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炽》鹿鹿的糖

9、第 9 章

　　陆星燃递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桂花糕的甜香还飘在鼻尖，他皱了皱眉，只当沈斫是被爷爷训得没胃口，压根没往心里去。

　　“装什么清高。”他嘟囔一句，把剩下的半块塞进自己嘴里，嚼得香甜，又伸手去勾沈斫的胳膊，“走了走了，回家了，明天还得去学校呢。”

　　沈斫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想躲开，可陆星燃的手已经牢牢勾住了他的手腕，温热的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熟稔。他看着少年眉眼弯弯的侧脸，眼底的疏离淡了几分，终究还是没再动，任由陆星燃拉着自己往前走。

　　廊下的灯笼把两人的影子拉得一长一短，缠缠绵绵地叠在一起。陆星燃走得飞快，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明天早上记得叫我，别又让我迟到被老班抓包。还有，上次你给我整理的数学笔记，我放学校了，回头记得帮我拿回来……”

　　他说了一路，沈斫没怎么应声，只偶尔低低地“嗯”一声，脚步却被陆星燃扯着，一步也没落下。老爷子那句“守好本分”还在耳边响着，可指尖传来的温度太真切，让他那些刻意拉开的距离，在少年没心没肺的拉扯里，溃不成军。

　　司机早已把车停在门口，陆星燃拉着沈斫坐进后座，自顾自地靠在椅背上玩手机，还不忘把脚搭在沈斫的腿上，语气理所当然：“挪一下，挡着我了。”

　　沈斫垂眸看了眼搭在自己腿上的脚，又看了眼少年专注玩手机的侧脸，终是没说什么，只是往窗边挪了挪，给了他更舒服的位置。

　　车厢里静悄悄的，只有陆星燃偶尔划动屏幕的声响。沈斫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攥着平安扣的指尖微微泛白。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落在陆星燃睡得东倒西歪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咂咂嘴，往旁边暖烘烘的地方又蹭了蹭——那是沈斫的肩膀。

　　沈斫垂眸看了眼搭在自己肩上的脑袋，没动，只是抬手把滑落的毛毯往上拉了拉，盖住少年露在外面的手腕。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识趣地把车速放得更稳。

　　校门口的豪车已经排起了队，陆星燃被喇叭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直起身，揉着眼睛抱怨：“吵死了。”

　　沈斫递过一瓶温好的牛奶，声音淡得像清晨的风：“醒了就喝，别空腹。”

　　陆星燃接过来，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牛奶顺着嘴角往下淌，他毫不在意地用手背一抹，刚推开车门，就有人拍了下他的后背。

　　“燃哥，”同班的男生晃着手里的篮球，“放学打球，老地方。”

　　陆星燃抬手回了个“收到”的手势，又被路过的女生塞了颗水果糖，他笑着接住，冲人家扬了扬眉。隔壁班那个富二代拎着球鞋礼盒凑过来，他只摆摆手：“谢了，鞋够穿。” 没端半点架子，也没刻意寒暄，说完就扯住旁边沈斫的胳膊往校门里走。

　　沈斫任由他拉着，指尖的温度透过校服袖口传过来，他看着少年和路过的人随口搭话的样子，眼底没什么波澜，只有衣兜里那枚平安扣，随着脚步轻轻硌着掌心。

　　路过公告栏时，陆星燃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榜单最顶端的名字，冲身边路过的几个同学抬了抬下巴：“看见没，沈斫，又是第一。” 语气里的骄傲漫不经心，却藏不住。

　　旁边有人跟着打趣：“燃哥，你啥时候也争口气？”

　　陆星燃踹了那人一脚，笑骂：“滚蛋。” 转头又扯着沈斫往教学楼走，脚步轻快，“老班说要调座位，你必须坐我旁边。”

　　他说这话时理直气壮，完全没觉得这是种不容拒绝的占有，只当是理所当然。沈斫的脚步顿了顿，看着被少年攥得发紧的手腕，终究还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走廊里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学生，看见他们俩，都顺口打了声招呼。陆星燃对此习以为常，笑着应和两句，沈斫跟在他身后，身影清瘦挺拔，眉眼沉静，和身边鲜衣怒马的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莫名的契合。
　　教室里闹哄哄的，几张课桌被挪得哐当响。老班抱着花名册站在讲台前，清了清嗓子：“按上次月考成绩选座位，自己挑，挑完坐定就不许换了。”

　　话音刚落，不少人都往靠窗的那片位置瞅——视野好，还能偷摸看操场。陆星燃却没动，倚着门框冲沈斫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进去。

　　沈斫步子不疾不徐，径直走到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把两人的书包往桌上一放。陆星燃这才慢悠悠地晃过去，一屁股坐在里侧的椅子上，长腿往桌肚里一伸，舒坦地叹了口气。

　　刚坐稳，后排就有人戳了戳他的后背，是班上的体育委员：“燃哥，等会儿选完座，商量下篮球赛首发的事儿呗？”

　　“知道了，”陆星燃头都没回，摆摆手，“放学再说。”

　　老班点完名，忽然看向沈斫：“沈斫，你这次又是年级第一，要不要往前坐？”

　　全班的目光唰地一下聚过来。沈斫刚要开口，陆星燃就抢着接话：“老师，他坐这儿挺好的，我有题还得问他呢。”

　　老班瞅了瞅他俩，无奈地摇摇头：“行吧，别光顾着玩，多跟沈斫学学。”

　　沈斫侧过头，看着陆星燃，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没说什么，依旧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

　　陆星燃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半点没在意，手肘往他胳膊上一搭，自顾自地开了口：“你看我就说吧，咱俩坐这儿最合适。等上课老师点名，你帮我盯着点，我昨晚熬夜打游戏，现在困得要命。”
　　窗外的香樟叶被风吹得沙沙响，阳光漏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胳膊上，暖得像一汪化不开的蜜。

　　一整个上午的课，陆星燃果真没撑住，大半时间都扒在桌上补觉，沈斫替他挡了好几次老师的目光，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成了他最好的背景音。

　　放学铃一响，陆星燃瞬间清醒，猛地从桌上弹起来，拽着沈斫的手腕就往操场冲：“走了走了，篮球赛的事儿还没敲定呢！”

　　沈斫被他扯得踉跄了一下，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他稳住身形，看着少年跑得飞快的背影，眉头又轻轻蹙了蹙，脚步却没落下。

　　篮球场上已经聚了不少人，清一色的校服，手里的篮球在水泥地上砸出砰砰的声响。看见陆星燃过来，一群人立刻围上来起哄：“燃哥来了！就等你定首发了！”

　　陆星燃松开沈斫的手，甩了甩胳膊，大咧咧地站在人群中间：“老规矩，分两队打半场，打得好的上首发。”

　　话音刚落，就有人把篮球扔过来，他抬手接住，指尖转了个漂亮的球花，惹得周围一阵叫好。

　　沈斫没凑过去，只是找了个树荫底下站着，从兜里摸出那枚墨玉平安扣，指尖反复摩挲着冰凉的玉面。

　　场上的比赛打得热火朝天，陆星燃的身影格外扎眼，他跑得又快又猛，一个转身过人，抬手就把球扣进了篮筐，引得场边一阵欢呼。

　　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沈斫看着少年汗流浃背的样子，看着他仰头喝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眼底的冷淡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陆星燃赢了半场，满头大汗地冲过来，直接往沈斫身上靠，带着汗味的热气扑了他一脸：“怎么样，哥刚才那球帅不帅？”

　　沈斫侧过身，避开了他的靠近，递过一瓶拧开的水：“喝吧。”

　　陆星燃也没在意他的避让，接过水灌了大半瓶，抹了把脸上的汗，又开始念叨首发的人选，从控球后卫说到中锋，絮絮叨叨的，没个停。

　　沈斫没怎么听，只是看着他被汗水打湿的发梢，看着他眼里亮得惊人的光，心里忽然就软了。

　　老爷子的话还在耳边，可眼前的人，是他放在心尖上护了这么多年的少年。

　　守好本分就好。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只要能这样看着他，看着他永远笑得这么张扬，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