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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抱歉抱歉,我刚刚在看手机没看到,不好意思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话音的起落都极其干脆,没有多余的拖腔,如同碎玉落盘,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通透的质感。

      辜龄边想边抬起头,立时愣住。
      ……好漂亮的女孩子。

      面前的女生很是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一头齐肩短发,鹅蛋形的小脸。
      她穿着白色的毛衣和下裙,脖颈上围着黑色的围巾,整个人就如同一副黑白分明的简笔画。

      辜龄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对方的脸上。

      这是一张叫人惊艳的脸,五官精致得恰到好处,尤其那双眼珠子,又大又亮,像是两颗圆滚滚的黑珍珠。偏那女生的皮肤又极白,越发显得那双杏眼黑亮澄澈,一看就让人心生欣喜。

      非要形容的话,那女生便如同一副名画,多一笔就艳俗,少一笔就凡庸。

      只愣神一秒钟,辜龄就回过神来。
      她摇了摇头:“没事,怪我自己没看路,该我说抱歉才对。”

      女生却突然像是来了兴致。
      辜龄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了半秒,紧接着,对方忽然问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是中国人?”

      这句话的尾音有些上挑,带着点跳脱的清脆,一听就让人觉得这声音的主人是个性格活泼的。

      辜龄愣了一下,点头道:“对,怎么了?”

      “哎呀,太好了,终于遇到同胞了。”
      在得到确认后,女生笑了起来。

      辜龄清楚地看到,她笑的时候眼睛先弯了弯,然后嘴角才扬起。就仿佛盈盈的笑是先从眼睛里冒出来的,然后才在脸上显现。

      “你是我今天遇到的第一个中国人诶。我才把一个韩国人认成中国人了,还给人打招呼,给我弄得老尴尬了……”
      女生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语气很是热络。

      对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辜龄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指着地上散落一地的面包:“……那个,你不捡起来吗?”

      “啊,我的面包!”
      被辜龄提醒,女生这才回过神,她赶紧蹲下身去捡地上散落的面包。

      辜龄也去帮忙。
      面包种类五花八门,有牛角、吐司等等。
      她正想伸手去捡靠近马路边的那个面包,对方却也好巧不巧地伸出了手。

      两手触到的刹那,二人都顿了顿。

      与包装袋冷冰冰的触感不同,女生的手很暖和,像是一只小火炉。

      就着昏暗的灯光,辜龄看到女生伸出的手:手指细长,关节处泛着淡淡的红;指甲剪得很短,透着健康的粉色。

      她的眼神闪了闪,转而去捡旁边的面包。

      在两人合力之下,地上散落的面包很快就被全部捡起。

      “喏,给你。”
      辜龄刚站起身,女生就拿了一个面包递给她。

      她怔了怔,下意识推辞:“啊?不用……”

      “收下吧,就当是帮我捡面包的谢礼啦。毕竟我也撞到了你不是?”
      女生眨了眨眼,伸手将短发拢到耳后,露出白净的耳尖。

      辜龄抿了抿唇:“真的不用……”

      “拿着嘛,反正我买那么多吃不完也是浪费,不如分享给你啦。”
      见辜龄不肯接受,女生不由分说地将面包塞进了她手心里。

      “这是招牌之一,很好吃的啦。”女生对着辜龄笑了笑,颊边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我看你有点不开心的样子,吃点甜的没准心情就会变好哦。”

      辜龄的心突然跳了跳。
      她握着手里的面包,有些呆呆地看着女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开心哦,再见啦。”
      女生不等辜龄回话,挥了挥手,就潇洒地抱着面包转身离开。

      辜龄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就已经消失在风雪之中。

      鹅毛般的大雪还在不断地落下,拉面店门前的灯发出的细微白光,很快就被黑夜吸收殆尽。

      辜龄低下头。
      手中的面包还带着一点儿余温。而方才那甜蜜的香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鬼使神差的,辜龄拆开了包装袋,咬了一口。
      浓郁的奶香混合着黄油风味,还夹着抹茶的内馅,清苦和甜蜜完美地中和。
      果然很好吃。

      冰冷冷的心忽然变得暖和,就连有些绞痛的胃部也舒缓了不少。

      她望着眼前渐大的风雪,脑海中却还是女生的笑容,耳边好像还能听到那道清脆的声音:
      “要开心哦。”

      难以想象,在这个远离故国的街头,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却愿意给予她善意。

      只可惜她没来得及问对方的名字。
      辜龄有些怅然。
      在这个世界上,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偶遇的概率大概是五千分之一;而若是想要第二次相遇,概率则只会更低,低到在统计学里几乎可以归为 “不可能事件”。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也许这一生,她都不会再遇见这个女生了。

      …
      …

      “……你醒了?”

      当这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再一次在耳畔响起时,辜龄下意识以为自己在做梦。

      然而这不是梦。

      模糊不清的视野中央,唯有那双盈盈的笑眼清晰而亲切。

      心忽然停跳了一拍。

      “又见面了。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嘛。”
      耳边响起声音,打断了她的失神。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喻映池。”
      此时此刻,女生一双眼睛明亮如灯。

      她笑眯眯地看着辜龄,声音轻快:“你呢,你叫什么?”

      意识到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正望着自己,辜龄的大脑不由得产生了瞬间的空白。

      ……喻映池?
      原来她叫这个名字。

      她张了张嘴:“……辜龄。”
      声音喑哑得像用指甲在黑板上划过。

      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发烧让她的喉咙里像是卡着一块大石头,又痛又酸涨。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拿着水杯的手。

      “先喝点热水润润嗓子吧。”

      辜龄一个激灵,她下意识挣扎着想坐起身用双手去接,却立刻被按住了。

      “别乱动,输着液呢,小心针被扯掉了。”
      漂亮女生严肃地说。

      辜龄的目光在那只白净修长的手上停了停,她抿了抿唇,撑起身子慢慢地靠在床头,这才接过水杯,慢慢地抿了一口。
      温热的水浸湿口腔,让她有些昏沉的精神清醒了不少。

      病房里放着浅蓝色的隔帘,身旁的吊瓶,鼻尖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以及床头正在发出滴答声的心电仪……

      这里是医院。

      意识到这一点,辜龄有些纷乱的思绪终于变得清晰。
      她记得……自己好像想去手宫线遗迹看看,结果却走错路了……再然后,她就记不得了。

      “我说,你为什么大晚上跑到手宫公园去啊。”
      耳边冷不防响起一道声音。

      辜龄抬头就看到一脸疑惑的喻映池。她心中忽然一跳,慢慢道:“……饭后散步。”

      “饭后散步?”喻映池挑眉,“有人会散步散到晕倒吗?”

      辜龄抿了抿唇:“……我有低血糖。”

      “这样啊,不过既然知道自己低血糖,就不要一个人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去乱晃嘛。”喻映池没有起怀疑,“还好我今天突发奇想想要去手宫公园采风,不然你现在已经变成一块儿冰啦。”

      意识到对方应该是在说俏皮话,辜龄想了想,便顺着对方的话说:“那就……谢谢你,没有让我变成一块冰?”

      喻映池果然笑了:“嘿嘿,小事一桩啦。”

      正在说话,一个中年护士就端着浅灰色的治疗盘进来了,盘上有一些药片,还有吊水药瓶。

      趁着护士帮自己换吊水瓶的间隙,辜龄偷偷打量起喻映池。

      对方仍穿着那件白色毛衣,只是取下了黑色的围巾,露出了有些空的领口,那头齐肩的短发比记忆中乱了不少,也许是被雪打湿了也说不定……

      辜龄的头忽然又开始一阵阵痛起来。
      在雪中昏倒的后遗症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不仅正发着烧,而且还伴有头痛和高频的耳鸣声。她只要稍微一思考,太阳穴就会一涨一涨地疼。

      不过好在忍受疼痛是她的强项,辜龄只是略微地皱了皱眉,便没有再露出其他的情绪。

      “怎么了,不舒服吗?”

      辜龄顿了顿,她没想到喻映池竟然会这么问。她摇头,扯了个小谎:“没有,只是有点头晕。”

      喻映池了然。
      “头晕也很正常,毕竟你还是在零下的雪地里昏迷了几分钟,医生说没有大脑损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辜龄还没来得及说话,放在床头的挎包里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带我走/到遥远的以后/带走我/一个人自转的寂寞……”

      她愣了一下,想要伸手去拿,却空不出手。

      喻映池看出她的意图:“要拿手机吗?我帮你。”

      辜龄张了张嘴,见对方已经站起身来,这才把到口的拒绝咽了下去:“……谢谢。”

      她接过手机,在看到“来电显示:妈”后,辜龄的动作顿了顿。

      不久前的那场对话还历历在目,她不想接这个电话,不想将那些不堪就这样摊开。
      尤其是在喻映池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内心的祈求,铃声戛然而止。

      辜龄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已经凌晨一点,国内应该是12点左右,这么晚家里怎么会来电话?

      她打开微信对话框,发现前面还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往上翻了翻,原来在她不回复后,对方一直在问生活费为什么还没打回来、家里需要钱之类的,最后干脆忍耐不住打电话来问。

      心中涌出一种说不出的荒诞和可笑。
      辜龄的嘴角扯了扯,将手机塞回包里。

      这时护士换好了吊水瓶,又把托盘里的药片递给辜龄,让她就着之前喻映池倒的水服了下去。

      辜龄正想将水杯放到床头,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小心。”

      温暖、干燥、带着确定的力度,轻柔地包裹住她发凉的手。下一秒,差一点就滑落的水杯被稳稳托回原位,只有几滴溅出的水落在两人相叠的手上。

      辜龄愣了愣。
      她抬起眼,不期然撞进喻映池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里。

      这还是辜龄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看她。
      那张脸仍旧像初见时那样惊艳,如同在冰天雪地里热烈盛放的海棠。

      扑通。
      心跳忽然乱了一拍。

      上一次,也是在这样仓促的瞬间,她们的手在散落的面包旁轻轻碰触。而此刻,她们的双手却交叠在一起,脉搏贴着脉搏,她几乎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纹路和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

      护士似乎离开了,脚步声在远去,但她所有的感官仍不受控制地聚焦在那只手上。仿佛有某种比水温更清晰的东西,从皮肤相接处蔓延上来。

      几秒后,辜龄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谢谢。”

      对方微微一笑,十分自然地抽回手:“不用谢啦。”

      偌大的病房忽然变得安静。床头的监护仪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暖气充斥在病房中,窗外呼啸着的风渐渐小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辜龄总觉得自己的手在发烫。
      皮肤上还残留着一丝紧绷感——仿佛喻映池仍然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想到这里,辜龄的耳尖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连呼吸都有些凌乱。

      “我说,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正当她还在胡思乱想,喻映池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估摸着你这组输完得一两个小时,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好好睡一觉养养神吧。”

      辜龄愣了愣:“……那你呢?”

      “我?”
      喻映池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原本清亮的声线尾音缠上了丝丝缱绻,像小勾子一样在辜龄的心口上挠了一下。
      “当然是守着你啊。”

      辜龄抬起头。
      她怔怔地望着喻映池,只觉得那从掌心生出的热意不减反增,竟然往身体里延伸了。

      直到喻映池催促她睡觉,她才回过神来。

      辜龄抿了抿唇,低声道:
      “……那麻烦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一觉她睡得异常踏实。
      没有破碎的梦境,也没有猝然惊醒,可以算是她拿到确诊报告后睡得最好的一次。

      在醒来拔针时,辜龄惊喜地发现自己不但退了烧,连脑袋都不怎么痛了。

      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重新恢复了行动力,她犹豫片刻后做出了决定。

      “什么?你想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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