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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筹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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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在堂内椅子落座,一旁侍奉的家仆上前奉茶,几人起初还带着几分生疏,各自端着身份,说些客套话。可聊到宫中往年的年宴趣事,气氛渐渐热络起来。户部尚书夫人性子直爽,说起去年宫宴上某位贵女失态摔跤的糗事,引得众人发笑;工部尚书夫人则补充了些细节,言语间温婉风趣。
雁岁慈虽话不多,却总能在恰当的时候接话,既不抢风头,也不让话头落在地上。两位夫人原本以为他性情冷傲,不好相处,没想到竟是这般和善通透,即便她们说些无关紧要的杂言碎语,他也耐心倾听,偶尔点头回应,让人觉得十分舒心。
她们哪里知道,雁岁慈心中自有盘算。懿贵妃的人情要卖,楚王举荐的官员夫人不能怠慢,这些人今后或许都是棋局中的助力,自然要多几分亲和。
两位夫人聊的可谓甚是投机,聊着聊着,话题渐渐跑偏。户部尚书夫人看着雁岁慈年轻俊朗的模样,又想起家中尚未定亲的嫡女,心中难免动了恻隐之心,试探着道:“雁家主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不知家中是否已有妻室?”
雁岁慈端茶的动作微顿,随即淡笑道:“尚未。”
“哎呀,那可真是可惜了。” 户部尚书夫人眼睛一亮,语气愈发热络,“我家嫡女今年十六,琴棋书画略通一二,性子也温婉,若是家主不嫌弃,倒想让你们见上一面,彼此了解一番。”
工部尚书夫人也连忙接话,语气急切:“我家小女今年十五,虽不及户部夫人的千金出众,却也乖巧懂事。家主若是有意,不妨也瞧瞧?”
她们今日前来,虽说是受懿贵妃嘱托探望,可见雁岁慈才貌双全,又有如此家底,谁不想为自家女儿谋个好前程?竟全然忘了懿贵妃的嘱咐,一心撮合起婚事来。
雁岁慈脸上依旧挂着淡笑,心中却暗自无奈。
他归京续弦是假,暗中调查父母旧案、辅佐懿贵妃是真,哪里有心思考虑婚事?更何况,他心中早已有所属,只是那人身在朝堂,权责在身,两人之间隔着太多牵绊,一时难以言说。
他刚要开口婉拒,坐在一旁的沈竹音已抢先一步,语气温和:“二位夫人有所不知,雁家主手上的伤还未痊愈,这些日子操劳过度,今日瞧着已是乏了。不如改日我们登门回访,再细谈此事如何?”
她说着,给雁岁慈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必为难。
雁岁慈会意,顺着她的话头道:“沈姑娘说的是。今日确实有些倦怠,招待不周,还望二位夫人海涵。”
两位夫人看了看窗外,烈阳高挂,已近晌午,想来也确实到了用膳时间,便不再强求,笑着起身致歉:“瞧我们这记性,只顾着说话,倒忘了时辰,耽误家主休息了。”
“无妨。” 雁岁慈起身相送,“二位夫人难得登门,今后若有闲暇,不妨常来走动。”
“一定一定。” 户部尚书夫人走到门口,仍不死心,回头看着雁岁慈,语气诚恳,“雁家主乃是大才,与京中那些纨绔子弟截然不同,我是打心底里喜爱。只是姻缘之事,讲究一个机缘,强求不得。如今京都权贵遍地,良莠不齐,还望家主多加择选,莫要被污泥溅了眼。”
她这话既是提醒,也是暗示自家女儿品行端正,绝非趋炎附权贵之辈。
雁岁慈心中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并未多言,只是拱手相送。
工部尚书夫人也补充道:“雁家主慧心通透,挑人的眼光自然差不了。若是入不了家主的眼,即便身份再显赫,也是无用。想来家主对未来妻子,心中早有定论了吧?”
雁岁慈莞尔一笑,语气平和:“姻缘之事,非同儿戏。在下归京已有一段时日,京中人事,也略知一二。多谢二位夫人关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话说到这份上,两位夫人也不好再叨扰,只得笑着告辞离去。
送走二位夫人,沈竹音回到客堂,看着雁岁慈无奈的模样,打趣道:“看来你这香饽饽的名头,又要传开了,两位夫人对你可是青睐有加呢。”
雁岁慈揉了揉眉心,语气疲惫:“不过是看中了雁氏的家底罢了。”
“也不尽然。” 沈竹音在他对面坐下,语气认真,“你才学出众,性情通透,若我是她们,也会想让女儿嫁你。只是我瞧着,你对这些贵女,似乎都无意?”
雁岁慈抬眸,目光望向窗外,远处天际云卷云舒,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悠远:“我心中已有之人,并非这些高门贵女。”
沈竹音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是傅家那小子?”
雁岁慈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他与傅赐鸢相识多年,彼此扶持,心意相通,只是身处这波谲云诡的朝堂后宫,儿女情长早已被权谋算计裹挟。傅赐鸢是皇帝亲信,掌虎林营兵权,而他是雁氏家主,与楚王相交甚笃,两人的身份,注定了这段感情不能轻易宣之于口。
沈竹音见状,心中已然明了,不再多问,只是轻叹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难处。只是陛下有意让成裕公主与你接触,今日这两位夫人前来,未必没有陛下的授意。你今后,怕是难得清静了。”
雁岁慈放下茶杯,眸色沉了沉:“陛下的心思,我岂会不知?他不过是看中了雁氏的财富,想让我成为他的棋子,用一场婚姻捆绑雁氏与皇室。”
他语气平静,嘲讽,“成裕公主是无辜的,我不会让他成为这场权谋的牺牲品。至于陛下的算计,我自有应对之法。”
正说着,白枫再次进来回话:“家主,殿帅派人送来一封信函。”
雁岁慈心中一紧,连忙接过信函。信封是玄色的,上面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小小的 “傅” 字印章。
他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素笺,字迹苍劲有力,正是傅赐鸢的手书。
笺上只有寥寥数语:“千秋宴诸事已妥,名单已添你我与沈姑娘之名。陛下近日频繁提及你婚事,似有深意,望你谨慎应对。保重。”
短短几句话,却让雁岁慈的心安定了不少。傅赐鸢身在宫中,总能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给他,这份默契与牵挂,是他在这波谲云诡的京城中,最温暖慰藉。
他将素笺递给沈竹音道:“傅殿帅传来消息,千秋宴的名单已添了我们的名字。看来,这场宴席,注定不会平静。”
沈竹音点头,神色凝重:“陛下逾礼制大办宴席,又调离庆王,贬斥商皇后,这分明是在逼太后和戚氏党羽出手。我们身在局中,怕是难以独善其身。”
“既已入局,便只能见招拆招。” 雁岁慈眸色坚定,“太后急于求成,皇后不甘失势,戚氏党羽蠢蠢欲动,陛下坐山观虎斗。这场千秋宴,便是各方势力交锋的战场。我们只需稳住阵脚,看清局势,便能化险为夷。”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素笺上,语气柔和:“楚王会在宫中照应,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至于婚事......陛下想利用我,我未必不能反过来利用,为自己谋得更多筹码。”
沈竹音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安定了不少:“你心中有数便好。无论何时,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雁岁慈颔首,心中感激。他知道,这场博弈之路注定艰难,但有傅赐鸢的暗中相助,有沈竹音的坚定支持,他并非孤身一人。
漱玉宫的闲谈过后,嘉兴帝并未放弃,让成裕公主接近雁岁慈的念头。
他私下召见了成裕,这位十五岁的公主生得粉雕玉琢,性子娇憨天真,是嘉兴帝众多子女中最受宠爱的一个。
御花园的凉亭内,成裕公主正陪着嘉兴帝赏花,她穿着一身粉色宫装,手中拿着一支刚摘的牡丹,笑得眉眼弯弯:“父皇,这牡丹开得真好看,比去年的还要艳。”
嘉兴帝看着女儿娇憨的模样,心中微动。他知道,让成裕嫁给雁岁慈,委屈了她,可帝王家的儿女,从来都身不由己。他轻抚着女儿的头,语气温和:“成裕,你也长大了,再过两年,便到了婚嫁的年纪。父皇在想,该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成裕公主脸颊微红,低下头,摆弄着手中的牡丹,小声道:“女儿不想嫁人,想一直陪着父皇和母妃。”
“傻孩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嘉兴帝笑了笑,话锋一转,“父皇近日听闻一位奇才,名叫雁岁慈,是雁氏商会的家主。她年纪轻轻,便将雁氏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且品行端正,才华横溢。父皇想着,让你多与他接触接触,或许你们会投缘。”
成裕公主抬起头,眼中满是好奇:“雁岁慈?女儿好像听母妃提过这个名字。”
嘉兴帝继续道,“你若是愿意,改日父皇让他入宫赴宴,你们见一面如何?”
成裕公主心中,既好奇又羞涩,轻轻点了点头:“全凭父皇做主。”
她虽年幼,却也知道婚姻大事,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父皇亲自挑选的人,想来不会差。
嘉兴帝见女儿应允,心中松了口气。
他知道,成裕天真烂漫,只要多与雁岁慈接触,未必不会产生好感。而雁岁慈若是识趣,自然会明白他的用意,接受这门婚事。
他却不知,这一切早已被敬妃看在眼里。敬妃得知陛下要让成裕公主与雁岁慈见面,心中焦急万分。她深知成裕的性情,天真单纯,若是卷入这场权谋算计,恐怕会深受其害。可她身为妃嫔,人微言轻,根本无法改变陛下的决定,只能暗中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