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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雪后余温,暗礁未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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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闭馆的铃声响起时,江逾白才发现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细碎的雪粒粘在玻璃上,把暮色里的教学楼晕成了模糊的白影。他合上书,指尖还停留在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的辅助线上——那是许慕时刚才手把手教他画的,指腹蹭过纸面的温度,好像还留在指尖。
“该走了,再晚食堂就没热菜了。”许慕时把两人的竞赛题册摞在一起,顺手拿起江逾白放在桌边的热可可空杯,“明天我再帮你带一杯,今天的好像还是有点苦?”
江逾白跟着站起来,耳尖发紧,摇头时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什么:“不苦,刚好。”其实他没怎么尝出味道,满脑子都是刚才许慕时凑在他耳边讲题的样子,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带着淡淡的牛奶香,让他连题目的步骤都记混了好几处。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格外清晰。路过医务室时,江逾白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虚掩的门上——他想去看看江逾墨,却又怕撞见对方冷硬的脸色,更怕江逾墨看到他和许慕时走在一起,又会说出难听的话。
许慕时察觉到他的犹豫,停下脚步,轻声问:“想进去看看你哥?”
江逾白攥了攥校服衣角,点头又摇头,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他早上还在生气……而且,他可能不想看到我们一起去。”
“那我在外面等你。”许慕时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窗户,“我去那边透透气,你看完了叫我。”他刻意留了独处的空间,既不想让江逾墨觉得被“挑衅”,也不想让江逾白在两人之间为难。
江逾白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轻声说了句“谢谢”,才轻轻推开医务室的门。
里面的灯开着暖黄色的光,江逾墨正靠在病床上看手机,屏幕亮着,却没怎么滑动,像是在发呆。听到动静,他抬头看过来,目光在江逾白身上扫了一圈,没看到许慕时的身影,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却还是没说话,只是把手机扣在被子上。
“医生说你明天就能出院了?”江逾白走到床边,把从家里带来的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妈以前熬的鸡汤方子,我早上让阿姨炖的,你趁热喝点。”
江逾墨的目光落在保温桶上,指尖动了动,却没去碰,只是冷声道:“你倒是有心,还有空管我,没跟许慕时去刷题?”
话里的刺像雪粒扎在皮肤上,江逾白攥了攥手心,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模拟考刚结束,明天再刷。”他打开保温桶,鸡汤的香气漫开来,飘在消毒水味里,竟有了几分熟悉的暖意,“你胳膊不方便,我喂你?”
“不用。”江逾墨猛地抬手推开他的手,动作太急,碰到了保温桶的边缘,几滴热汤溅在他的手背上,他却像没感觉到烫,只是盯着江逾白,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你就这么喜欢跟他待在一起?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江逾白被他推得后退了一步,心里的委屈突然涌上来:“我跟他只是朋友!他帮我讲题,陪我准备竞赛,哪里错了?你为什么总是要把人想的那么坏?”
“朋友?”江逾墨冷笑一声,胳膊上的纱布因为动作扯得有些移位,露出下面青紫色的淤青,“他要是真把你当朋友,会不知道我不喜欢你们走太近?他就是故意的,想把你从我的身边抢走!”
“你不可理喻!”江逾白的声音忍不住发颤,他看着江逾墨眼里的偏执,像看到了小时候那个把他的玩具藏起来、说“只能跟我玩”的哥哥,心里又酸又累,“妈要是还在,肯定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样!”
这句话像针戳中了江逾墨的痛处,他的脸色瞬间涨红,又很快变得苍白,猛地抓起桌上的苹果砸了过去:“你少提妈!你根本不懂我有多怕失去你!”
苹果砸在江逾白脚边,滚了几圈停在门口,发出沉闷的声响。江逾白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转身就往门外跑,刚推开门,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是许慕时,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显然听到了里面的争吵。
“没事吧?”许慕时扶住他的肩膀,指尖轻轻擦去他脸颊的眼泪,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什么,“别跟他生气,他只是……太怕失去你了。”
江逾白埋在他的怀里,眼泪把许慕时的校服浸湿了一片,声音哽咽得说不出话。医务室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响,应该是江逾墨把保温桶扫在了地上,紧接着是压抑的闷哼声,像是在忍什么疼痛。
许慕时轻轻拍着江逾白的背,目光看向医务室里——江逾墨正蜷缩在病床上,一手捂着胳膊,脸色苍白,却没再发出声音,只有肩膀在微微颤抖。他心里叹了口气,对江逾白轻声说:“我进去看看他的伤口,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江逾白点点头,从他怀里退出来,擦干眼泪,靠在走廊的墙上。许慕时推开门走进去,很快里面就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听不清内容,却没有再响起争吵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许慕时走出来,手里拿着那个摔变形的保温桶,对江逾白说:“他伤口有点渗血,医生已经重新包扎了。鸡汤洒了,明天再给他带吧。”他顿了顿,补充道,“他没再生气,就是……有点后悔刚才对你发脾气。”
江逾白看着他手里的保温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闷闷的疼。许慕时把保温桶递给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别难过了,吃颗糖,甜一点。”
江逾白下意识地张开嘴,橘子味的甜意在嘴里散开,心里的委屈好像真的淡了些。他看着许慕时温柔的眼睛,突然想起小时候被霸凌那天,也是这样,许慕时把一颗橘子糖塞进他手里,说“别怕,我帮你”。
原来从那么早就开始了,这个人一直都在悄悄护着他,只是他以前没察觉而已。
“我们去食堂吧,再晚真的没菜了。”许慕时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明天还要早起刷题,别让坏情绪影响了状态。”
江逾白点点头,跟着他往楼梯口走。雪还在下,落在两人的头发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白。走到楼下时,江逾白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医务室的方向——窗户里的灯还亮着,像一颗孤零零的星。
他知道,他和江逾墨之间的矛盾,不会这么容易解开;他对许慕时的心意,也还藏在小心翼翼的试探里。这条路还很长,有雪,有冷意,还有没解开的结,但身边有许慕时陪着,好像再难走的路,也能慢慢走下去。
许慕时察觉到他的回望,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传过来:“别担心,会好的。”
江逾白抬头看向他,眼里还带着未干的水汽,却慢慢勾起了嘴角,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