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局》等雪落

1、离开

　　长安城内，瑞雪飘飘，岁月悄然步入年末。
　　冬日白昼缩短，而夜晚依旧繁华喧嚣。
　　在这喧嚣之中，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城墙上几名士兵警惕地守卫着，目光向后一瞥，可见一个少年模样的孩子。
　　虽年仅十四五岁，却神情严肃，不见半分稚气，在寒风之中站着摇摇望着远去的马车。
　　直到马车渐渐的消失在眼前，消失在天边，连自己的肩上覆上的雪都丝毫不在意。
　　“天气寒冷，也该回去了。”旁侧一位宦官弯腰提醒道。
　　那少年撇了撇嘴角，不甘的回头看了一眼，最终还是随宦官离去。
　　那城墙之后已经积雪，只有几串脚印留住他们的痕迹，只是没一会，那痕迹也消失不见。
　　马车中，两位少女蜷缩在温暖的毡毯下，尽管车窗紧闭，可寒气依旧透过缝隙。
　　坐在上位的小姐妆容精致，宛如贵胄之女，面色苍白，似病后初愈。
　　“小姐……”旁侧的少女眼中含泪，欲言又止，脸上交织着委屈与愤怒。
　　小姐只是轻轻挥手，低声温柔地说：“无妨，素华。”
　　素华虽有不甘，还是低头，用自己的手温暖小姐的双手。
　　“长安与姑苏相隔甚远。”素华低声嘟囔，抬头建议，“不如先行休憩，反正这一路不知道还要多久。”
　　小姐微笑摇头：“早些到总是好的。”
　　正月之际，他们抵达扬州，便在此处休息。
　　烟花鞭炮声此起彼伏，屋内灯火通明，柴火烧的旺盛。
　　“许久之前就听说过江南这里富饶繁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素华取出食盒，里面有着多道地方特色菜肴，同时分享白日所见所闻。
　　“叩叩——”
　　屋内骤然安静，素华立刻站起来去开门。
　　“温大人。”
　　来者点头示意，径直入座。
　　他坐定，身上寒气逼人，冷冰冰的面具就像固定在了脸上一般，唤道：“小姐。”
　　“新年就要来了，不如说些好消息吧。”她坐着依旧温柔的笑着，头上的发饰都已经卸下，只有纯色的发带松垮着绑着头发，身上也只穿着淡青色长衣，一件白毛斗篷披在肩上。
　　整个人很是松弛，面色有些温热，只是唇色依旧有些苍白。
　　温隐点头，正欲开口，却被外面的爆竹声打断。
　　虽离主街尚远，但仍能听到欢呼声：“新年快乐——”
　　小姐先是惊了一下，随即又是笑了一下，那眼角一点痣好似也红嫩了些
　　“新年快乐。”
　　素华望着空中绽放的烟花，满脸喜悦，连声喊着：“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不久，她兴奋地跑回来：“小姐，这里比长安还要热闹！”
　　“你也变得调皮了，在主子面前也好不收敛。”温隐在欢快的气氛中也开始调笑她。
　　素华俏皮地噘嘴，毫无顾忌。
　　“若能在此多留些时日便好了。”素华看着窗外的景象，心里闪过几个想法。
　　小姐笑着轻点素华的额头：“或许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啊？”素华一愣，但随即兴奋地叫道：“哇！”
　　温隐从包裹中取出几枚碎银递给素华，她迅速藏入包中，高兴地摇晃着，随即说出吉祥话，欢快地离开。
　　待人声渐远，小姐才依依不舍地说：“素华与她姐姐容貌相似，性格却是大相径庭。”
　　屋内的灯火依旧明亮，连炭火都新添过，可好似还是冷了些。
　　温隐低头继续说道：“今日已与安家说定，明日小姐便是安六娘。”
　　小姐点头，放下筷子：“但六娘自懂事后再未归家，他们还记得六娘的模样吗？”
　　“或许不记得——”温隐停顿片刻，“或许这样更好。”
　　这一夜，炮竹声不断，直至深夜仍有零星声响。
　　次日他们便到了安家，安家人不算少，但是里头也实在复杂多样。
　　在扬州安家度过整个春日，可在这处，竟然比三人独处时更感寒意。
　　离开扬州时候，未及元宵，便启程前往姑苏。
　　“小姐，那安家实在毫无礼数，早知就不该前往。”素华在马车中抱怨，还将手伸到了一旁的狐狸毛上，用手拔了不少，像是泄愤一般。
　　安六娘握住她的手：“安家并无失礼之处，礼数周全，毕竟他们与六娘多年未见，能做到这样已属不易。”
　　“可是，我们此行是为了——”素华声音渐弱，心中的不满却未消。
　　安六娘轻抚她的背，如同哄孩子：“此处并非长安。”
　　素华只是低头还是觉得委屈，可是小姐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点点头。
　　抵达姑苏，热闹非凡，其中甚至还有些奇异服饰的行人穿梭其中。
　　素华仅敢轻轻掀起一角车帘窥视，感觉此处与扬州有着许多不同之处。
　　马车驶入一座宽敞庭院。
　　“你来了。”
　　一位身着青绿，长发束带的少女站在车外，伸手欲扶。
　　素华先一步伸手，接着她下车，将她挤到一边，满脸笑容，欲扶小姐。
　　“小姐，我们到了！”
　　那人目睹这一连串动作，嘴角掩不住的笑意。安小姐搀着素华的手臂下来，一下马车便轻敲她的脑瓜，却又宠溺地说，“你呀。”
　　“沈宗主，这小丫头确实顽皮，但心性倒是纯良。”安小姐礼貌地一拱手。
　　素华被主子的话惊得一愣，也顺着目光看去，随即不敢太过放肆，便也跟着行了一礼。
　　沈宗主立即上前，握住安六娘的手，将她扶起，“我们多年情谊，何必如此生分，如同往常便可。”
　　“我只是好奇，你向来主张仙界互不干扰，怎会突然有兴趣参加仙坛大比。”两人边走边谈。
　　素华不解，低声自语，“仙坛大比究竟是什么？”
　　修仙者听力敏锐，自是听到了，纷纷回头投去惊异的目光。
　　“自古以来，修仙者与凡人并存，然而修仙之道依赖仙缘，为免凡世混淆，仙者常隐于世。直至数十年前大乱，仙者出山，福祸相依，于是与王朝约定互不干扰。但谁能抵挡修仙的诱惑，现世之中，除长安之外，其余城池暗处，修仙者无处不在。”
　　他们漫步至一池塘边，池面上蒸腾着白雾，正值初春，池中却已满是莲花。
　　“仙坛大比由来已久，十年一度，是各派之间的较量。自显世之后，亦成为仙人两界交流的机会。”
　　素华惊奇地问，“那修仙者真的长命百岁吗？”
　　“当然不是。”沈宗主微笑，“你们过于高估我们，我们不过略懂通灵之术，略通招式而已。”
　　“那么，你们真的能见鬼怪？”
　　“或许可以。”
　　“仙人真是神奇，那如何修仙呢？”
　　沈宗主笑了笑，注视她良久，缓缓道：“缘分。”
　　素华无奈地点头，“真是让人头疼的缘分。”
　　这话引得旁人皆笑出声。
　　“你仍住在主屋吧，毕竟这也是你的地方。”沈宗主引他们至一庭院，正处庭院中心。
　　温隐先将行李放入，素华紧随其后，“我竟不知主子在姑苏还有产业。”
　　“你不知的事还多着呢。”
　　在外面，两人相对而笑，不过很快也笑不出了。
　　“青衣，我初来乍到，还需你多加照应。”安六在外头有些忧虑地看着她。
　　沈青衣收起笑容，严肃地问道，“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你为何突然至此。”
　　“还不是家中惹出的事端。”安六不愿多言，仅是轻叹一句，又抬头问，“我想尽快熟悉此处，不知有何良策？”
　　“办法……”沈青衣稍作沉吟，随即道，“只要你想要自然是有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沈青衣看着她，还是摇了摇头，“你刚刚来，不如先休息几天，到时候我在来叫你。”
　　安六娘听着也点了点头，随着也进了屋子。
　　不过这件事在这个门派里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可以让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住进来呢！”有个人直接站起来，大声的'抗议'着。
　　沈青衣在上面揉了揉脑袋，那声音响的她脑袋难受。
　　旁边坐着个年长些的女子，却是温和的喝了杯茶水，“我们现在住的可是人家的院子，要说出去，也是我们出去。”
　　“你！”
　　沈青衣连忙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我与她自小相识，诸位不必担心。”
　　“那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沈青衣顿了顿，看了这人好一会，“姓安在家排行第六，是扬州富商安家嫡女，不知长老可安心。”
　　那李老头还是吹着胡子坐下了，只是嘴里还嘟囔个不停，“一个商户之女而已，可别坏了我们的大计。”
　　“大计！”沈青衣却是不放过这一句嘟囔，“我们的大计难道就是这么在乎别人的身份地位吗！”
　　旁边的女子连忙挥挥手，安抚道：“小宗主，你知道的这老李就是嘴巴不好听，不过心还是好的呀。再说了他也是担心会完不成前宗主的遗愿嘛。”
　　沈青衣这才端坐回来，“我知道的，我们青氏一向低微，也什么门派看的起我们，此次仙坛大比就算是拼尽全力，最多也就是在他们面前昙花一现而已。”
　　“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下次不行还有下下次嘛！”李长老看不起这个不争气的样子，连忙又是大声的说道。
　　“哦。”沈青衣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可以这样呀。”
　　随即就是要大步离开，“多谢长老指点。”
　　“？”李长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连忙跟着站起来，“不是，我指点什么了啊？”
　　但这话也是没有被沈青衣听进去的。
　　那个女子又是喝了一口茶，才不争气的看了一眼他，“好了好了，我们也是可以收拾收拾行李准备打道回府了。”
　　“诶？”李长老连连摆手，“怎么又打道回府啦？”
　　看着那女子也在他面前离开，老李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先苦闷的坐了回去。
　　“不是呀，我刚刚啥也没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