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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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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潇潇被那口黑锅罩住后,只觉得天旋地转,意识像是被卷入了无边无际的漩涡,耳边的嘈杂声渐渐远去,最终陷入一片彻底的沉寂。
混沌中,她做起了梦。梦里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冬日,她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不点,和师兄挤在铁匠铺的火炉旁烤红薯。炉火烧得旺旺的,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炉膛,将两人的小脸蛋烘得通红。红薯在火边滋滋作响,甜香一点点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指大动。屋外风雪呼啸,刮得木门 “哐哐” 作响,突然,那扇老旧的木门 “吱呀” 一声自己开了。
林潇潇抬头望去,风雪中站着一个穿红斗篷的女人。她和师父年纪相仿,长发利落地挽成双髻,眉眼低垂,看上去温和又亲切,可那一身出尘的气质,却又让人觉得遥不可及。她明明从漫天风雪中而来,身上的斗篷和发髻却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一丝雪沫,仿佛风雪都刻意绕着她走。林潇潇看得入了神,手里的小树枝不自觉地松开,裹在身上的毯子一角蹭到了炉火,瞬间燃起了火星。
“小心!” 身旁的师兄急忙伸手去拍灭火星,林潇潇吓得尖叫起来 —— 那火那么旺,直接用手去碰,岂不是要把掌心烫掉一层皮?可等师兄回过头,她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那张脸根本不是陈玄,而是婚宴上那个强行把她劫走的黑脸男子!
“啊!” 林潇潇猛地从躺椅上弹坐起来,力道之大,直接撞得围在身边的三个孩子齐齐后退,捂着额头发出 “哎呦” 的痛呼。
她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定眼打量四周。自己正躺在一座雅致的院落中央,身下是一张铺着软垫的藤编躺椅。头顶是一棵枝繁叶茂的石榴树,枝桠交错,遮天蔽日,投下浓密的绿荫。此刻正是暮春初夏时节,火红的榴花开得热烈奔放,一簇簇、一朵朵缀满枝头,风一吹,花瓣簌簌落下,落了她满身满脸,带着淡淡的花香。
院落不大,却布置得精巧别致。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侧栽满了青翠的翠竹,竹叶随风摇曳,沙沙作响。前后各有一间白墙黛瓦的小屋,门窗雕着精美的花纹,透着古朴的韵味。房前用竹条编织的篱笆围出一小块菜地,里面种着鲜嫩的青菜、翠绿的黄瓜,还有爬满架子的豆角,生机勃勃。东南角的小厨房里,烟囱正袅袅升起淡青色的炊烟,一股浓郁的饭菜香随着风飘过来,勾得人肚子咕咕直叫。
为首的红衣姑娘揉着发红的额头站起身,她身着红衣黄袍,裙摆上绣着暗纹火焰,眉眼凌厉,却在开口时收敛了几分锋芒:“林潇潇大人,您醒了?”
林潇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着眼前这三个眼熟的孩子,实在想不起他们的名字,只能干笑道:“姑娘是?我们之前见过?”
“我叫明烁,本体是锻造锤化灵。” 红衣姑娘言简意赅,说话干脆利落,丝毫不在意林潇潇的困惑,继续介绍道,“这是我妹妹令垚,本体是陶范。”
一旁穿紫衣金带的小姑娘闻言,抬起头来。她约莫八九岁的年纪,模样玉雪可爱,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像藏着星辰大海。她朝着林潇潇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声音软糯:“林潇潇姐姐好。”
明烁又伸手拍了拍身边还坐在地上揉头的玄衣少年,语气带着几分嫌弃:“这个是玄宴,我那饭桶老弟,本体是一口大锅。”
“明烁姐!” 玄宴立刻不满地抗议,他鼓着腮帮子,委屈巴巴地说道,“哪有你这么介绍人的!为什么说我就带着这么重的个人情绪,我吃的也不算多啊!”
“不算多?” 明烁挑眉,板着脸开始细数,“自从你化灵以来,我们的伙食费直接翻了三倍不止。每天要吃五碗饭,还要加两顿点心,兄长大人为了养活我们,不得不四处打工赚钱,几十年来搬了无数次家,过得那么辛苦,还不都是因为你!”
玄宴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低下头,手指抠着地面,小声嘟囔:“我也不想的啊,化灵之后就是容易饿嘛……”
“兄长大人?” 林潇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你们说的兄长大人,该不会是婚宴上那个强行把我劫走的黑脸男子吧?”
玄宴抬起头,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他叫江安大人,是铸剑炉化灵,在我们当中化灵最早,实力也最强。我们都是当年剑庐里的器物化灵,江安大人一直照顾着我们,让我们以兄弟姐妹相称,我们都喊他兄长。”
果然是他!林潇潇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就闯了她的婚宴,还胡言乱语说她不是人,最后竟然直接把她劫走,简直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劫匪!
“江安哥哥可好了!” 令垚爬到林潇潇的腿上,仰着小脸,满眼崇拜地说道,“他一直保护着我们,不让我们受欺负,而且他超级厉害,还会做很多好吃的。林潇潇姐姐,你跟他相处久了,肯定也会喜欢他的。”
“喜欢他?” 林潇潇立刻摆手,语气激动,“我才不喜欢他呢!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本来要和师兄成亲,拿到师父珍藏的玄铁,铸出一把绝世神兵,然后闯荡江湖,成为天下闻名的铸剑师,走上人生巅峰的!结果他倒好,连商量都没商量一下,就把我劫到这个鬼地方来了,我的人生规划全被他打乱了!”
“兄长他…… 确实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想法。” 明烁轻咳一声,语气缓和了些,似乎在为江安辩解,“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没有半句虚言。数百年前,天下第一铸剑师耗尽毕生心血培育出了一缕灵火,那灵火吸收了天地灵气,最终化为人形。可不幸的是,铸剑师不久后便身死魂消,而那灵火所化之人,也在一场变故中消失不见,这一消失,就是一百多年。”
明烁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林潇潇身上,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和敬畏:“林潇潇大人,你就是那缕灵火所化,并非凡人。百年前的那场变故让你失去了所有记忆,还被遗弃在荒郊野外,幸好被你师父捡到,才得以平安长大。这一百年来,江安兄长带着我们,还有剑庐留下的所有遗物,踏遍了四境的山山水水,一直在找你。”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林潇潇的脑海中炸开。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她从小在铁匠村长大多,跟着师父修炼铸剑,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村里的人都待她很好,她从未觉得自己与旁人有什么不同。顶多就是天生红发暗瞳,比别的孩子力气大些,修炼速度快些。师父说过,或许是她身上有胡人血统,又或许是修仙天赋异禀,这些都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她不是人,是一缕灵火所化?这也太离谱了吧!空口无凭,就凭这几个陌生人的几句话,就能否定她十八年来的人生?她实在无法相信。
林潇潇正想开口反驳,一股更加浓郁的饭菜香突然飘了过来。热腾腾的稻米香混合着红烧肉的浓油赤酱,还有桂花糖藕的甜丝丝气息,瞬间勾得她肚子咕咕直叫。一直蔫蔫的玄宴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瞬间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小厨房的方向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喊:“肯定是兄长做好饭了,我要去抢个好位置!”
看着玄宴急匆匆的背影,林潇潇的注意力也被那诱人的香气吸引了。她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刚才的怒气和困惑也暂时被抛到了脑后。反正现在人也跑不了,不如先吃饱了再说,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慢慢算账。
正想着,小厨房的竹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一个俊朗英挺的身影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小炒时蔬走了出来。正是江安。他今天没穿那件玄色长袍,而是换了一身素色的短打,腰间系着一条粗布围裙,衣袖利落地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他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黑色发带束成高马尾,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被灶火熏得微微泛红,少了几分婚宴上的冷峻,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一言不发地往返于厨房和院落之间,把一道道菜肴端到院中的石桌上。红烧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清炒时蔬翠绿爽口,看着就有食欲;还有一盘金黄酥脆的炸鱼,一盘软糯香甜的桂花糖藕,最后是一大盆冒着热气的白米饭,香气扑鼻。
林潇潇看得眼睛都直了,肚子叫得更响了。她从躺椅上站起身,下意识地朝着石桌走去。
江安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看到站在一旁眼巴巴看着饭菜的林潇潇,头也不抬地丢下一句:“愣着干什么?去厨房拿碗筷。”
林潇潇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身就朝着小厨房跑去。走进厨房,只见玄宴正踮着脚尖往碗柜里看,看到林潇潇进来,他朝着身后的架子努努嘴:“碗筷都在那儿呢,自己拿吧。”
林潇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架子上整齐地摆着五个碗,每个碗上都画着一只圆滚滚的黄色小鸡,小鸡的眼睛圆溜溜的,模样憨态可掬,和江安那冷冰冰的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看得林潇潇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拿起一个小鸡碗,又取了一双筷子,转身回到院中。石桌旁已经坐满了人,令垚主动给她挪了个位置,示意她坐下。江安拿起她的碗,舀了满满一碗米饭,又给她夹了一块肥瘦均匀的红烧肉,接着是一块炸鱼,最后还不忘添了两颗青菜,语气平淡地说:“多吃点蔬菜,别光吃肉,对身体不好。”
林潇潇愣住了。眼前的江安系着粗布围裙,手里拿着可爱的小鸡碗,动作娴熟地给她夹菜,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丝毫没有了婚宴上那副黑脸大汉的骇人气势。她看着他自然流畅的动作,听着他平淡却暖心的叮嘱,脑子一抽,脱口而出:“江安,你是我妈吗?”
话音刚落,院中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明烁和令垚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玄宴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
江安夹菜的动作一顿,他放下筷子,抬起头,上下打量了林潇潇一番,那双粲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你以为我认识你多少年?你的口味我还能不知道?”
“可我是真的忘了……” 林潇潇尴尬地挠了挠头,脸上泛起红晕。她是真的对江安没有丝毫印象,可他的举动,却像是认识了她很久很久,了解她的一切喜好。
江安没再接话,只是默默地给玄宴添了一大勺饭。明烁见状,忍不住皱眉说道:“别给他添了!他已经吃了三碗了,再吃下去,真的要成饭桶了!”
江安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我行我素。添完饭,他端起自己的碗筷,起身朝着厨房走去。林潇潇隐约听见他路过门口时,小声嘟囔了一句:“真会装蒜。”
“谁装蒜了!” 林潇潇心里委屈极了,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啊!为什么他就是不相信呢?
就这样,林潇潇被迫在江安的洞天里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整整一周。
不得不说,江安若是劫匪,绝对是天底下对人质最好的劫匪。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先是去菜地里浇水、施肥、除草,把小菜打理得井井有条。然后钻进厨房,变着花样准备早饭,粥、馒头、包子、面条,每天不重样。吃完早饭,他会指导明烁、玄宴和令垚三人修炼,耐心地纠正他们的功法漏洞,传授他们修炼的心得。
闲暇之余,他还会打理院落,修剪翠竹,清扫落叶,给石榴树浇水施肥。有时候,他还会坐在石榴树下,擦拭一些锈迹斑斑的铸剑工具,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和怅然。里里外外的活计,全都是他一个人打理,把这个小小的洞天打理得温馨而有序。
这里完全自给自足,不需要外出,林潇潇在这里,简直成了一个闲散废人。江安给她安排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里面陈设简单却舒适。每天的饭菜依旧换着花样做,而且全是她爱吃的口味,可除此之外,他便对她不闻不问。不管她是在院子里闲逛,还是在房间里打坐修炼,他都很少主动和她说话,仿佛把她带回来,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吃饭睡觉。
婚宴上他那般强硬,黑着脸非要把她带走,一副势在必得、不容拒绝的样子,现在却把她当猪一样养在洞天里,对之前的事情避而不谈。林潇潇实在摸不透他的脑回路,心里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她也曾试着主动找江安搭话,想问清楚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想问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带她回来,想问清楚自己的身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每次她刚一开口,江安就会变得欲言又止。他那双粲金色的瞳孔会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思念,有愧疚,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像是熔炉底下的暗流,表面却依旧平静无波。看得林潇潇心里发毛,到了嘴边的话,最后只能悻悻地咽回去。
林潇潇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铁匠村时,她每天不是跟着师父打铁,就是和陈玄一起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要么就是修炼功法,闯点小祸,日子过得热热闹闹,从来没有闲下来过。让她这样无所事事地待着,简直比坐牢还难受,浑身上下都不得劲,总觉得有蚂蚁在爬。
她也曾试着偷偷探索这个洞天的边界,想要找到出口逃跑。可江安是这个洞天的主人,他的修为远在她之上,两人之间的灵力差距悬殊。林潇潇无论往哪个方向走,走了多久,最后都会莫名其妙地绕回院落中央,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每次她气喘吁吁地回到院子,都会看到江安坐在石榴树下,看似在打坐,实则眼神一直留意着她的动向,嘴角还会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气得林潇潇牙痒痒。
无聊至极的林潇潇,开始琢磨江安的动机。他实力那么强,看起来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可却亲自种田、做饭,带着三个器物化灵的孩子,过得这般辛苦。会不会是几百年前欠了她什么东西?比如一大笔钱,或者是什么珍贵的宝物?所以现在才这么小心翼翼地伺候她,好吃好喝地供着她,怕她哪天想起往事,找他算账。
而他把她劫到洞天里,恐怕是怕她成亲拿到玄铁,铸出绝世神兵后,功力大增,到时候有了足够的能力讨债,他就无力偿还了。所以才先下手为强,把她关在这里,让她没法修炼,没法拿到玄铁,没法找他麻烦。
一定是这样!林潇潇越想越觉得合理,越想越觉得气愤。她怎么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呢?师父的玄铁还在等着她,她的绝世神兵还没影子,她的江湖梦还没实现,怎么能被困在这个小小的洞天里?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逃出去!无论如何,都要回到铁匠村,拿到玄铁,完成自己的梦想!林潇潇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她开始暗中观察江安的一举一动,寻找逃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