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天使》芙决

3、哥哥

　　褚闻对着他的后脑勺招呼了一下，咬牙切齿道：“闭嘴！好好干活！”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就撂下一个背影回书桌前赶论文去了。

　　他的注意力显然只有在画画的时候才能稍微集中一些，像面对这种又臭又长的论文，褚闻几乎是查一下资料就走一会儿神，偶尔还会拿起手机回几条国内朋友发来的消息，眼看着褚耳将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遍之后又躺回床上睡回笼觉，自己还在对着空白的文档发愁。

　　褚闻烦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活像一个稻草窝。他想起什么，打开微信点开一个备注为“程怀歌”的人的朋友圈，翻到他上个星期发的那条“写论文就像便秘”点了个赞。
　　此人估计也是在微信里安了家，褚闻刚下定决心要放下手机，不料对方却打来一通视频。尖锐的铃声把褚闻吓得一抖，几乎是本能地按下了挂断，随后偷偷抬眼睨旁边熟睡着的某人，松了口气。
　　还好没被吵醒。

　　打开静音后遂点开对面的聊天框，手指差点在屏幕上擦出火花。
　　www：【你动不动就打视频的臭毛病能不能改改】
　　对面发来一条语音，褚闻按了转文字。
　　程怀歌：【咱俩这关系打视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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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ww：【滚蛋】
　　褚闻清楚这人的尿性，打半个字都嫌累，果不其然，对面又发来一条语音：
　　【你这作息也忒优秀了，这大周末的清早起来写论文。诶，你那里才八点吧？】

　　褚闻懒得解释自己其实已经起床了三个小时有余。
　　www：【嗯哼，卷死你】

　　又是一条语音。
　　【哟呵，还卷死我呢。我还不知道你，坐书桌前一个小时都不带动一笔的。】

　　虽然对面说得很对，但褚闻还是忍不住想为自己辩解一句，刚按下语音键，旁边突然响起幽幽的四个字：

　　“你在干嘛？”
　　刚睡醒，声音还带点哑。褚闻下意识松开手指，条件反射般将手机翻了个面，转脸和一身慵懒劲的褚耳面面相觑。

　　回过神来又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大概是小时候这种在写作业时偷玩手机的亏心事做多了，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改掉。

　　“额，写论文。”考虑到面前的人似乎没有“论文”的概念，褚闻又补充了一个笼统的词汇，“我的作业。”
　　“哦……”褚耳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穿着那双不太合脚的拖鞋走到褚闻背后，紧接着褚闻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知是从鼻子还是喉咙里发出的冷笑。

　　“呵……皇帝的新论文。”
　　“……”褚闻一时比不出这厮的毒舌和程怀歌的心直口快谁更讨人嫌。

　　正想着，身后的人突然弯下腰，脸颊快要和自己的贴在一起，褚闻不动声色地拉开些距离偏过头，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右上角，蹦出一句发自内心的嫌弃：“这谁啊？这么吵。”
　　褚闻这才看见来自程怀歌的消息轰炸。

　　程怀歌：【？】
　　程怀歌：【？？】
　　程怀歌：【？？？】
　　程怀歌：【？？？？？？？？？？？？】
　　程怀歌：【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找男人了？？】

　　褚闻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过自己的性取向，但对女生不感兴趣这一点，发小程怀歌当然心知肚明，也不乏平时总拿这件事调侃他，褚闻在这方面很佛系，而且是开得起玩笑的类型，随便程怀歌怎么说都无所谓。
　　褚闻身体一僵，拿出手机往上划拉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无意中发出的语音，他颤颤巍巍地点开，褚耳还夹带着困意的声音响起来，离话筒比较远的缘故，听起来还有些闷。
　　“你在干嘛？”

　　再回看对面接二连三的审问，褚闻脑子都要炸了。
　　靠，才第一天就露馅。
　　他正想解释是电视剧里的台词，手机却被身后的人一把夺过，褚耳眼睁睁看着褚耳按下语音键，对着话筒不耐道：“你跟他很熟么？什么叫背着你？”

　　褚闻瞬间石化了。不知道这人哪来那么大火气，眉宇间尽是烦躁，褚闻看着他手中的手机，抢也不是，不抢也不是。
　　对面很快甩来一个问号。
　　褚耳不甘示弱，也甩回去一个问号。

　　褚闻看着电脑里更新的对话，如坐针毡。
　　程怀歌：【你特么谁啊？】

　　对方一个平A，直接把褚耳给撂倒了。是啊，他现在只是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卑微天使。
　　眼看着褚耳面露囧色，褚闻叹了口气，从他手中接过手机，思虑半天后按着语音键回复道：

　　“他是我弟……”
　　褚耳一听这话就急眼了，他摁着褚闻的大拇指上滑取消发送，等褚闻抬头又不可思议地和他对视，换了个人称代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是你弟？”

　　褚闻一挑眉。
　　“不然呢？那怎么解释？都跟我姓了，这个身份可信度不会高一点？”
　　“我可是天使，换算一下在人间也有个几百岁了，最少也是你哥吧？”
　　褚耳似乎对这个身份十分认可，不等褚闻仔细回味这句话，又抢过他的手机对对面说道：“我是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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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闻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手掌抹了把脸，顺便掐了一下，隐隐的痛意涌上，才老实地认命看清现实。这如梦似幻的剧情，居然是现实！
　　程怀歌发来一条语音，褚耳点了外放：
　　“认识他十几年，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哥哥？”

　　不知道哪句话又触到了褚耳的逆鳞，褚闻看见他刚平复了一阵的脾气又炸开了花，接着毫不客气地扔给对面一句话：“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他还是这样，任何情绪都不加掩饰地放在脸上，无论过了多久都丢不掉的孩子气。
　　褚闻想到这里，弯了弯唇角。

　　很显然程怀歌也不是什么善茬，再次拨来一则视频通话，一副要面对面对峙的架势。
　　褚闻终于把手机拿过来，对褚耳挥了挥手掌，示意他冷静。

　　“你是不是有病啊大哥？”一接通就传出一阵骂骂咧咧，褚耳在一旁“切”了一声，褚闻将摄像头对准自己，但显然对面的怒火尚未平息，反而将战火转移到褚闻身上，“你特么哪门子的哥哥？”
　　无辜被冲的褚闻把手机立在电脑前对着屏幕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这两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脾气火爆，褚闻感觉自己耳朵都要聋掉了。

　　“休战，休战。”
　　“他确实是我的远房表哥。”
　　屏幕里的人半信半疑地开口：“真的假的？以前怎么没听你说？”

　　“之前又不熟，有什么好说的。”褚闻觉得自己撒谎不打草稿的本领渐长。
　　“他这么大清早来你家干嘛？”

　　大概是没料到对方会这样逼问，褚闻的目光飘忽了一下，随后镇定道：“他公寓进抢劫犯了，来我这里避一避。”
　　程怀歌对于英国的混乱程度略知一二，听到这里他才勉强相信。

　　“哦～”刚答应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不好再追问什么，留下一句恶狠狠的“威胁”就挂断了电话，“别让我再看见他。”
　　褚闻叹口气把手机搁置在了一旁，抬头看着褚耳，无奈道：“白眼都翻天上去了。”

　　“哼。”

　　-

　　在英国的每一天褚闻都觉得格外漫长，他以为过了两个星期那么久的时候，实际上连两天都没过完。

　　经过一天的相处，褚闻发现褚耳虽嘴上不饶人但竟意外地乖巧，毕竟这么空荡一间屋子，再加上他又没有电子设备，实在是无聊到长蘑菇的程度，但褚耳也没有闹他，除了偶尔会呛几句嘴之外，只安静坐窗边看书，偶尔望着窗外发会儿呆。但褚闻住的是比较偏的社会公寓，放眼望去只能看见破旧的房顶和灰蓝的天空，了无生气。

　　别人的两点一线如果是家和学校，那褚闻的一定是书桌和床。
　　他把电脑合上，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褚耳正躺在床上午休。褚闻撑着脑袋望向窗外，昨日的蓝色已经褪去，天空只剩下一眼望不到头的灰，雨点在玻璃窗上停留，滑落，再聚集，相交。他其实像大部分人一样，讨厌英国的阴雨连绵，偶有太阳，也照不进他这孤独的一隅。

　　但此时此刻，听着窗外的雨声，伴着睡梦中人平稳的呼吸，他的心里竟生出一丝安心。
　　褚闻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的备用机充电，抽出自己开通了国际漫游的国内电话卡装进去。

　　眼看着快要满格，褚闻等不及就拔出来，一脸坏笑地捯饬了一会儿之后连带着充电器和转换头一起放在了床头。

　　褚耳睡醒之后天已经暗了一半，看着自己枕边的新手机，诧异了一下，伸手将它拿起，屏幕自动亮了起来，定睛一看，一下就把残留的困意扫了个干净。
　　是他刚才睡觉时的偷拍，视角极度猎奇——从额头的俯拍，开了广角的缘故，硬生生把人拍成了一米四。

　　屏幕很快又暗下去，褚耳继续点亮，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自己都未察觉到，在不知道第几遍点亮屏幕的时候笑意已蔓延至眼角。大概找不出第二个人看着自己的“丑照”还能笑得开怀。

　　褚耳想起了什么，掀开被子下了床，在房间里兜了一圈也不见褚闻的身影，他攥着手机，尽管知道褚闻可能出门办事去了，但还是不由得心慌。

　　他很快走到窗边，屋内似乎开了暖气，他发觉自己掌心居然沁出了汗。天空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褚耳只在窗前徘徊着，不知道做什么才能填补心里的那点空缺。
　　这才想起褚闻留下的手机，他试探地解了锁，没有密码，打开通讯录，只有褚闻一个联系人，褚耳想也不想就拨了过去。

　　电话嘟声一记一记敲打着褚耳的心脏。
　　终于接通了。
　　“喂？”

　　声音却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钥匙开锁的声音，褚耳快步走到门口，终于，门打开，他看见“湿漉漉”的一个人站在灯光下，手机被夹在肩膀和脸颊之间，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正和自己四目相对着，耳朵红红的，手指也红红的，大概率是被冻的。
　　褚耳挂了电话，蹙着眉从他手里接过购物袋，碰到手指的一瞬间被凉了一哆嗦，这温度，说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都不为过。

　　褚闻脱了外套，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刚准备擦拭上面的雨水，脑袋就被拍了一下。
　　“啊……”褚闻下意识叫出了声，“你干啥！”只见褚耳抱着手臂绕到自己身前，面露愠色，褚闻早就知道此人出了名的臭脾气，但他总是不能第一时间get到这人的“怒点”在哪。

　　可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也没回答，拿过褚闻手里的纸巾，却帮他擦拭着发丝。
　　褚闻微怔在原地，嗅着褚耳身上自己沐浴露的香气，看着他从自己身前绕到背后，估计还是气不过，小声嘟嚷了一句什么话，褚闻正走着神没听清，“啊？”了一句，褚耳没好气地重复道：“说你傻呢，伞和脑子都忘在家里。”

　　按照两个人刚认识两天的逻辑来看，面对这种“谴责”式的关心他此刻应该觉得疑惑。但是褚闻不愿在这种情况下还揣着明白装糊涂，至少现在不想。
　　他其实也害怕，怕自己装着装着，就真糊涂了。

　　褚闻垂着眼睫，掩耳盗铃般盖住眼底的情绪，轻轻“哦”了一声。
　　等褚耳擦得差不多的时候，褚闻蹲下身将新买的衣服鞋子一件一件边拿出来边说：“给你买的，去试试合不合身。”

　　褚耳把纸巾丢进垃圾桶里，闻言惊讶道：“给我买的？”
　　“是啊，看你多可怜啊，衣服裤子都……”褚闻有点不情愿说出后面三个字，但话都出口了一半，也不好再收回去，于是继续道：“……短一截。”

　　空气凝固了半晌，他听到褚耳问道：“那个手机……？”
　　“哦，给你用的。怎么样，壁纸不错吧？”本就是抱着逗他的心思，褚闻还以为对方多少也要吐槽两句自己的拍照技术，没想到这人却一脸宝贝地捧着一堆衣服和手机，像在珍藏什么宝物似的。

　　“嗯哼，还凑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