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天使》芙决

2、耳

　　褚闻看着他脸上蔓延开的红晕，伸出手戳了戳，笑着揶揄道：“最全能的天使居然会脸红啊？”
　　话音刚落就收到一记怒瞪，男人又迅速别过脸道：“开什么玩笑。”
　　眼看着男人整张脸快要烧起来，褚闻也不再打趣他，正经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敏锐地捕捉到男人目光躲闪了一下，随后又听到男人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褚闻不跟他计较，诚实地回答：“褚闻。”

　　他想从书桌上找一张纸，奈何没找着，只能抽出一张餐巾纸，用没有那么飘逸的字体写下这两个字。
　　男人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又放回他的手里。
　　“你帮我取一个。”
　　“……？”褚闻一头雾水地抬眼瞅他。

　　“我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男人轻巧的语气让人难辨真伪，但帮人取名字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褚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男人大概被看得心里发毛，别开脸去欣赏房间的陈设布局。
　　很简单的一间屋子，和褚闻一样，都很简单。

　　犹豫了好半天，最后先写下了一个“褚”字。
　　“褚？”男人念了出来。
　　“嗯哼，我收养了你，当然得跟主人姓了。”
　　褚闻像看乐子一样期待着他的反应，如意料之中，“主人”这个词一出男人便虎躯一震，他张张嘴想反驳，转念一想是自己提出的主意，只好咽下半口气，倔强地撒出剩下半口气：“休想我叫你主人。”

　　没有一点寄人篱下的谦逊，反倒比真正的“主人”还盛气凌人。褚闻勾勾唇角，无妨，他本来也没有这种癖好。
　　姓是简单，名就不一样了。正踌躇着，手中的纸笔被男人一把夺过，飞快地写上简单的一个字。

　　耳。
　　褚耳。
　　男人手里捏着纸巾满意地展示着。

　　褚闻。
　　褚耳。
　　怎么越看越像亲兄弟……

　　当然，褚闻不想泼他冷水，接过纸巾点了点头。
　　“挺好的。”
　　“褚ě。”他试着喊了一下。

　　褚耳立刻皱起了眉头纠正。
　　“不是ě，是耳。”
　　褚闻没明白。
　　“有什么区别吗？”

　　对方立刻投来看傻子的眼神。
　　“你读一下‘儿子’。”
　　褚闻听话照做。
　　“鹅子。”

　　“……”褚耳彻底投降了。
　　“你难道没发现有一个‘r’的区别么？”他耐心地示范着，“耳，ě。天鹅，而已。”
　　褚闻这才恍然大悟。
　　“我靠。还真是啊。”

　　褚耳在刚才的纸巾上写下一个单词，然后递到褚闻面前。
　　“你读一下这个。”
　　“ear…”出口的那一瞬间，褚闻听到自己的心跳乱了一拍，他抬头看褚耳，对方的眼睫似乎也颤了几颤，这样微不可察的动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不是会发这个音么？”他又指着纸巾上自己的名字，“现在呢？”

　　“褚ě。”
　　“……”
　　褚闻见他一脸没辙的表情还怪想笑。以为他都要放弃了，自己的下巴忽地被凉丝丝的指尖轻轻捏住，他突然慌了神。
　　褚耳正认真地盯着他的唇，一副势必要教会他“耳”正确发音的架势。

　　“来，先念ǎ。”
　　褚闻猝不及防看见褚耳身后镜子里自己的下巴被控制着，在他的手里倒是显得小巧。大脑宕机了片刻后慌忙挪开视线，不愿去面对这略显羞耻的画面，也控制着自己爱胡思乱想的大脑平静下来。

　　“ǎ……”
　　褚耳点点头。
　　“然后卷起舌头，在后面加上一个“r”的音。ěr…”

　　“耳……”
　　褚耳收回手，露出欣喜的表情，褚闻还深深沉浸在方才的暧昧中，但显然，这只是他单方面认为的。
　　这么注重言传身教，这家伙一定是当老师的好苗子。

　　待脸上热气散尽，回过神来，他又尝试念他的新名字。
　　“褚耳。”
　　褚耳满意地点点头。
　　“我教得不错。”

　　褚闻嘴角僵了一下，他睨了褚耳一眼，阴阳怪气道：“是啊，褚，老，师～”
　　“嗯哼～”
　　褚闻笑着自顾自摇摇头，先不论他有阴阳之意，这个称呼褚耳倒是很受用，语调和脑袋都上扬了几分。

　　“你还困吗？要不要继续睡？”
　　面对突如其来且不合时宜的关心，褚耳明显愣了一瞬，表情都凝固了片刻。
　　“啊？”

　　“我的意思是你不困的话就帮我把地给拖了。”
　　原形毕露。
　　先扬后抑这招还是褚闻小学语文老师教的，作文里倒是没怎么用过，没想到用在褚耳身上还挺不错。褚闻有预感，观察这人精彩纷呈的表情会成为以后日子中的乐趣之一。

　　他听见褚耳喉咙里冒出一句略显轻蔑的“哼”字，随后不情不愿地拿出了厕所的拖把。
　　褚闻原以为这人只会敷衍地擦两下，没想到眼前的人却是出乎意料地认真。做家务的模样还怪老实，褚闻心里想着，没忍住拿出手机留念一下。

　　刚按下一张快门，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视频通话邀请，上面赫然显示着“影”。
　　舒影。
　　好家伙，是自己亲妈。
　　他夺过褚耳手中的拖把，连忙把人往卫生间赶。褚耳一头雾水地被关进去，听见声音闷闷地从门的另一头传来：

　　“我妈打视频来了，你忍一下，别说话。”
　　被铃声催促着，褚闻话音刚落就摁下了接听。
　　“我就知道你又这么早起床。”女人尖锐凌厉的声音传出来，有种把刀隔空架在褚闻脖子上的架势。别说他吓得手机都差点没拿稳，连卫生间里的褚耳都被惊了一大跳。
　　“哎哟妈，天才的大脑就是比较活跃，睡得少是正常的，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说完就听着洗手间传来一声嗤笑。
　　褚闻轻轻踢了一脚门给予警告，又怕这不太老实的人破门而出，也没敢走太远，胳膊肘也抵着门。

　　舒影也被他逗得破了功，面子上还得端着，尽管她微微蹙了蹙眉心，也压不住眼角流淌出的笑意。
　　“真受不了你，跟你爸一样自恋。”
　　屏幕中的女人似乎是把手机固定在了自己面前，解放了双手。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姿态相当优雅，仿佛刚才对着屏幕低吼的人不是她。

　　“在干嘛呢？”
　　褚闻伸长手臂，镜头俯视着自己，晃了晃另一只手中还残留着褚耳余温的拖把。
　　“打扫卫生呢。”
　　“哟，这么乖啊。”
　　洗手间里几乎是立刻传出一句刻意拉长了尾音的“嘁——”。

　　“咳咳咳……”褚闻清了清嗓子试图掩盖，不过为时已晚。
　　“你房间有别人？”
　　褚闻从小就觉得舒影长了双顺风耳，不然以前也不会在他偷偷给自己好兄弟用对面都差点听不见的音量打电话时抓他个现行。

　　“啊？这大清早咋会有人呢妈。”褚闻从小到大装傻子的功夫已经是练得炉火纯青。
　　“那我怎么听到有人说话？”

　　“哎哟我去咋了这是，妈你看看你还说我，肯定是最近没休息好，这都幻听了。不得了啊不得了…”
　　可能是他演技过于逼真，舒影一下就全招了：“是是是，就你聪明，最近跟你爸吵架了，烦得很。”

　　“敢惹我妈生气？这我得找我爸说说理去。”
　　在褚闻家里，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已是家常便饭，褚闻很早就养成了这样张口就来的本事。

　　“得了吧。”舒影笑着翻他一个白眼，又随意扯起一个话题，“新公寓住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比去年宽敞多了。”

　　“给妈看看。”舒影饶有兴致地撑着脑袋。
　　不愧是亲妈，总爱打他个措手不及。褚闻翻转摄像头随意扫了两圈。
　　舒影认可地点点头，又继续“逼问”道：“洗手间呢，有没有大一点。”
　　“额，差不多吧。”褚闻心脏慌慌乱跳。

　　“那怎么不给我看？不会里面藏了人吧？”
　　面对亲妈突如其来的反常，褚闻彻底慌了手脚。
　　“卫生间有啥好看的呀……”褚闻一边说着，一边按下门把手。把摄像头对准自己胸口，另一只手招呼着“被藏起的人”。褚耳隔着门听了个大概，他脑子倒是灵光得很，门一开就猫着腰钻出来。尽管一脸不情愿的憋屈样。

　　褚闻这才端起手机，冷不丁对上女人晦暗的目光，还闪过一丝锐利。直到自己对着卫生间仔细照了照，舒影终于没再纠缠下去，褚闻腾出一只手继续在镜头外指挥着，褚耳撇着嘴再次将自己关了进去。
　　“行，我看你住得也不错，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好好休息，我吃饭去了。”
　　褚闻终于松了口气应道：“好嘞！”
　　“拜——”声音截然而止。褚闻还处于刚才的惊魂未定中。
　　太反常了。
　　太奇怪了。
　　上了高中有独立能力了之后舒影就很少关心他的生活了，她对于自己儿子的私生活有分寸，像今天这样咄咄逼人还是第一次。
　　甚至去年褚闻刚来英国时，她都没提出这种“诡异”的要求。

　　门“啪”地一下打开，撞断了褚闻的思绪。
　　看见这个“罪魁祸首”，褚闻就气不打一出来，他愤愤掐了一把褚耳的胳膊。
　　“得亏我演技好，要是穿帮了怎么解释？！一点都不老实！”
　　褚耳笑着挑挑眉，像是对他第一句话表示认可。随后又想到什么，靠着门框低着头笑意荡漾。

　　“你还笑！笑你妹！快拖！”他把手里的拖把塞进褚耳怀里，气冲冲地插着腰扬长而去。这架势活像一个虐待员工的老板。

　　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笑，褚耳走上前，一只手握着拖把杆，另一只手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知道了，妹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