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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废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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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太子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案几,杯盘狼藉,也浑然不觉。
他身边的舅父等人,更是面如死灰,抖如筛糠。
“你......你血口喷人!”太子指着张御史,双目赤红,已是方寸大乱,徒劳辩驳道:“这是构陷!是庆王!是你们构陷本宫!”
“构陷?”庆王叹息一声,目光中满是得意,道:“皇兄,事到如今,铁证如山,你还要执迷不悟,将脏水泼向旁人吗?那个被你重金收买,准备在关键时刻出面,为你这祥瑞背书,妄称佛旨的青台寺慧明和尚,此刻就在殿外候着!你可要召他入殿,与你这幕后主使,当面对质?!”
人证、物证、甚至连预备好的托都被揪出,太子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他惶然抬头,望向那高高在上的龙椅,父皇嘉兴帝的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没有丝毫温情,只有审视与失望,那目光如把利剑,将他最后一点侥幸和伪装,彻底刺破!
长期积压的恐惧委屈,不被认可的愤懑,及对庆王的嫉妒,与对失去一切的恐慌......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如火山般爆发出!
他不再辩解,反而仰天发出一阵凄厉狂笑,指着嘉兴帝,歇斯底里地吼道:““是!是本宫做的,那又怎样?!若非你,我的好父皇!你处处偏袒庆王,纵容他的势力不断坐大,对儿臣却百般挑剔,动辄斥责,冷落儿臣母后!是你!都是你逼我的!若非你扶植庆王,对儿臣步步紧逼,让儿臣日夜感到这太子之位朝不保夕,如坐针毡,儿臣何须......何须出此下策,行此险招!在你心里,何尝真正有过我这个太子?!你早就想废了儿臣,好为你那心爱的‘贤王’铺路了吧?对不对?你回答我!!”
这一声声“你”,这一句句对君父的指责和怨恨,如同惊雷,炸响在殿!
群臣骇然失色,宗室勋贵们面面相觑,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被太子这疯狂,自寻死路的行为惊呆了。
太子这是疯了!
他不仅认了欺君罔上,伪造祥瑞,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宣泄对皇帝的不满和怨恨!
这是怨望,是十恶不赦之大罪!
嘉兴帝依旧端坐在龙椅之上,面沉如水,波澜不惊。
他没有暴怒叱骂,没有拍案而起,甚至连坐姿都没有丝毫改变。
但整个大殿的气氛,好似因他周身散发出的冷沉气息,而骤然凝重。
他眸色微凝,注视着下方状若疯魔的太子,那目光里,是彻底的失望,是帝王威严被冒犯的凛冽,更是漠然。
良久,就在太子因力竭喘息,殿内气氛压抑时,嘉兴帝终于缓缓开口了。
他语气威严,道:“太子身为储君,无德无行,欺天罔上,伪造祥瑞,愚弄君父,动摇国本。”
嘉兴帝的声音,平稳得可怕,一字一句,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道:“更兼......当众咆哮,口出悖逆,心怀怨望,触怒天颜。”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满朝文武,最终落回太子惨白的脸上,冷冷道:“如此逆子,岂堪承继宗庙......将此逆子,夺去冠冕,除去太子服饰,革除一切封号......给朕......拿下!”
他没有咆哮,没有拍案,但那股冰冷威压,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恐惧。
“遵旨!”
一声令下,早已侍立在殿外的锦衣卫,如狼似虎般涌入,毫不留情地卸去太子的冠冕和袍服。
太子整个人怔怔的,一瞬间全身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瞬间瘫软下去。他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哭喊,只满含绝望怨恨,死死地盯着他的父皇,任由锦衣卫将他拖拽下去。
那眼神,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刺痛了陛下的心,也预示着太子彻底倒台。
“陛下圣明!”庆王率先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些哽咽与沉痛,道:“臣等未能及早察觉太子......之悖逆行径,致使圣寿受扰,朝纲蒙尘,恳请陛下治臣失察之罪!”
随即,满殿文武,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山呼:“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早已被庆王这未禀告自己,而私自搞出的惊天变故,气得凤体不适,脸色苍白,贴身宫人慌忙搀扶着下去休息了。
嘉兴帝疲惫地闭上双眼,用力揉了揉刺痛的眉心,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帝王的冷静,目光落在庆王身上,意味难明,道:“庆王。”
“儿臣在。”
“太子一案,事关国体,兹事体大。朕......交由你,协同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嘉兴帝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道:“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所有涉案人等,一律严惩不贷!”
“儿臣......领旨!”庆王压下心中的激动,恭敬叩首。
一场本应喜庆祥和的太后寿宴,竟以当朝太子被废黜,锒铛入狱的惊天剧变惨淡收场。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宫闱,席卷朝野,引发了前所未有的震动和猜测。
东宫被重兵封锁,昔日车水马龙的府邸门前,瞬间冷落,太子一党的官员人人自危,如惊弓之鸟。
朝堂之上,风向骤变,暗流涌动。
尽管皇帝对外,公布的罪名是“德行有亏,伪造祥瑞,心怀怨望”,但具体的细节,却被严格封锁。
越是讳莫如深,流言便越是猖獗。
懿贵妃的漱玉宫,再次成了后宫瞩目的焦点。妃嫔们前来请安时,言语间无不旁敲侧击,试图从这位新晋贵妃口中探听虚实。
“娘娘,听说太子......是因为在寿宴上顶撞了陛下,才......”一位素来与王氏不睦的嫔妃,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试探。
懿贵妃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拨动着盏中浮起茶沫,神色淡然如水,道:“圣心独断,乾坤在握,非我等后宫妃嫔可以妄加揣测。太子之事,陛下自有圣意裁断,我等只需谨守本分,安心侍奉,为陛下分忧便是。”
她四两拨千斤地,将话题轻轻带过,言语滴水不漏,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雁岁慈早已通过浣春,将寿宴上的惊心动魄,太子疯狂,皇帝冷怒,原原本本巨细无遗地告知了他。
他知道,太子倒台,不仅仅是其自身行差踏错,更是多方势力推动打击的结果。
而雁岁慈在其中运筹帷幄,借力打力,顺势而为的手段,堪称神来之笔,不着痕迹,却效果惊人。
同时,她也心知,皇帝那看似雷霆万钧的处置背后,所保留的一丝深意。将审理大权交给庆王,既是给庆王一个立威和清理对手的机会,又何尝不是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这更是一种对剩余所有皇子,尤其是那些开始滋生野心的皇子们,一次严厉的警示。
与此同时,雁府之内,傅赐鸢与沈竹音再次聚首。
“太子骤然倒台,庆王如今气势如虹,风头无两。太后一党势力必然大涨,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傅赐鸢问道,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
太后与庆王势力的大涨,对于他们暗中扶持懿贵妃与八皇子的长远计划,并非全然有利。
雁岁慈坐在窗边,午后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金。
他指尖轻轻划过一幅,刚刚绘就的《寒梅图》,梅枝孤峭,蕊寒香冷。
“不急,”他声音平静,淡然道:“庆王......如今是众矢之的。陛下让他主审此案,是信任,也是考验。太子虽废,但陛下春秋鼎盛,圣心难测,岂会容忍,再出现一个权势熏天的新太子?”
他抬起清亮眼眸,望向窗外悠远湛蓝天空,语气淡然道:“我们要做的,是静观其变。让太后去面对太子残余势力的反扑,去承受陛下的猜忌,去成为其他皇子的眼中钉。而我们要做的,是让懿贵妃,安分守己,勤勉后政,纯贤仁厚......尤其是在陛下面前。”
沈竹音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以静制动?”
“不错。”雁岁慈唇角微扬,眸光睿智,道:“风暴才刚刚开始,急着扬帆的船,往往最先触礁沉没,现在......还不到我们主动落子的时候。”
风过庭院,吹动他额前几缕柔软碎发,也悄然吹动了,这盘笼罩在深宫与朝堂之上,无形却更加凶险的棋局。
废太子引发的权力地震,余波远未平息,而这深宫与朝堂的博弈,正因为一方势力的骤然倾塌,而进入了一个更加错综复杂的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