,但如果,在这个世界的底层设定里,男性角色的设定就是超出女性角色很多呢?或许,男主从来不仅仅是一个恋爱对象,而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权力中心。
那她们不会有任何机遇了,两个男性角色会完全占据这个舞台的所有资源和机会。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剧情、所有的规则,都会向他们倾斜。
但这太令人绝望。
这是最坏的情况,坏到连辛桃自己也不愿意相信。她用力摇摇头,将这个猜想抛出了脑海。
...
第二天上午,听说岑野回到了学校。
然而这件事已经没有多少人关注。他的平安归来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还来不及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就迅速被更大的波澜吞没了。
因为不少人目击沈明川的经纪人来到了学校与老师亲切交谈,这几乎坐实了沈明川转学的传闻——这还是安怀珍第一个发现的。
只有岑书白去岑野班上望了两眼。
岑野坐在最后一排,回来后沉默了不少,那件总是围在腰间的校服外套现在老老实实地穿在了身上,拉链一直拉到领口。曾经张扬跋扈的脸上多了点阴郁和惊魂未定,偶尔看向周围人的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
课间很吵,几个男生围在他桌边,大着胆子问:“野哥,那天到底啥情况啊?”岑野抬起头。有那么一瞬间,岑书白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痞笑着骂一句“关你屁事”,或者编个夸张的故事吹嘘自己多么临危不乱。
但他没有。
他只是扯了扯嘴角,那甚至算不上一个笑。
“误会。”他说,声音有些哑,“没事了。”
其他人不好多问,纵然有些好奇也不敢多嘴。
岑书白没有进去关心,她和岑野也并不是那种互相嘘寒问暖的肉麻关系。她只是在后门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班级时,大家对讨论沈明川这个话题的热情超出了她的想象。课间十分钟,几乎每个小团体都在窃窃私语,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传递着各种小道消息和照片。
不,不是超出想象。准确说,其实是达到了“这个人理应拥有的讨论度”。毕竟这是一个十六岁的影帝,颜值与才华兼具,出现在一所普通市重点高中——这本该是引爆全校乃至全市的话题。
只是此前,这种热度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
而现在,压制松动了。
大家重点讨论的,正是他3月4号那天的机场图。
那是在地铁里引起骚动的当天,沈明川当晚便飞回了A市。
次日,粉丝们便陆陆续续放出了那天的机场物料,各类视频、抓拍、模糊的远景,潮水般淹没了微博首页,其中有两张照片刚发布便被粉丝奉为了年度神图,火速出圈冲上了热搜榜第一。
他还是之前的造型。短发是惹眼的蓝灰色,发间闪着银色的耳骨钉,和张扬的外形比起来,穿着称得上朴素,只是一套简单的灰色运动服。
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他在荧幕里的形象乖张倔强,现实中整个人气质却凛然清冽,一个人坐在机场的银色不锈钢长椅上候机。
慢慢的,身边围了很多穿着各色衣服的人,很多黑色的摄像机,有些离他很近,几乎要怼到他的脸上。
可他始终平静地低着头,在看一本很薄的小书。
周围人慢慢地不再喧闹,似乎连看热闹的路人都有些不愿意发出声音打扰他。
于是诞生了此系列影帝名图之一:一堆长枪短炮的黑色摄像头和正中间的一抹蓝灰色。
一个安静看书的16岁少年。
沈明川收起书站起来时,人群便自动为他分开了。
他无声息地穿过其中。
像一只水蓝色的飞鸟掠过冬季傍晚泛着银灰色的沉寂天空,留下空白的飞行尾迹。
少年垂着眼与一个扛着摄像机的粉丝擦肩而过。粉丝短暂的怔愣过后,才连忙摁下快门。
诞生了此系列影帝名图之二:一张清俊的少年侧颜。
少年眉目低垂,恍若无悲无喜的神明,银制耳骨钉在蓝灰色的发间熠熠生辉。
从始至终,他谁也不看。
因为人人都在看他。
这就是沈明川。
...
数学课是上午最后一节。
上课铃响过了五分钟,数学老师环视教室半晌,皱了皱眉:“岑书白呢?”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帮腔:“老师,班主任让她帮忙核对一下资料,应该快回来了。”
“那我们先上课,”数学老师翻开教案,“把练习册拿出来,今天我们讲函数……”
岑书白是在上课铃打过两遍的时候起身离开的。
她在踏出班主任办公室门槛的瞬间脚步变得轻快。
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
春日的暖阳在地面上投出明亮的光斑,空气里有灰尘在光柱里缓慢飞舞,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而寻常。
岑书白梳着简单蓬松的马尾,戴银框眼镜,样子文静清秀,和校园文里所有成绩好的乖乖女一样。
但走到自己班级门口时,她的脚步甚至没有停顿,只是继续向前,白色帆布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
走廊尽头是卫生间和楼梯间。她在拐弯处停下,靠近楼梯间门站定,长出了一口气。
这里是所有人的视野盲区,岑书白倚着墙稍作休息。
她闭上眼睛。墙砖冰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短袖传到背部。
离楼梯间最近的班级传来了读书声,读完后老师开始讲课。声音抑扬顿挫,偶尔穿插提问,有学生回答,声音怯怯的。
岑书白转头看向走廊外。
那是一片异常晴朗的春日天色。
透彻的、毫无杂质的蓝,从头顶一直延伸到天际线。没有一丝云彩,日光温和而不耀眼,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好天气。
但她没有任何悠然自得的感受。
心中只泛起淡淡的、熟悉的厌恶。
都是假的。
岑书白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自言自语。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
她没有闲逛被人抓包的担心和窘迫,只是慢慢直起身,像刚休息够了一样,转身向卫生间走去。
她在洗手池站定,洗手。
余光瞥见穿着清洁工服饰的中年女人上楼,佝偻着和她擦肩而过。
她关掉水龙头,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一下,两下,连指缝都仔细擦干。
然后她走出卫生间,向教室方向走去。
三步。
五步。
在走到第七步时,她猛然停住了。
——那个清洁工的发质,似乎有些太好了。
假发。男扮女装。偷窥。
这几个词很快联系到一起,结合成了一个概念——
外星人?
岑书白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了一下。
外星人不是都被清除了吗?漏网之鱼?
对!世界的变化是从3月份开始的,在那之后没有犯案的外星人很可能就逃过了制裁。
可是之前的讨论只是让她们大概知道了外星人的标准,但未知的还很多。比如说外星人有什么武器?会不会有超能力?普通民众可以打败外星人吗?
神秘的有关部门没有给出任何公告,她根本不知道清除外星人的办法,也不知道联系哪个部门,怎么联系。叫警察,叫老师?不行她们都只是NPC而已,来了和稀泥怎么办,而且已经来不及了。
她要靠自己。
那个人可能是拥有某种能力隐藏在女厕伺机而动,也可能是安装偷窥设备。
不能等了。如果这次让他跑了,就可能有不知情的女生成为受害者。
她这一次放轻了脚步,重新往卫生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