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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没良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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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庭砚透过玻璃,望着上面倒映的人影,扯了扯嘴角。
当年……
若是说一句话身不由己,好像他也没有资格说。
但如果回到三年前,他依旧会理智的选择分手。
那一晚,在书房孤坐一夜,权衡利弊之下。
只有这个结果是最好的。
自己替温昇做过很多决定,那次是最难受的一次。
可是能怎么办呢?
温昇不懂事,他不能。
替爱人做决定,是最容易关系破裂的。
毕竟那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又怎知对方是否也是这样想的呢?
他觉得好的路,于温昇来说兴许不是。
可是温老爷子那一跪,是八十多岁的老者苦苦哀求。
他所有的坚定轰然倒塌。
是啊,温昇终究是温家的孩子。
他先是自己,才是自己的爱人。
他得回到京都去,坐稳家主的位置,今后的路才坦途。
温厉几次三番的下手,都被他无声挡回去,可是以后呢?
温昇必须自己成长起来,才能给父母报仇。
温厉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温家老爷子又岂是吃素,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才会苦苦寻找着自己的孙子
只有当他坐稳温家的家主,温家老爷子才会将当年那些过往和盘托出。
温昇作为家奴的时候,跪过自己很多次,当两个人幸福的规划未来的时候,却败在了那老爷子那一跪上。
还真的世事无常。
车窗外的风景快速地掠过,就像那五年一样,溜的飞快,抓不住。
温昇开了车窗,任由寒风往脸上吹,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说来可笑,京都与栖霞的距离,明明那么近,最快的高铁只需要四个半小时。
飞机只需要两个半小时。
可是在那两千多天里,两个人没见过面。
打一通电话只需要几秒,也没有拨通过那串倒背如流的数字。
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在手机里,可以花很多时间望着那串电话出神,却没有勇气打过去。
即使醉酒的时候,都没有勇气。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最后打破平静还是温昇的手机铃声。
趁他接电话的间隙,陈庭砚侧头看向他,目光落在了右手的刀疤上。
夺权之路,向来如此,危机重重。
那是温昇回到温家的第二年,温厉找人干的。
缝了几针。
肯定很疼。
他最怕疼了,胆子也小,看个鬼片就喜欢往怀里钻。
温昇认真听着对面的人汇报着工作,目光却悄悄偷看着身侧。
两个人隔了一个空座,谁也没有逾越。
一通电话打完,已经到了市区内。
司机将车稳稳停下,侧头道:“已经到了。”
温昇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这里距离积微书院就隔了两条街,坐公交车只需要四五站。
他以前经常路过这里,前面就是附近最大的超市。
以前他还是家奴的时候,别的家奴都是侍奉主人为人生信条。
陈庭砚偏偏不是,将他弄进研究所上班,教他策划,统筹。
甚至亲自教导他怎么用人,全心全力的托举。
连爷爷都时常感慨,自己运气好,遇到了贵人。
两人立在街头,车水马龙,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陈庭砚顺着街道迈步:“前面有一家酒店。”
温昇愣了一下,突然有点紧张,跟着道:“今天不是周三,你不回公司吗?”
陈庭砚摸了摸裤兜的手机,今天有人过来签合同,指不定已经混乱成什么样子了。
懒得管了,就任性一回吧。
难得他愿意踏足栖霞,今天也如愿见到了他。
当年他说,两人两死不相往来,各自安好。
于是这崽子,真的一次也不来栖霞。
“今天不忙,倒是你比我忙。”
温昇闻言笑了笑:“嗯,到了能共情你的年纪了。”
“对了,东仓那个项目,我会尽力试一试的。”
有钱不赚王八蛋。
陈庭砚听见他会试一试,眉头微微一挑:“这次的竞争激烈,国外也有公司准备入场。”
“不过恒业有一定的优势。”
温昇抿了抿唇,握着手机道:“那陈总……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当年轻狂,一点余地没有留,电话全都换了,连带着手机都出厂设置了。
后来又后悔,哪怕听一听以前的语音也好。
陈庭砚皱了皱眉,连自己的电话都忘记了?
这小没良心的。
“我的电话没变。”
温昇握着手机的手微顿,对着他盈盈一笑,随口道:“忘了。”
他知道啊……可是没敢打过一次。
陈庭砚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抓着,手指掐入皮肉之中,鲜血直流。
他拿过他的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电话簿确实没有存。
看来……他是真的忘记了,同时……
真的决绝的不来往。
跟温昇互换电话之后,陈庭砚将他送到酒店,打开手机,十几未接电话。
他拦了一辆车赶去公司,对方公司的人依旧毫无怨言等着。
心浮气躁的等到下班,回到积微书院,没想到会再次遇到温昇。
温昇也没有想到陈庭砚会提前下班。
两人目光交织,隔着三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陈庭砚看着他,忽而笑了起来,温昇有些疑惑,也笑了起来:“砚哥……刚刚那样是不是挺孩子气的。”
“积微书院,没变。”
那些情意也没有变。
“嗯。”陈庭砚看着他,默然片刻,唇角上扬弧度:“崽子。”
温昇笑着笑着眼眶一红,低着头,肩膀颤抖:“我在。”
“我刚刚路过这里……就想起,当年你带我回家。”
“我没有家的……”
后来有了,又没有了。
他别过头擦去眼泪,有点委屈。
二叔想要他死,几次死里逃生,身受重伤,他没有哭,甚至爷爷去世他没哭。
还以为眼泪在那个春天流干了,没想到,在他面前又忍不住落泪。
陈庭砚朝着他走近,抬手落在他的头顶,轻轻摸了摸:“长大了啊……”
“才没有……我不想长大。”
陈庭砚眼眸也藏着情绪:“崽子……累吗?”
温昇因为这句话,眼泪滴落,紧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哽咽不能语。
累吗?
累的,可是现在不重要了。
陈庭砚抬手托起他的下巴:“让我好好看一看。”
“成熟了……”
温昇微抬着下巴,眼角还带着眼泪,抽泣一声:“我让您满意了吗?”
“嗯。”陈庭砚眼眸也藏着湿润:“不需要让我满意,温昇只属于他自己。”
他缓缓放下手,轻轻地擦掉他的眼泪:“当年委屈极了吧。”
温昇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恨你。”
“很恨……”
陈庭砚神色一愣,又轻笑了一下:“好,恨我,我也恨自己。”
恨自己没有那样的勇气,将你强制的留在身边。
温昇听见他恨自己,心脏疼的难受,拼命地摇头:“你不要恨自己……主人我不恨您。”
陈庭砚认真地看着他,听见他的称呼,身体一僵,想到什么,释然一笑。
他缓缓抬起头,又放了下来:“回去吧,这里冷。”
温昇怔愣地望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呜咽了一声。
他转身往酒店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站定:“对了……京都下雪了。”
我就来了栖霞。
陈庭砚目光落在他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梅花开了吗?”
“开了,红的耀眼。”温昇大步流星地往前面走去,抬手擦去眼泪:“骗你的,没开。”
雪是未寄的信,
梅是未拆的邮戳。
我们隔着千山万水,
雪已下,梅未开,春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