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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不用拿给我了,我不饿。”仇丰谷说话软软的,”真的。”

      一只机灵样的松鼠把叼到嘴里的松子扔到他的手里,趴在他肩上窜了两下,见他没动静,于是从肩上蹦下来,用松软的尾巴挠他的手心。

      他被挠的发笑。周遭还围着些旁的动物,喜鹊子,野狍子,大多是各带各的的口粮,仇丰谷手上拿不下来,它们便三两成群扔在地上,他在这墩树桩坐了多久,也便扔了多少。

      至于为什么坐在这。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仇丰谷不得不僵着嘴认清事实,他迷路了。

      他笑着把松子喂进松鼠张开的嘴里。

      幸运的是,得益于他处处招动物疼的体质,有动物给口粮,有动物找乐子,倒不至于直接在山野间饿死,但他只是来这里采药的,再回不去,他可能真的要做一个眉目清秀的山大王了。

      采药是为了治病,虽说仇丰谷自己都不大清楚是什么病,但小时候听说是自己的家族遗症。

      那时候他就发现小动物都很喜欢他,有时候会在自己喝药的时候跑过来送小蛇果,那种甜滋滋的小野果。

      他很不喜欢喝药,具体是什么时候自己上山采药,可能是父亲发了场高烧去世那几年,据说爷爷也是这样死的。

      他意识到,还是得喝。

      头顶的天空被树叶子遮了大半,一只野猴子猛的从仇丰谷的脸上荡过去,他撇过头看,那只猴子咋呼呼在前头的山路叫唤。他想着再这么坐下去也不是办法,收起衣裳,背上已经被食粮塞满的药篓,跟着那野猴往前走。雀鸟们也跟在后头往前飞。

      前边是个陡峭的崖坡。

      野猴在坡前停了下来,崖坡下边是一缕山溪,随着溪流往上看源头,一道瀑布从更远的山崖上挂下来。

      仇丰谷蹲下来:“你是说这后边有下山的路吗?”

      没有得到回应,其他的小动物也不太对劲,离着仇丰谷几米远的距离叽叽喳喳叫着想把他叫回去似的。

      但是当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仇丰谷弯腰谢了谢那只猴子,撇开人高的野草往深处走,刚走出去没多远,几只动物就跟野猴打了起来,一只松鼠蹦蹦跳跳爬到树梢间上,望着仇丰谷的背影,叫了两声,没有回头。

      没了动物叽叽喳喳的叫声,林间的路显得清静了不少。

      他也没多想,虽然这种状况确实不常见,但陪着自己玩了那么久,动物也是要休息的。

      山间多草木,走到半路,仇丰谷把掉进脚丫间的小树枝捡出来,他忽然想起山下的人说山上有座祠堂,但这也是好多年前的说法,至于有没有,没人去过,自然也无从说起。

      唯一有点消息的,据说这座祠堂就是修在瀑布边上。

      瀑布。

      他细想了想,站起身抖了抖草鞋,抬起头一看,瀑布上边露出一截屋檐。

      诶?

      “您好?”仇丰谷在大门那探出一个脑袋,难以置信道,“有人吗?”

      祠堂依水而建,四房围一院,院中央架着梅花桩,大门一块牌匾,不知是年代太久远还是主人太低调,牌匾上一字未有。

      仇丰谷又问了一声,院中空荡,说出去的几句话隐隐都能听见回声,但就是没人应。

      没人吗?他蹑手蹑脚跨过门槛,朝着厢房四处张望。

      横梁上雕着老虎,另一头雕着狮头,厢房左右摆着舞狮器具,一棵大树从外头歪着脖子伸进院角落的一座石井,按照石井上水瓢的干净程度来看,应该是有人在用的。

      既然祠堂有主,那主人此刻在何处?

      仇丰谷转过头去看那口井,忽然一阵阴风刮来,井上头的树被往后吹,掉下来几片叶子,叶子摇摇晃晃落在水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浪,反弹回去把叶又撞翻了。

      这股风吹的阴森,仇丰谷一下子不敢转过头,只能盯着水面之下自己脸的倒影。

      倒影摇摇晃晃,恍惚间好像一张老虎的面容。

      他要紧牙关,抖着身子,没来得及想为什么老虎没被自己吸引,猝然回头。

      喵——

      不知何时来的一只大胖猫,伏在他脚边叫唤着。

      这胖猫柔软的毛发让人肉眼分不清它是实心的还是空心的,也可能是两者参半。

      眼花了吗?仇丰谷紧绷的肩垮了下来。

      猫咪慵懒的拿脑袋在仇丰谷的草鞋上边蹭了又蹭,半天又翻个身把肚皮露出来骚弄着身躯,按这个体型和样貌,肯定是家养的猫猫了,还是纵养的类型。

      “咪咪。”仇丰谷看着他笑,半晌又蹲下来挠它的肚皮,他温柔道,“你好肥实。”

      他忘记动物知道他的意思了。刚刚还慵懒的猫瞬间炸毛,龇牙咧嘴的发出几声像拖拉机似的怒吼之后,飞速的跑进了中间厢房。

      仇丰谷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厢房内的动静。

      还会告状……他想。

      祠堂一般是世家用以祭祖或婚丧娶嫁作用的,南镇大大小小的世家他见过不少,这么低调的还真少见,建在深山里,还没人知道主人是谁,实在不合常理。

      要不是仇丰谷迷路这一遭,或许这个秘密还要埋藏好些年。

      他也不是非要做这个揭穿秘密的人,或者他对此并无兴趣,只是止步于好奇的地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问问能不能歇脚,抑或是给自己指一条下山去的路,让他这个浑身碎木屑和甜浆果汁的采药郎早些回去把药煎了,他咬咬唇。

      厢房传来踢踏的步子,左右的纱窗颤动了两下,一个人影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正中间。屋主人应该是要出来了。

      何家祠的掌门是一个老大爷,七老八十,说话犀利没情调。再北边有个姓李的老娭毑,同样行将就木,整日就庭院里闭眼歇息。

      这座无名祠的主人想必也是年岁不少了。

      木门敞开,一位年轻人出了来。

      ……

      仇丰谷刚想说的您好憋了回去。

      “你好?”他改口,轻轻对着对方弯了弯腰。

      那年轻人装作没瞥见他似的,径直错开了他的肩。仇丰谷转头还想再问一句,却瞧见自己都看不见那人的眼睛。

      真高啊。

      身材健硕,看着痩,却露出来硬朗的小臂,皮肤不算很白,但也不黑,这在舞狮的人里是极为少见的了。

      至于为什么说他是舞狮的,他穿着舞狮服,手里抱着感觉比仇丰谷整个人都大的狮头,虽然看不见完整的头,但毛躁的头发间露出的几寸脸颊还是看的出这是个中长发型帅哥。

      合着这还是个舞狮班,那应该还有其他人在吧?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几间空房,四周无人,也没旁的生活气息。

      看来不是。

      仇丰谷看着这人没搭理自己,只好琢磨着在边廊坐下。

      那帅哥带上狮头,全当自行锻炼似的,在庭中空地腾空一跃踏上梅桩。

      狮头摇摆得速度,脚步坚实有力,即便没有鼓点也觉得每一步都踏着拍子。

      他静静地看着这头狮子,每一步都很干练,优美,带着威严的震慑感。

      狮头左右张望,单脚站起,略过面前的梅桩一跃而起,单脚落在第二高的桩子上,腾空一扭,整个身体一百八十度翻转向前,大腿合力一瞪,只瞧见擎天柱不擎天,而是一狮子跃然而上。

      烈阳高照,一抹红透光而出,狮子一眨眼,仇丰谷感觉被人盯了一下,再一看,狮子已经不在柱子上了。

      真厉害……

      仇丰谷鼓了两下掌,交叉着两脚,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臂,太瘦了,也没肌肉,一副病怏怏的身体。

      忽然一个狮头出现在眼前,他没来得及反应,大叫一声,猛地一退,连着背上的篓子一起摔在了地上。

      “你,你好。”他叫着,这时候还不忘自己的目的。

      眼前的狮子把脑袋摘下来,一个居高临下的面容从中脱引而出,那双眸漆黑一团,被发射来的太阳光照出自己青涩的脸。

      “嗯。”对方只是应了一声,伸出自己健壮的手。

      仇丰谷顺着手臂爬了起来,他觉得这人脾气怪怪的,说不上哪里不好,虽然是自己私闯民宅在先。

      “仇丰谷。”他连忙说,“我是来摘药的,在山里迷路了,走到半道看见你的房子,想着进来问个好,你看能不能让我歇个脚,或者帮我指一下从哪下山,都行。”

      他看着对方勾起来的手,又弱弱的补充道 :“哪条路都行,要是不行的话,我现在就走,不耽误你。”

      “嗯。”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睛看。

      “嗯?”仇丰谷愣了愣。

      “王平安。”他又伸出手。

      仇丰谷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对方的手掌也比自己大许多,有力,但是还挺柔和的,没有茧子,属实奇怪。

      他看着这位叫王平安的大个子松开手,在自己药篓里拿了一捆药,把上边的皮筋取下来,用它将耷拉着的头发绑了起来。

      仇丰谷耷拉着脑袋,从对方宽大的手臂间举起脸颊。

      “那我在这歇一晚?”

      “嗯。”对方又道。

      -

      很快到了晚上,仇丰谷在井里舀了点水,给自己的草鞋冲了下凉。

      王平安练了一下午狮子,他就在那看了多久,两个人全当对方似的,除了下午说的那两句话,再没什么交集。

      泥水收拾干净后,他望着正房的灯光,一个人影也见不着,纱窗被风吹的响,忽的一只猫从窗边跳下来。

      它踩着步子,在仇丰谷短暂歇脚的西厢房门口坐着。

      “你主人把你赶出来啦?”仇丰谷走过去,蹲下身摸它的脑袋。

      下午时候他没看仔细,这猫通体呈米黄色,眼睛溜圆,乌漆漆的眸子间是一张金色的瞳孔。

      猫咪亲呢的叫了两声,拿头蹭他的脚背,他被蹭的直痒痒,便拿手骚了骚猫下巴。

      “可惜你主人不是很喜欢我的样子,明天我一早就走啦,你也早点睡吧。”仇丰谷把猫抱起来走到正房门口,又怕打扰到屋主人,就把猫放在了窗台上。

      那只猫很有灵气的把头塞进纱窗,一时间屁股塞不进去,执拗的摇了摇了尾巴,像水流进缝隙一样,一股脑进了去。

      祠堂的夜静的可怕。

      对于仇丰谷来说,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不是有蝉鸣蛙叫,就是有鸡鸣犬吠。反倒太安静了,他却有些不太能入眠。

      王平安,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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