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炽》鹿鹿的糖

1、第 1 章

　　九月的A市，秋老虎仍在肆虐，阳光炙烤着柏油路，连空气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陆星燃坐在自家迈巴赫的后座，指尖百无聊赖地划过手机屏幕，嘴里嚼着口香糖，眉头却微微皱着。车窗外掠过熟悉的街景，再过几分钟就要到A市第一中学——他读了两年的地方，只是今天和往常不一样，身边多了个“累赘”。
　　“斫子，到了学校跟着我，别乱跑。”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少年，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霸道，还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不耐烦，“跟紧点，别让人把你弄丢了。”
　　沈斫坐在靠窗的位置，背脊挺得笔直，一身洗得发白的浅蓝色校服穿在身上，衬得他肩线利落，身形愈发挺拔。他来陆家已经小半年，刚被接回来时，个头还和陆星燃差不多，如今不经意间已悄悄高出小半头，再过些日子，恐怕真要压过陆星燃一头。只是陆星燃向来大大咧咧，压根没察觉这细微的变化，依旧把他当需要自己罩着的小弟。
　　沈斫的五官清俊得有些冷感，眉眼深邃，眼尾微微下垂却没带半分柔和，最特别的是山根侧边那颗不明显的浅痣，像落在寒玉上的一点墨，更衬得他整个人疏离寡言。他没看陆星燃，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梧桐树影上，听到问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声音清冽得像冰泉水，没什么情绪起伏。
　　他是小半年前被陆家从孤儿院接回来的。陆家夫妇心善，又想着独子陆星燃性子跳脱，身边需要个沉稳的人陪着，便收养了他。沈斫聪明得惊人，自学完了高中所有课程，还拿了全国物理竞赛的金奖，陆家夫妇干脆托关系，让他直接插进了陆星燃所在的高二（1）班——A市一中的重点班，汇聚了全市的尖子生。
　　对沈斫来说，这不过是换了个“生存场所”。孤儿院的日子教会他，顺从和低调是最好的保护色。陆家给了他遮风挡雨的地方，给了他安稳的生活，那么陆星燃的要求，他照做就是，没什么好反驳的。
　　车稳稳停在一中校门口，陆星燃率先推开车门，张扬的气息瞬间散开。他穿着限量版的潮牌T恤和牛仔裤，身形高挑，眉眼带笑，阳光洒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金光，刚下车就吸引了不少目光。他性格外向开朗，却绝非那种带着柔媚感的活泼，说话做事透着少年人的爽朗，偶尔沉下脸时，又会露出几分让人摸不透的严肃，莫名透着股威慑力。
　　“快点，斫子。”陆星燃回头，见沈斫还坐在车里，扬了扬下巴催促道，语气自然得像是喊了千百遍。这声“斫子”喊得随意又顺口，是陆星燃这小半年来的习惯，带着把人当小弟的亲近，更藏着一丝“这是我的人”的占有欲。
　　沈斫默默推开车门，跟在他身后。两人并肩走着，画风却截然不同——一个张扬耀眼，像燃烧的星火；一个沉静内敛，像一块寒石，沈斫微微高出的身形让这份反差更显分明，可陆星燃浑然不觉，依旧习惯性地想往他身边凑，想把人护在自己范围内。
　　“那不是陆少吗？他身边那个人是谁啊？”
　　“不知道，穿着校服，看着挺普通的，长得倒是挺好看，就是太冷了。”
　　“会不会是陆家新来的佣人？跟着陆少来学校办事？”
　　“不像啊，佣人怎么会穿校服……”
　　窃窃私语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陆星燃耳尖一动，脚步顿住。他转头，眼神扫过刚才说话的几个女生，刚才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那份爽朗劲儿褪去，严肃的模样竟让人不敢直视。“你们在说什么？”
　　那几个女生被他一瞪，瞬间噤声，讪讪地移开了目光。
　　陆星燃没再追究，转头看向沈斫时，脸上的严肃又瞬间褪去，变回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见沈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没听到那些议论，心里莫名有点不爽。他伸手，自然地搭上沈斫的肩膀，指尖触到的肩背结实有力，他却没多想，只是用力揽了揽，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
　　“跟紧我，别让人看笑话。”陆星燃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护短，“以后在学校，我罩着你，没人敢欺负你，斫子。”
　　沈斫的肩膀被他按住，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像火一样，烫得人有点不自在。他微微偏头，避开陆星燃的目光，山根侧边的浅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更添了几分疏离。他依旧是淡淡的一个“嗯”字，没有多余的情绪。
　　陆星燃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挺有意思——整个A市，大概也就沈斫敢对他这么冷淡，还能让他提不起脾气。他喜欢这种“专属感”，喜欢看沈斫对别人漠不关心，却唯独对他的要求言听计从的样子，喊“斫子”的时候，更是觉得这就是自己专属的小弟，别人连喊的资格都没有。
　　两人走进教学楼，直奔高二（1）班的教室。上课铃还没响，教室里闹哄哄的，大多是刚开学的兴奋劲儿。陆星燃一进门，教室里的喧闹声明显小了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和他身边的沈斫身上。
　　“陆少来了！”
　　“他身边那个人是谁啊？新同学吗？”
　　“看着好高冷，气场好强……”
　　陆星燃毫不在意这些目光，径直走到教室中间靠后的位置，把自己的书包往空着的桌子上一扔，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指着旁边的空位，对沈斫说：“斫子，以后你就坐这儿，挨着我，方便我喊你。”
　　沈斫没说话，放下自己简单的帆布书包，拉开椅子坐下。他的动作很轻，很稳，抬手时，额前的碎发滑落，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颗标志性的浅痣，冷感中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精致。
　　班主任很快走进了教室，看到沈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同学们安静一下，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
　　她示意沈斫站起来，“这位是沈斫同学，之前一直在自学，成绩非常优异，还获得过全国物理竞赛的金奖，从今天起，他就正式加入我们高二（1）班了。沈斫，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沈斫站起身，身形比身边的陆星燃还要挺拔些，目光平静地扫过全班同学。他的声音依旧清冽，没有多余的情绪：“大家好，我是沈斫。”简单五个字，说完便坐下了，山根边的浅痣随着低头的动作隐在光影里，更显冷淡。
　　教室里瞬间响起窃窃私语，大多是对他冷淡态度的议论，还有人在猜测他的来历。
　　陆星燃听得心烦，“咚”地一声敲了敲桌子，全班瞬间安静下来。他双手插兜，抬着下巴，张扬的气焰毫不掩饰：“都别瞎嘀咕了。”
　　他转头看向沈斫，手指敲了敲他的桌面，语气带着点霸道的亲昵，熟稔地喊着：“斫子，帮我买瓶冰可乐，要无糖的，谢啦～”
　　沈斫抬眼，对上他的目光。陆星燃的眼睛很亮，像盛着阳光，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嚣张。他没犹豫，起身就往教室外走，身形挺拔的背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陆少，你怎么让新同学帮你跑腿啊？”有男生笑着打趣道，“还喊得这么亲？”
　　陆星燃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张扬的笑：“我喊他斫子，是给他面子。他是我带来的人，帮我跑腿不是应该的吗？”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全班，刚才的爽朗褪去几分，带着点不容置疑的严肃：“再说了，沈斫是我陆星燃的小弟，我欺负他、让他跑腿都行，但谁要是敢背后嚼舌根，或者动他一根手指头，别怪我不给面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教室里一片寂静，没人敢再说话。
　　陆星燃看着沈斫走出教室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点过分张扬，但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沈斫是跟他绑定在一起的，“斫子”这个称呼，也是他的专属。他压根没意识到，那个他一直当作小弟的少年，早已悄悄长高，或许用不了多久，就真的能压他一头了。
　　而沈斫走出教学楼，走向校门口的小卖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陆星燃塞给他的五十块钱。阳光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山根边的浅痣在光影下愈发清晰，冷感更甚。陆星燃的张扬像一团火，炽热、耀眼，带着点不容拒绝的霸道，于他而言，不过是这“生存场所”里必须适应的部分——谈不上喜欢，也无所谓反感，照做便是。
　　他买了瓶无糖冰可乐，转身往教室走。远远地，就看到陆星燃靠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双手插兜，正朝着他的方向张望，阳光洒在他身上，像一幅鲜活的画。
　　沈斫加快了脚步，走到他面前，把可乐递了过去。两人并肩站着，沈斫微微垂眸的动作，更凸显了那份悄然拉开的身高差。
　　陆星燃接过可乐，“啪”地一声拉开拉环，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满身的燥热。他看着沈斫平静无波的脸，目光掠过他山根边的浅痣，没多想什么，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带着点随意的亲昵：“谢啦，斫子。走，回教室上课。”
　　沈斫的头发被揉得有点乱，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抚平被弄乱的发丝，动作依旧淡然。他默默跟在陆星燃身后，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的目光依旧落在他们身上，有好奇，有羡慕，也有嫉妒，但没人再敢说什么。
　　沈斫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课本，指尖利落地翻开书页，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瞬间沉入自己的世界。身边陆星燃玩着手机的张扬笑意，周围同学若有似无的打量，于他而言，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音。山根边的浅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衬得他整个人冷得像一块捂不热的玉，只专注于眼前的书本，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