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是你》周颐

15、第 15 章

　　“还用我猜？”叶孔昭挑了挑眉毛，比刚才更生气似的，“姐，你是不知道了。过年你不是没回家么，有一天樊海成给咱爸打电话来着，非让到他家里吃饭。反正就在一个小区，楼挨着楼，爸也不好说不去，樊海成还说把我们都带去。结果这一顿饭啊，就听他怎么吹他女儿优秀，说找了一个稳定的有头有脸的好工作，又说女儿找了个好男朋友，那女婿家里多有钱，给他们买什么什么了。明知咱爸喝酒不多，硬是开了两瓶五粮液放在那闻味儿。”
　　“那工作不是你姐推荐的？”舒天绍心想，看来这樊雅雯什么都没跟家里说。
　　“是我姐推荐的，要不就她那破学校破成绩，怎么可能进得去大报社？后来我姐嫌恶心，为了躲开她还换了份工作不是！樊海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那吹，还不停问爸妈，‘你家孔嘉怎么交不到男朋友啊’，‘你家孔嘉怎么去酒店那种地方工作了呢’，‘让雅雯他男朋友介绍个有钱的给孔嘉啊’。咱爸妈心里清楚樊雅雯是怎么回事啊，也懒得和他们多说，吃完一顿饭就算完了。回家里咱妈就上火了，肚子里憋了一口气，嗓子哑了几天才好呢。爸也生气，好几天没睡好觉。”
　　“过年我打电话回去，妈说吃鱼卡着刺，嗓子有点发炎那次，其实是上火？”叶孔嘉问。
　　“可不是，就那次！”叶孔昭继续说，一脸的不忿，“怕你听到更上火，爸妈不让说实话。要不是他们这次又去给爸妈添堵，说你住院了，我能这么快跑来么？姐你不知道，他们那语气，明显就是跟爸妈指责你，说你心狠，还怀疑你欺负樊雅雯呢。”
　　叶孔嘉听到，心里突然恨了起来。是了，自己一直躲着让着，因为并不在意那两个人，也知道他们没什么好结果，但没想到家里人也要跟着吃瘪。爸妈明知道事情经过，碍着面子没跟樊海成、张庆云说明，他俩竟然小人得志，挤兑起自己的父母来，想到自己受的欺负，还有父母要承受的委屈，她突然很想当面让樊家人难堪。
　　舒天绍看到叶孔嘉眼里的恨意，他非但没觉得此时的叶孔嘉可怕，反而被她的恨和委屈感染，一直冷漠的心里，有了一些愤怒。明天樊雅雯的父母来，自己要不要顺便休个假，陪着叶孔嘉，避免她受委屈的同时，打击一下樊家人的嚣张气焰呢？
　　可是叶孔嘉只是气了一会，就觉得那样报复会很无聊。如果自己跟他们一般见识，故意炫耀或者显摆什么，不也跟他们一样了么？她摇了摇头，如果他们要欺负她，她绝对不会客气，但要只是求情，说明白原因就算了，毕竟老家里还是一个小区住着的。樊海成他们但凡有一点羞耻心，或者有一点点脑子，知道事情原委就应该灰溜溜离开，之后在她爸妈面前也应该收敛了。
　　舒天绍很奇怪叶孔嘉眼里的恨意这么快就消失了，变成了无奈和漠然。叶孔昭看着他俩，虽然不明白具体都在想什么，也知道各自有心事，忙说自己饿了，要去吃饭。
　　“吃什么？”
　　“可不可以吃辣的？哦，不行不行，你有伤口，不能吃。”叶孔昭真的认真考虑起晚餐来。
　　叶孔嘉说要吃薄荷牛肉卷，又想吃竹筒饭，叶孔昭强烈赞成。三个人正准备出发，石锐突然来了。
　　在石锐看到叶孔昭的那一瞬，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未有过的踏实，也从未有过这样不安激动。叶孔昭没有她姐姐那么漂亮，但绝对也是个大美人，她比叶孔嘉矮一些，也清瘦一些，可能是因为还在上学、不谙世事，所以人显得格外活泼灵动，眼睛时时刻刻闪着光。和叶孔嘉不一样，叶孔昭的眼神很容易读懂，可她的思维是没有套路的，也就是说，她露出一个眼神表情，你轻易就懂了，但是你很难猜对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也猜不到她下一个神情会是什么。
　　看见石锐怔怔的样子，叶孔嘉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自己妹妹是那只“瞎猫”，还是仅仅是石大少爷的又一个猎艳的目标。她看了看舒天绍，显然，他也很吃惊，继而露出一丝激动和兴奋，叶孔嘉明白了，石锐对自己的妹妹，还真是一见钟情的节奏。
　　“嫂子，这是你妹妹？”
　　“嗯，亲妹妹，叫叶孔昭。”见妹妹突然不说话，只是打量石锐，叶孔嘉只好介绍了一下。
　　“名字好有文化的样子……是哪个zhao？”
　　“昭君的昭。”叶孔昭终于开口，心想，哪个zhao都不知道，就说有文化？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舒天绍淡淡说了一句。
　　叶孔嘉却淡淡笑了，看来，舒天绍真的很认真读过诗经。
　　“算了吧，那是爸妈喜欢《诗经》。他们要喜欢《道德经》，就知道我这名字多难听了。”
　　“是哪句？”舒天绍认真问叶孔嘉。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我不喜欢老子，孔昭其实也不喜欢，高中时候我无意看到这句，拿给她看，她就记了这么多年。”叶孔嘉说着，推了妹妹一下，“话真多，我这名字还不吉利呢，我说什么了。吃饭去！”
　　石锐一听说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一起吃饭，忙不迭地说要请客，一路上以不当电灯泡为由，尽量单独和叶孔昭说话。石锐清秀又不失英气，慵懒中透着机灵，豪放中显出精明，从刚看第一眼时，叶孔昭对他的印象就不错，结果聊着聊着，两人就交换了号码什么的，甚至聊起了叶孔昭毕业后的人生规划。晚饭后石锐又赖着跟回到医院，直到不得不走，才不甘不愿地离开。
　　“你对石锐印象不错？”叶孔嘉开门见山问妹妹。
　　“嗯，是不错。姐，你了解他吧？你觉得可靠么？”叶孔昭人如其名，性子一直比较直，说话办事也大方。
　　“他小时候受过一些不好的影响，之前的感情生活一直比较乱。或者说，之前一直没有感情，只有生活。”
　　叶孔昭听了，心里竟然有一些失落。
　　“不过，你姐夫说，石锐这次应该是认真的。他哥哥就是这样，遇到了他嫂子，从此跟换血了似的。我看他对你倒是很上心，而且，他应该不会脑抽到想要欺负我妹妹。所以呢，你可以慢慢接触看，不过无论是出于自我保护，还是以后想要在感情里占一个有利的位置，你都不能陷得太快。你可以继续观察和欣赏他，但是暂时要保留防备心。”
　　听见姐姐这么说，叶孔昭对石锐又恢复了信心。叶孔嘉其实比较愿意相信石锐，但是因为他看上的是自己的妹妹，她不得不格外小心一些。至于她说的，让妹妹“保留防备心”，她自己十分清楚：哪有那么容易？在感情里一旦动了真心，任何人都是不设防的，也都是被动的，自己和舒天绍就是很好的例子。姐俩聊到很晚才慢慢睡去，临睡前，叶孔昭还提醒姐姐说，明天估计会很热闹。
　　樊雅雯并不知道自己父母突然来了S市，虽然他们说过要来，她却以为自己成功拦下了。她哪会不清楚自己父母什么样？说是要去道歉、探望，真要是探望直接去叶家找长辈赔礼不就好了？她知道，她爸妈这次来，免不了还要跟叶孔嘉显摆他们的宝贝“金龟婿”，甚至还可能给叶孔嘉施加压力。她已经将叶孔嘉激怒了，樊海成他们再去，叶孔嘉十有八九是要把过去的事情捅破的。再说了，本来马钊远就人家叶孔嘉前男友，现在人家又找了个比他强不止十倍百倍的，她实在觉得马钊远这个男朋友让她丢脸。
　　可是樊雅雯没想到，他爸妈表面上听从了她的建议，说第二天要去叶家赔罪，实际上转身就以家属道歉的理由，从警察那里要到了叶孔嘉的住院信息，几乎是连夜赶来S市的。
　　樊海成和张庆云两口子万万没想到，叶孔嘉竟然住这么好的医院。他们觉得，叶孔嘉一定是趁机讹了马钊远不少钱，要不怎么住得起这么奢侈的医院？
　　叶孔嘉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家了，在樊海成他们心里，她还是上学的时候那个有一点土气的样子，所以刚看到叶孔嘉的时候，樊海成他们确实愣了一下，直到看到叶孔昭也转身，他们才确认。之前只知道叶家姐妹清秀漂亮，可是叶孔嘉一直跟他父母一样，每天一副清高的样子，也不打扮也不抬头，说到底不知道她原来出落成这样，明明是清秀的，却透着一股最炫目的艳丽。
　　“樊叔，张姨，你们怎么来了？快坐。”叶孔嘉说着，从床上起身，把叶孔昭从椅子上拉起来，让樊海成两口子坐。
　　叶孔昭则一脸不乐意，明显不待见这俩人，连招呼也懒得打，虽然被姐姐拉起来了，却一屁股又坐在了病床边上。
　　如果是在别人面前，叶孔嘉可能会逼着妹妹打招呼问好，不过现在这样，她倒不必太过在意对方的面子。毕竟，叶孔昭不是没礼貌没教养的人，实在是自己姐姐先被樊雅雯坑了，父母又被樊海成他们欺负，而这次他们两个来，也是不怀好意。孔昭还没真正长大，忍不住给他们脸色看，她姐俩正好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叶孔嘉觉得，倒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