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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劫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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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临时搭建的御营寝帐内,嘉兴帝斜倚在软榻上,脸色苍白,没了半分惊惶,眼神中尽是劫后余生沉静。他身上伤口,已包扎妥当,太医刚诊过脉,轻声禀报:“陛下脉象渐稳,只需安心静养,切勿动怒劳神。”
懿贵妃坐在榻边,为他掖了掖被角,满是关切。
帐外传来整齐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沉稳,正是傅赐鸢与楚王前来。
“儿臣李珏、臣傅赐鸢,奉旨料理平叛善后事宜已毕,请见陛下!” 声音穿过帐帘,清晰有力。
“宣。” 嘉兴帝抬手,声音沙哑,却不失半分帝王威仪。
帐帘被掀开,两人并肩而入。
傅赐鸢一身黑色战甲,甲胄上血迹虽已擦拭,却仍留着暗红痕迹,鬓角沾着些许尘土,眼神锐利如旧;楚王则换了一身常服,青色锦袍上,仍能看到几处刀剑划破裂口,脸上疲惫。
两人走到榻前,撩衣跪拜,动作整齐划一:“臣等幸不辱命,叛乱已平,特来复命请旨!”
傅赐鸢双手举起奏章,“定州兵与虎林营已按陛下旨意,接管京畿防务,请示陛下下一步旨意。”
嘉兴帝看着两人风尘仆仆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他撑着想要坐起,懿贵妃连忙扶住他。
“两位爱卿快起来,”嘉兴帝声音微颤,“此次平叛,全赖你们忠勇,朕才能脱险。辛苦你们了,可有受伤?”
“臣无碍,只是些皮肉伤。” 傅赐鸢起身,语气沉稳,“楚王殿下为护驾,身上添了三道刀伤,幸而不深。”
楚王连忙道:“父皇,儿臣伤势已无碍,比起那些战死的将士,这算不得什么。”
嘉兴帝点点头,目光扫过两人,沉声道:“此次作乱,太后、庆王、商贵妃罪无可赦,其余党羽如何处置?”
傅赐鸢上前一步,禀报道:“回陛下,太后、庆王、商贵妃已被羁押,严加看管;参与宫变的禁军将领、锦衣卫缇骑共三百余人,尽数被俘;戚氏党羽中,主动投诚者五十余人,已登记造册,听候发落;负隅顽抗者,已当场诛杀。目前京中局势稳定,百姓安居,并无骚乱。”
“好,” 嘉兴帝眸色狠厉,“叛乱之首,绝不可姑息。太后身为先帝遗孀,却勾结皇子,谋逆作乱,废去太后尊号,幽禁慈宁宫,终身不得出;庆王狼子野心,弑君夺权,押入天牢,待朕回京后,明正典刑;商贵妃依附太后,残害忠良,赐白绫,了断余生。”
“臣领旨。” 两人齐声应道。
楚王犹豫了一下,上前道:“父皇,儿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此次参与叛乱的禁军士兵,多是被胁迫,并非真心谋逆。” 楚王语气恳切,“其中不乏家中独子、老弱妇孺待养之人,若尽数诛杀,恐寒了军心,也伤了百姓之心。儿臣恳请父皇,从轻发落,将其贬为庶民,流放边疆,以观后效。”
嘉兴帝沉默片刻,看向傅赐鸢:“傅卿以为如何?”
傅赐鸢拱手道:“陛下,楚王殿下所言极是。禁军之中,确有不少士兵是被逼无奈。如今叛乱已平,当以安抚为重,不宜多造杀戮。贬谪流放,既显陛下仁慈,又能警示他人,实为上策。”
嘉兴帝点点头,道:“准奏。被俘禁军士兵,除为首者外,其余尽数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十年内不得回京。至于那些主动投诚的戚氏党羽,查明并无大恶者,削去官职,永不录用;有立功表现者,可从轻发落,迁往地方,为民服务。”
“臣遵旨。”
“还有,” 嘉兴帝看向傅赐鸢,“锦衣卫作恶多端,残害忠良,搅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即日起,彻底废除锦衣卫建制,其原有职权,分由刑部与御史台接管。傅卿,此事就交由你督办,务必清理干净,不留后患。”
“臣领旨!” 傅赐鸢沉声应道,心中涌上些快意。锦衣卫多年来横行霸道,不少忠臣将士都曾遭其迫害,如今终于得以废除,实乃大快人心之事。
嘉兴帝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许:“此次平叛,将士们浴血奋战,死伤惨重。傅卿,你即刻拟定抚恤章程,战死将士,追赠官职,赏银千两,家属终身受朝廷供养;受伤将士,按伤势轻重,给予赏银、假期,妥善医治;定州兵与虎林营,劳苦功高,回京后,朕将亲自设宴犒劳,论功行赏。”
“臣谢陛下隆恩!” 傅赐鸢心中一暖,跪地叩首,“将士们若知晓陛下体恤,定会感恩戴德,誓死效忠陛下!”
楚王也跟着叩首:“父皇仁慈,实乃天下之福。”
嘉兴帝抬手,示意两人起身:“起来吧,如今京中虽定,但隐患未除。商敬策逃脱,此人阴险狡诈,手中可能还掌握着谍者蝎子的线索,务必全力追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儿臣已命人封锁京城附近各城,张贴告示,悬赏捉拿商敬策。” 楚王禀报道,“同时,已派人追查蝎子谍者的踪迹,目前已有线索,相信不久便能将其揪出。”
“好,” 嘉兴帝点点头,“此事万万不可大意。蝎子谍者潜伏多年,渗透朝堂内外,若不除之,必成大患。傅卿,你与楚王通力合作,务必将此事办妥。”
“臣等遵旨。”
嘉兴帝看向懿贵妃,道:“贵妃,此次宫变,后宫也受了惊扰。你回宫后,安抚各宫妃嫔,清理后宫中与叛乱有关之人,整顿宫规,不可再出现此次之事。”
懿贵妃起身行礼:“臣妾遵旨。陛下放心,臣妾定会妥善处置,绝不让后宫再生事端。”
“嗯,” 嘉兴帝疲惫地闭上眼,“京中诸事已安排妥当,三日后起程回京。傅卿,你率虎林营护驾,楚王,你前路探路,确保沿途安全。”
“臣领旨!”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嘉兴帝挥挥手,“朕有些乏了,想歇息片刻。三日后启程回京,诸事繁杂,还需你们多多费心。”
“臣等告退。” 众人行礼后,缓缓退出帐外。
帐外,夜色已深,星光点点,晚风习习,吹散了连日来的压抑。
......
营帐内,雁岁慈案上,摊开了一本叛军名册,细细看着。
“纪老先生已安全救出,” 傅赐鸢放下手中茶盏,声音沉稳,“白枫带人突袭庆王府私牢,没费多少周折,只是老先生受了些惊吓,身子虚弱。”
雁岁慈抬眸,眼中忧色散去大半:“安置妥当了?”
“暂时安置在傅府外宅,派了四名亲兵看护,大夫也已诊治过了,只等这边局势稳定,便可让他再露面。” 傅赐鸢补充道,“老先生性子刚烈,虽遭囚禁,却没吐过半句软话,庆王那伙人也没敢真伤他。”
“纪老先生没事就好,” 雁岁慈松了口气,指尖轻轻敲击案面,“将来楚王登基,他或有大用处。”
两人正说着,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随即,风眠声音响起:“启禀傅殿帅、雁公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进。” 傅赐鸢沉声道。
帐帘掀开,风眠与隐心并肩而入,两人神色,都有些凝重。
风眠躬身道:“殿帅,魏姑娘在外求见,说找到了一个与蝎子谍者有关的人,还带了个奇怪傀儡,想请殿帅过目。”
“傀儡?” 雁岁慈挑眉,“什么傀儡?”
隐心接口道:“是个活人,披头散发,脸上戴着血红鬼傩面具,手脚都被铁链缠着,站在帐外一动不动。魏姑娘说,这傀儡或许知晓蝎子下落,但人已经疯了。”
傅赐鸢眸色一沉:“蝎子线索?带进来看看。”
“是。” 风眠应声退下。
不多时,帐帘再次被拉开,魏玉淳提着裙摆快步走入,身后跟着两名兵士,正拖拽着一个身影。那人身形消瘦,身着破旧衣衫,头发打结如乱麻,脸上罩着一张狰狞血红鬼傩面具,遮住了整张脸,手脚上铁链在地上拖行,发出 “哐当哐当” 的刺耳声响。
“傅殿帅,雁公子。” 魏玉淳气息微喘,神色急切,“这是我和夫......元策暗中追查多日查到的。我当年离京时,母亲曾留下了一根细长钉,说是或与蝎子有关,我们查遍了诸多记载资料,依着元策提供线索,一路暗查,才发现敌国蝎子,曾用这邪术控制过人,这傀儡就是被他折磨疯的,说不定他曾见过蝎子!”
雁岁慈站起身,缓步走向那傀儡。傀儡浑身僵直,好似没有知觉。他伸出手,想去摘那血红面具,想看看面具下面容。
“危险!” 魏玉淳突然惊呼,“雁公子,他会发狂的!之前我们试过靠近,他突然变得力大无比,伤了好几个兵卫!”
傅赐鸢也瞬间绷紧了神经,身形一闪,便要冲上前阻拦。可雁岁慈却没有停手,只是伸出手,轻轻抚上傀儡后背,一边安抚似的拍着,一边伸手摸索着他的后脑,动作轻柔得,不像是在面对一个危险疯子。
“他不是发狂,是被人控制了神经。” 雁岁慈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平静,“你看他的脖颈,肌肉僵硬,眼神虽然被面具挡住,但呼吸紊乱,却有规律,是被某种东西锁住了神智。”
魏玉淳一愣:“控制神经?可他明明......”
“隐心,拿我的银针来。”